01

我正在給葉紫微灌毒藥時，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彈幕係統：

「蘇小小能不能去死！」

「除了欺負女主，纏著男主，腦子裏還能裝什麼東西？」

「前麵姐妹別急，關王還有三秒到達戰場，虐死她個狗東西！」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自己是話本裏的惡毒女配。

看著瘋狂謾罵的彈幕，我笑了：

「感謝各位提供劇情走向，看我不虐死你們的男女主！」

1

哢呲——隨著陶瓷破碎的聲音還有一聲巨大的砸門聲。

狹小的柴房瞬間擠入數十名護衛，一個高大的身影破門而入，直衝葉紫微，簡單粗暴地拽開束縛住葉紫微的家奴，將葉紫微護在懷中。我才反應過來這人是我未婚夫——關王。

「關王殿下」。

我跪在抱在一起的男女麵前，灑落出來的藥水在我腳邊滋滋冒泡，燙得我生疼。

難以想象，如果這碗藥灌到葉紫微嘴裏，會釀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啪——

關王揚手便扇在我的小臉上，我踉蹌地倒在地上。

「蘇小小，你個毒婦！」

我抬眼隻見一雙因為憤怒而充血的雙眼，他揚手作勢又要打我。

葉紫微連忙攔著。

「王爺不要，是我沒伺候好小姐，惹小姐不高興了，是紫微的不是。」

放在以前，我肯定不爽，會衝上前去指著葉紫微的鼻子與她大罵三百回合。

可是現在，我愣愣地看著關王與他懷裏虛弱嬌小的小娘子。

天作之合嗎？英雄救美嗎？

我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

2

葉紫微是關王從戰場上帶回的女子，自她出現之後，我從來沒有順心過。

京城有蘇家，蘇家有一女，氣質美如蘭，胸中懷丘壑。我的寬容識大體是在民間不用打聽就能知道的。

可是因為葉紫微的到來，關王李辰屢屢推遲婚約。而我更是在她到來之後大病一場，落了咳疾。

是乳娘告訴我，那場大病是葉紫微的手筆，趁我養病，她每日花枝招展地在殿下麵前轉悠，使關王殿下移情別戀。

嬤嬤隻說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藥給葉紫微灌下去，她便也會大病一場，我到時再與關王重修舊好。

可是，她竟沒告訴我這是讓人致死的毒藥。

李辰防備地盯著我，如母虎護子般攬著葉紫微。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曾幾何時，他也在一群紈絝子弟麵前這樣護著我。

「滾！」

即便是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冷冷嗬斥的語氣，聽到的時候不免心中一痛，我緊緊地拽著手帕，隱忍著眼淚。

「男主怎麼不一劍殺了她，這樣對女鵝。」

「這麼陰險狠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真惡心。」

「是挺影響觀感的，看著就煩。」

我拖著本就虛弱的身體搖晃著站起身來，瞅見李辰當真把手搭在劍柄上。

原來他是真想殺我。

3

我平靜地抬眼直視李辰，「殿下可知，阿咪是如何死的？」

阿咪是李辰送給我生辰禮，一隻有著波斯血統的貓，它像是一個驚喜般闖進我的生活，又乖又溫順，陪伴了我一年又一年。

前幾天阿咪意外走失，有人曾見葉紫微把阿咪抱進她的院子，我也在院子的合歡樹下挖到了阿咪的屍體。

「殿下，阿咪的性命便不重要嗎？」

我帶著寒意的眼神射向葉紫微，強忍衝上去打人的衝動，質問李辰。

「什麼？女主虐貓？」

「那可是蘇小小的貓，誰知道她訓練了貓對女主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女主也是為了自保。」

「就是，可憐小貓下一輩子跟個好主人吧。」

李辰明顯詫異了，半晌還是護住葉紫微，對我怒道。

「就算是這樣，人的命，難道比不過一隻畜生的命嗎？」

「你以後不要找紫微麻煩......否則......我們婚約作廢！」

4

「哎，惡毒女配作天作地，終於要把自己婚約作沒了。」

「活該，婚約可是蘇小小守了一輩子的東西，機關算盡最後還是沒有守住。」

「蘇老將軍已經不在了，蘇家沒有與關王的婚姻在京城，根本立不出腳。」

聽著這些話，我心中原本的慌亂竟被點醒了。

「殿下，先皇賜婚豈是你說廢就廢，殿下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四年前，大軍壓境，宮女所生的二皇帝被當作棄子，留守關隘，抵禦敵軍。

眾人皆知，此戰必敗，二皇子必死。

然而是身為青梅的我，跪了兩夜祠堂，並稱二皇子不歸，我便終身不嫁。

祖父看著日漸頹廢消瘦的我，帶著蘇家家產與昔日將士出山，硬是讓必死的局活了起來。

先皇大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而天子以為二皇子就是那一夫，這才有了關王封號。

二皇子歸來後便在天子殿前求娶我，並在祖父病床前立誓，此生決不負我。

但如今，恐怕是因為我太過遷就，導致他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殿下若想將婚約作廢，就歸還我蘇家家產，並在我祖父碑前，磕頭承認自己愧對他的救命之恩。」

平生以來，第一次自己主動提出婚約作廢，我竟覺得難受至極，心中更是痛得根本無法呼吸。

我死死地扶著牆柱，忍著沒倒下去。

李辰用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見我平靜的眸中絲毫沒有與他賭氣的意思，他的臉色陰沉下來。

沒再那麼用力護著葉紫微，搭在劍柄上的手也放了下來。

5

「快點解除婚約啊，女配有什麼臉再纏著男主。」

「如果不是情勢所逼，男主才不會跟她這樣的人訂下婚約。」

「前麵姐妹別急，男主也是迫於無奈，沒事，還有兩個月她就下線了。」

聽到這些聲音，我的心中思緒萬千。

李辰待我與之前不盡相同，我總以為是他一時受葉紫微蒙騙，以我們從小長大對彼此的了解，我以為他想明白了是知道的，有些事我不會去做的。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他壓根不會花時間去想明白，隻會不假思索地聽信葉紫微的話，永遠站在我的對立麵裏麵。

「蘇小小，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

李辰的語氣中是濃濃的無奈與失望。

6

若是以前聽到這話，我肯定會陷入無盡的內耗，想方設法地不讓李辰對自己失望。

「我也沒想到殿下如今變得如此是非不分，薄情寡義。」

我直視李辰冷冷回懟。

「蘇小小！」

李辰吼得太用力，連連咳了好幾聲。

「wc，這個女配這麼狂的？吵架吵出大女主的氣質。」

「你想多了，還大女主，兩個月後拖家帶口地下線。」

拖家帶口？下線？

我倒吸一口涼氣，蘇家要下線？

可是自打我與關王訂下婚約，蘇家一直是和關王綁在一起的，莫非李辰打著舍棄蘇家鞏固地位的主意。

還是蘇家本身在計劃著什麼？

還有這些聲音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對未來之事了解這樣清楚？

7

心中疑慮重重，我實在無心與這對男女糾纏，轉頭回了府中。

剛踏進府門，就見蘇沐一閃而過的身影，急匆匆地像是要去做什麼要緊的事。

「阿沐！」

蘇沐在看到是我的那刻腳步慌亂，神態閃過一瞬不自然後，立馬和平常一樣興高采烈地與我打了個招呼。

「阿姐回來了，不是去找關王了嗎？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身為同他一起長大的胞姐，我自然能看出他不達眼底的笑意。

我們同年同月同時而生，一胎龍鳳，打小什麼事都不瞞彼此，如今他想瞞我什麼？

「阿沐，你剛剛是要去——」

「小小，你和關王殿下吵架了？」

話音未落，父親帶著那些我去圍堵白蓮的家奴朝我們這邊走來。

「小小，你與關王殿下的婚約上到先皇，下到蘇老，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晚些你送些東西過去緩和一下關係。」

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以前父親知道李辰帶個小娘子藏在府裏，十句中必有九句是替我打抱不平。

現如今，竟勸我接受。

我心中煩悶不已，沒有說話，憤憤離開。

8

回房之後，我瞅見桌上開得正好的白蓮，肆意綻放，璀璨奪目，可見其飼養者用心。

今日非我之過，但我給葉紫微端過去的也是能置人於死地的毒藥。

想到這兒，我到底還是吩咐侍女把這株白蓮打包。

我這也算彌補了今日無心之失。

「太壞了吧，女主對白蓮花過敏。」

「女主白蓮花花粉過敏很嚴重，女配這一招孩子肯定不保，希望女主少受點苦。」

「女配怎麼還不下線，盡會有些惡心人的肮臟手段。」

我的視線在皎潔無瑕的白色花瓣上一聚。

孩子？葉紫微竟然有了身孕。

而且她還對白蓮花過敏。

可原本的我壓根不知道這些事，如果將這株白蓮送過去，害了她的孩子，又想起今天關王護著她差點要拔劍的神情，他恐怕會與我拚命。

聯想到自己的結局以及今天一進門就看到的精致白蓮花。

有個問題在我心中呼之欲出。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皎潔無瑕的花瓣在月光下，隱隱泛著光。

我眸中一片冷清，吩咐道「將庫房中用絹布做的白蓮花絹花打包送到關王府」。

嘰嘰喳喳的聲音再次從我腦中炸開。

這次就讓我主動來揭穿背後之人的真麵目。

9

待目送侍女把絹花打包送走，心中才有些許放鬆。

「蘇小小這是良心發現？」

「管她呢，不害孩子就好，孩子是無辜的呀！」

「可是在《王爺，輕點寵！》這本書裏，她不就是惡毒女配，用來提升女主和男主的感情的嗎？」

書？

抓住關鍵詞的我好像發現了新世界的大門。

閨中小姐枕頭下藏著的話本子也不少，幾乎每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都不可或缺一個令人痛恨的惡人。

顯然，她們的惡語相向讓我知道我必定就是那個惡人。

我是惡人嗎？恐怕不是，至少我的貼身侍女經常說我菩薩心腸。

打小良善包容的我卻不止一次地幻想倘若葉紫微沒出現過。

而且自打葉紫微出現之後，上天像有意針對我似的，我所擁有的都開始變成她的。

我的敵人是誰？

是上天嗎？

答案呼之欲出，我的心也跟著一緊緊。

夜色濃濃，我卻絲毫沒有困意，看著窗外，思緒遠飄。

10

「小姐，小姐！」

丫鬟的驚呼聲將我思緒帶回。

我被一眾人馬像押送犯人一樣帶入前廳。

父親心疼地看著我，「雷公公，這是何意？不過兩小兒發生嘴角爭執，半夜還要鬧到天子那去？」

帶頭的太監慵懶地瞟了一眼父親。

「蘇小姐還是快些收拾吧，宮裏好幾位可都在等著。」

公事公辦的語氣把矛頭再次指向我。

放在以前，我早就內心慌得一匹，不知所措。

可是現在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上天，是世界。

人在麵對更大的問題時，往往無心在意那些一擊不致命的麻煩。

我抬手止住正要出聲的蘇沐，順從向雷公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將軍府爭辯，多說無益，我遞給他們一個安心的眼神。

從腦子裏一堆嘰嘰喳喳的言語，我已經知道，我會因為差點害死葉紫微死於男主手上。

當朝皇帝公平公正，不像無端抽風要致人罪證之人。

11

一頂小轎將我送進宮中。

這皇宮我倒是進過多次，隻是走到哪兒都有他的影子。

「李辰哥哥，我會是你的王妃嗎？」

他每次都會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告訴我。

「小小，我的王妃隻有一個，從始至終都是你。」

我好久沒有聽到他溫柔聲細語地喚我「小小」，倒是把「毒婦」「惡人」常掛在他嘴邊。

在不知道葉紫微有孩子之前，我還是想過同他解釋，我發現的一切，既然我能從這書中醒來，他為何不能。

可是如今他們孩子都有了，我不能再去當個笑話，自欺欺人。

12

「蘇小小，你個毒婦。」

我剛一露麵，一個茶盞迎頭而來，撞在我的額頭上，滾燙的茶水隨血水從我的發髻裏滲出。

李辰坐在床沿，手上青筋暴起，看我的眼神宛如殺父仇人。

要不是皇宮內殿不允許佩劍，我絲毫不會懷疑我會死在這裏。

我掩下心痛，低頭叩首。

「臣女參見皇上，關王殿下。」

皇上也是不爽，在皇宮內當著他的麵動手傷人，無疑是在挑戰權威。

殿內的氣氛冷了幾分。

見我沒什麼反應，李辰也冷靜下來，沉聲質問我道。

「你為什麼要害紫微的孩子？」

為什麼？

放在以前，與我打小有婚約兩情相悅的男子與別的女子懷了孩子，不弄掉，難道打算留著給個名分嗎？

可是現在我用極其大聲的聲音反問。

「葉紫微有了孩子？王爺你的嗎？我還是你未過門的正妻，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哈哈哈，蘇小小要笑死我，這倒打一耙玩得真6。」

「我竟然覺得蘇小小說得有道理，男主有婚約了，為什麼不解除婚約，給女主一個名分，反而現在還弄得有了孩子。」

「隻有我在乎孩子怎麼出事的嗎？蘇小小也沒有害孩子呀！」

13

李辰大概沒料到我會反問，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你還敢狡辯！」

說話氣勢逐漸弱了下去。

「就算你狡辯有何用，若不是你送過來的那盆花，紫微怎麼會小產。」

我眉頭一跳，房間裏確實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凝神一看床上果然有一女子。

李辰擋住我探究的視線。

「以前你欺負紫微，我治不了你，現在竟然害得她小產，你可知紫微她是南國的公主。」

葉紫微居然還有身份，這我是始料未及的。

南國是中原的邊境小國，前幾年戰爭不斷，長期的手下敗將，這段日子倒是安分了許多，安穩地當個中原的附庸國。

難怪以葉紫微平民身份能躺在皇宮的床上，這身份顯然是今天發現的。

「臣女不知王爺在說什麼。」

我神色淡然地回了一句。

畢竟我是知道不知道，我隻在意從進門到現在我一直跪著的，膝蓋越疼一分，我便更厭李一分。

李辰一聲冷哼，指著案桌上那盆潔白無瑕的白蓮花。

「你難道否認這不是你送來的？你明知紫微有孕，還給她送害她致敏致命之物，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