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惡毒女配的女兒。
我娘深愛了皇帝多年,設計害死了皇帝的白月光,被貶為庶人,在冷宮生下了我。
她本妄圖生下一個皇子翻身,得知我是個女兒身後,便想要殺了我。
到最後還是冷宮裏的掌事嬤嬤雲娘將我救下。
娘在冷宮關了十二年,漸漸變得癲狂。
我五歲時,她說要帶我去遊湖,結果我和她險些溺死在湖裏。
七歲時她說冬天宮裏冷,讓我多添點炭火,那一次,我們差點葬身火海。
十二歲時她親手給我做了一碗蓮子羹,她吃下後口吐鮮血,沒過多久就中毒身亡。
雲娘趕來摔碎了我手中那碗蓮子羹,和我一起目睹了娘的死亡。
她死前緊緊盯著我,那一雙眼裏含著深深的恨,好像在怨憤地質問我:
為什麼不喝下那碗蓮子羹?
為什麼還要活著?
她走的那個晚上,我坐在她的靈前,問雲娘:
【娘為什麼那麼恨我?】
雲娘隻是歎氣安慰我,說她隻是病了。
1
娘走後,冷宮裏掛了白,隻有我和雲娘二人祭拜。
我終於見到了素未謀麵的生父。
天子威儀,浩浩蕩蕩,冷宮從來沒有那麼熱鬧過。
他帶我離開了冷宮,給了我封號和一處別院,眾人都在說我好福氣。
是啊,一個謀殺皇後的廢妃的女兒,這輩子竟然沒死在冷宮,還被皇帝接了回去,封了公主。
這可不是好福氣嘛!
冷宮外的日子並不好過。
父皇的孩子有很多,看我沒娘疼爹不愛,人人都想上來踩我一腳。
每晚雲娘都偷偷地替我上藥,哭著求我不要與其他皇子公主相爭。
我和雲娘說:【若是不爭,我早就被他們折磨死了】
這時雲娘會重重地扇我一巴掌,讓我把這樣的話爛在肚子裏。
有時候我偏不肯聽她的道理,她就會將我餓上幾天,直到我服軟作出保證,以後遇到其他皇子公主都小心退讓。
可是,我自小在冷宮中便知道,人善被人欺,善良軟弱的人,是沒有好結果的。
雲娘說,娘在皇帝遇到他的白月光之前也很善良溫潤。
她以性命為脅,逼著我那前朝宰相外祖幫助當時還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的皇帝起兵謀反,一舉奪了先皇的江山。
可後來那個白月光一出現,他就漸漸冷落我娘,從前許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全化作笑話。
改新朝,天下定,狡兔死,走狗烹。
外祖被奪了權,老死家中,族人遭貶官流放,家族從此沒落。
我娘被貶妻為妾,成為了宮裏人人都恨的惡毒貴妃。
到後來娘一碗毒藥送走了皇帝的白月光皇後,自己也遭貶身死冷宮。
2
我如今年過十七,眉目也逐漸張開。
雲娘說,我長得很像我娘,明豔貌美,非小家之姿。
而這張臉,差點將我卷入豺狼之腹。
宣北侯世子進宮時將我拖入一處隱蔽的草叢,想要侵犯我。
我慌亂之中取下頭上的玉仙簪,用力劃破了他的脖頸。
鮮血橫濺,血水和淚模糊了我的眼睛。
他緊緊握住自己的喉嚨,掙紮嗚咽了好一會兒,才斷了氣。
死前他的眼睛還不肯閉上,不可置信地惡狠狠地盯著我。
這讓我想到了娘死前的眼睛。
我手執金簪,驚愕未定。
突然間一雙白皙瘦弱的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我抬頭去看,那人長身玉立,明月之姿,竟是父皇欽定的那位太子少師——沈鬱。
沈鬱此人年僅二十一便任太子少師,上任後不僅勸諫父皇譴了原先兩位少師少保,如今還掌控著整個文沁閣。
他不知何時來的,想必目睹了全過程。
我用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緊緊攥住了他腳邊的衣袍,卑微地乞求他不要說出去。
他低頭看我,彎身取下了我頭上另一隻簪子,用力一劃,衣帛撕裂之聲隨之傳來。
我跌坐在地上,任他拿著我的簪子,跨過倒在地上的宣北侯世子,離開了這方幽地。
我永遠不會忘記他看我的那個眼神,像是看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肮臟物,可憐又厭惡。
那一晚,我渾渾噩噩地處理完了後事,一路不知道怎麼回的別院。
3
那夜夢中,我看見了宣北侯世子死前那張可怖的臉,轉眼間變成了沈鬱,他幾近冰冷的眼神刺痛了我。
他站在朝堂上,將今夜之事告之天下,而我慘死於刑官的刀下。
我自以為命大,娘三番兩次都沒能帶我走。
而如今夢醒,我竟覺頸處深深一涼,感到後怕。
沈鬱今日那不明不昧的態度深深折磨著我,夜不能寐。
我便起身換上最幹淨明豔的宮裝,偷偷出了別院。
文沁閣的燈還亮著,門口卻無侍從。
沈鬱坐在案前,手裏拿著我的玉仙簪細細端詳,微微燈光照得他的臉半明半昧。
【公主殿下那時如此大膽,現在知道怕了?】
言語中盡是嘲弄玩味。
【深夜攪訪少師,是為今日之事,還請少師大人替我保密】
案前那人起身靠近,邊走邊道:
【聽聞殿下性格剛烈,應是不知求人之姿】
我壓著怒火,作出低伏姿態,說出了此生將我拉入深淵的一句話:
【還請......還請少師大人......疼我】
沈鬱聽後停在了我麵前,清雋的麵容上勾起了一絲森冷的笑,手伸到我頭側,輕輕地替我戴上了簪子。
【殿下這般,臣該如何是好?】
幾個字溫熱的吐息撲麵,他的吻試探性地靠上來。
畏懼和緊張逐漸蔓延我的身心,最終將我吞噬。
原本釘在原地的雙腿不自覺地開始後退,直至用力推開了他,迅疾轉身慌忙離開了閣中。
我做不到。
我不停地跑,大口吸入的寒氣致使我開始劇烈咳嗽,扶住一處牆角雙腿便開始發軟,再也挪不動一步,無聲的淚便不斷地落了下來。
為什麼事情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怎會如此?怎能如此!
手指不自禁攥緊,指甲扣進血肉,沒一會掌心便血痕斑駁。
4
第二日,宣北侯府世子失足溺死城郊瀝江的消息傳來。
聽宮人們說,宣北侯起初不願相信,親自看了屍身,全身磕碰斑駁,樣貌都難看出,模樣淒慘至極。
沒想到沈致的手段竟這般迅速!
我想到這不禁脊背發涼,和這樣一個人有了牽扯,無異於命懸刀尖。
第二日半夜,我便提著食盒,來到了文沁閣。
沈鬱此時立身站在窗前,皓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衣袍隨微風輕擺。
這樣一副清冷至潔的模樣,根本不能將手段狠厲四個字和他聯想到一起。
我將食盒放在案前,恭聲說道:
【深謝少師之恩,我做了些糕點,還望少師大人莫要嫌棄】
沈鬱聽此,輕輕地冷笑一聲,轉身來看我:
【若殿下在裏麵下了毒,臣吃了恐怕會去見了先皇】
還未待我反應,他便伸手快速取走了我頭上的金簪,悠悠道:
【我幫了殿下那麼大一個忙,殿下昨日竟落荒而逃,誠意何在?】
我思了昨日之事,抿了抿嘴,低聲道:
【除此之外,少師大人想要的,隻要我有,我都會給你】
話還未說完,沈致便攥住了我的手腕,逼迫我張開手掌,用金簪的銳部在掌心出用力劃下了一道。
他動作很慢,似細細折磨端詳。我吃痛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禁錮得緊,動彈不得。
見我如此,他抬眼來看我,帶笑問道:【痛了?】
聲音溫柔,令人如癡如魅,眼前這人,活生生像一個端雅的瘋子。
【痛了便好。今日我向殿下要一個承諾,來日我要你為我辦成一件事。恐殿下貴人忘事,留下這掌心之痕,殿下日日撫摸,自會日日記起】
話畢,他便利落地放開我的手,手上的鮮血淅淅留出,滴落在地。
沈鬱此人,絕非善類。
他披著一副光風霽月的少師皮囊,骨子裏藏盡了不為人知的算計狠厲。
5
三月後,一直在冷宮陪侍我的侍女說我的別院外來了一個孩子。
我開門去看,發現竟是那剛滿十歲的小太子。
【讓我進去,我要找母妃!】
圓圓的小臉上掛著淚,見我開門,他便固執地想要進去。
我攔下了小小的他,冷聲告訴他說這裏沒有他的母妃,隻有我。
這句話似把他惹毛了,他上前來捶打我的腿,厲聲大喊說我騙人。
果然還是個孩子,還是個沒了母妃的孩子。
聽雲娘說,他的生母惠貴人是父皇那位白月光皇後的同族堂妹,和她長得極為肖像,因此備受寵愛。
恩寵之後有幸生下了一個皇子,卻當夜氣絕殞命。
父皇知道後將她厚葬安陵,力排眾議立了這剛出世不久的小皇子為東宮太子,一直親自養在身邊。
【阿澈,來,到父皇這來】
一聲渾重的聲音傳來,我和眾人慌忙行禮。
那個小團子哭著跑過去,委屈地求著父皇帶他進去。
我從未見過父皇的臉上出現過這般和悅慈愛的笑容,那不真實的像是一副假麵。
就連他來冷宮接我那日,神情都是複雜冷漠的,真是一點都不願意分給我。
他們的人浩浩蕩蕩進了我這處小別院,這是小太子生母之前住過的地方,院中有一株偌大的玉燈玉蘭。
恰逢玉蘭花開,他應是路過聞到了花香,思念起了亡故的生母才想闖進來。
【皇姐,以後我想要常來這裏】
小團子被抱在父皇的懷中,轉過頭來溫軟地對我說。
你是太子,拿捏住了父皇,我又哪敢說不,隻好溫聲應下。
沾了這位小太子光,父皇看我的眼神都慈愛了幾分。
他時不時來這別院,連帶父皇也終於開始注意到這被遺忘在冷宮多年的廢妃女兒。
本以為能夠借此在父皇麵前多露麵,扮作溫順乖巧的模樣,提高自己的分量,好為自己的日後打算。
但這小太子的闖入,竟成為了我的一道催命符。
6
我午睡初醒,便聽見了雲娘慌忙喚我:【公主,出大事了,太子午日從別院回去後,突然口吐鮮血,現在昏迷不醒,太醫說,像是中毒。】
此言一出,如同五雷轟頂!
怎麼可能?
若是那小太子真的中毒,眾人必定會覺得與我脫不了幹係。
我正欲離開別院去找父皇,可是一開門,四周就湧進來許多羽林衛,將別院包圍得個水瀉不通。
沒想到他們來人那麼快!
【奉天子令,安元公主存毒害太子之嫌,即刻押入禦天牢受審】
秉呈那人是沈貴妃表侄,他話一閉,便有人上前將我押住,將我關入了禦天牢。
一點辯解之機也不容人有,事情必有蹊蹺。
在牢中,他們對竟我擅用私刑,四肢被折磨得無一完整血肉。
他們在逼我認下罪狀,我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想要我做那替死鬼,直到五日後沈鬱夜中暗訪,一切才清晰明了起來。
我戴著沉重的鐐銬,虛弱地依靠在牆角處。
那光風霽月,舉目清明的少師大人彼時就站在我麵前,用他那雙清瘦皙白的手重重的按在我潰爛的血肉上,看著結痂破裂,溢出鮮血。
【痛嗎?】
他薄唇輕啟,眸光漸漸泛出寒光。
見我不搭理他,他手上便重了幾分力道,血水流出,我不禁痛呼。
他見到我這般,勾起了一絲陰沉的笑。
【痛便招了吧。】
我用力推開了他的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他似被這一舉動震驚到,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發狠似得將我從地上提起來逼向牆角,緊緊地攥著我那隻被他留下劃痕的手,舉起來,逼著我看著它。
他在提醒我,不要忘了那日的承諾。
【沈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這次小太子中毒,想必是你的姑姑沈貴妃一手策劃。自從你撞見我失手殺了宣寧侯世子那一刻,你早就想好讓我做這個凶手。】
沈貴妃育有一子,排行為三。在小太子出生前,差一點點被立為太子。
但奈不住我那癡情的父皇,深深的愛著他的白月光,即使她被我娘一碗毒藥送上了西天,也不肯就此罷休。
愛她愛到恩寵與她容貌相似的惠貴人,還力排眾議立了她的孩子為太子。
那位白月光遇到他,可謂一生之幸。但其他女人,則是倒黴至極。
沈貴妃在宮中蟄伏多年,她比娘活得聰明,圖權不謂心。
但可惜我不是我娘,想利用我去成事,我怎能忍。
沈鬱眸色變得極暗,暗藏著深沉的怒意,一隻手攀附在我的脖頸漸漸用上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