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穗無奈地搖了搖頭，撐著腿站起來，踮著腳尖慢慢地活動活動腳腕。

雖然還是有些疼，好在能活動，應該沒有骨折。

陸景明讓她在這等，她可不願意，誰知道男人在心裏會怎麼想她？

安全起見，她還是離他遠遠地為好。

反正他們這輩子做不成夫妻，也不會做朋友，就做個熟悉的陌生人好了。

秦穗牽起唇角，拍了拍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往村邊走。

縣城離他們村子不遠，這個點鐘過去還能在天黑之前回來，她得抓緊時間，要不然明天的一日三餐真沒著落。

“大叔，張大叔！”

遠遠地看見村裏的老張頭趕著馬車剛拐上大路，秦穗興奮地朝著老張揮手。

“籲——！”

老張慢下來，看秦穗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皺了皺眉頭。

他打心眼兒裏不喜歡老秦家的人。

秦老太尖酸刻薄又勢利眼，秦玉強遊手好閑不著調，秦穗好吃懶做能作妖。

“張大叔，我想去縣城，你能捎我一段不？”

秦穗笑著說明意圖，老張頭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這是拉磚的車，有時候還拉糞，配不上你這身幹淨的衣裳，你坐公共汽車吧！”

老張瞥了她一眼，並沒有停下來，慢慢地甩著鞭子往前趕。

老張頭搞運輸，拉糞也是有的。

秦穗嫌棄老張頭，就叫他“臭拉糞的”。

秦穗臉上一紅，為上一世的自己汗顏。

想坐車，隻能陪著笑臉，一瘸一拐地跟著馬車小跑。

“張叔，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別跟我計較。”秦穗替自己臊得慌，

“您天黑趕回來嗎？要是回來，我還坐您的車，咱爺倆做個伴兒！”

老張頭常年在縣城和村子之間拉貨賺個運費，要是能和他搞好關係，以後就能經常搭順風車了，這一趟就能省下五毛錢車費。

“回是回，就是拉磚得耽誤點時間，你要是願意等，我就拉你回來。”

老張頭甩了甩鞭子，心裏壓根兒不信秦穗願意等他一起回來，誰不知道秦家丫頭啥品性？她能受得了這罪？

“叔！”

秦穗實在走不動了，拖長嗓音喊了老張頭一聲，“我給您道個歉行不？”

“籲！”

老張頭拉了一把韁繩將車停住。

這姑娘道歉賠笑臉，他也不好一直拿架子，畢竟一個村裏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秦穗抬腳上了車，坐在光板車上。

“叔！你到哪兒拉磚啊？離貿易街遠不遠？”

秦穗想去貿易街，她得提前規劃好路線、算好時間，免得老張頭等她。

“不遠！”老張頭不耐煩地說，“縣磚廠到貿易街走路也就十幾分鐘，找人打聽就行。”

他就知道老秦家這閨女好吃懶做不，去貿易街能幹啥？還不是買吃買穿？

“叔，我盡快辦事。然後我到磚廠找你，肯定不讓你等我！”秦穗語氣誠懇。

老張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沒再話說，一路哼著小曲兒，鞭子甩的劈啪響。

秦穗識趣兒地閉著嘴巴，不停地盤算要怎麼從前世的坑裏爬出來。

約摸半個小時，老張頭的馬車到了縣磚廠的門口。

秦穗從車上下來，往裏麵走了兩步，數了數大概有十幾輛車在排隊，輪到老張頭怎麼也得兩個小時以後了。

“叔，你先忙，晚點我過來找你。”

秦穗微笑著對老張頭道了謝，這才從縣磚廠一路往貿易街那邊走。

貿易街是縣城最繁華的地方了，秦穗沒費多大力氣就走到貿易街的街口。一路走過去，糧油百貨、飯店都是國營的。

八零年，雖然物質已經比建國初期豐富了很多，但票證製度還沒有結束，啥都憑票買，啥都是國營，想要賺錢並不是很容易。

不過，秦穗還是有信心的，她畢竟帶著上一世的記憶和技能，對改革開放的政策發展了如指掌，隻是眼下她缺乏機會和第一桶金。

走進貿易街中段最大的一家百貨商店，一眼就瞅見掛在顯眼位置的那件春秋外套，和她手上拿的一模一樣。

秦穗走到櫃台跟前，問售貨員，“同誌，第二排那件女式春秋外套多少錢？”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瞥了眼秦穗不冷不熱地說，“二十八塊。不讓試啊！”

二十八塊！

秦穗暗暗咂舌，為了釣上陸景明這個金龜婿，秦老太真舍得下本兒啊。

八零年，大多數縣城工人工資也就是二三十塊錢，足夠養活一家五口。

“你看看我這件衣服，是不是從這兒買的？”

秦穗將包袱放到櫃台上，當著售貨員的麵打開那件衣服。

“嗯！衣服倒是沒錯，咱們這兒一共也就三五件。不退不換啊！”

售貨員生怕她是來退貨的。

“是這樣，衣服很好。這是我買給我姐結婚穿的，誰知道她根本穿不上，你看咱這兒能回收不能？”秦穗好聲好氣地和售貨員打商量。

“說笑話呢？不退不換，不明白啥意思？”

售貨員白了秦穗一眼，往裏麵走了。

秦穗不死心，這個年代國營商場的售貨員都是這種態度，眼前這位倒也符合時代特征。

秦穗也不著急，不過是賣一件衣服，她不信自己賣不出去。

“什麼事？”

一位二十多歲的男青年，從櫃台後麵的屋子裏掀開棉布的門簾兒走出來。

他一看秦穗的長相吃了一驚，又瞥了一眼攤放在櫃台上的衣服，大致明白啥事兒。

“王主任，你看這人死氣白咧地非要退回這件衣服。”售貨員噘著嘴抱怨，“這麼貴的衣服並不好賣，退回來還不得砸在手裏？

“主任，我不是要退貨。”

秦穗微微一笑，瞅著四周沒人才小聲說，“這件衣服根本沒沾過身子，我便宜賣給你，放在你這兒根本不影響銷售，你還能賺點差價，怎麼樣？”

“姑娘，我瞅你個頭胖瘦穿這件衣服應該很合身，為啥不留著自己穿？”主任不動聲色地詢問。

“我是秦家村的，我叫秦穗。這件衣服沒幾件，你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是誰買的。

可你看我這身份能穿得起這樣的衣服嗎？我是急著用錢，這才想到您這兒來試試運氣。”

秦穗語氣誠懇，又不隱瞞身份。

王主任精明的眼睛在秦穗身上打量了一番，這件衣服也就是昨天才從他這裏買走，買家是秦家村在縣城上班的一個人。

眼前的姑娘就是普通的村姑打扮，確實不像撒謊。

“你打算要多少錢？”王主任開門見山地問。

“二十五。”秦穗幹脆利索地報價，“上午才到我手裏，轉一圈回來我讓你三塊錢，但你得給我現錢。”

這姑娘言談之間透露出的精明幹練，不像普通的村姑。

王永民點點頭問道“你能告訴我，你著急換錢幹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