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為了救下妹妹和娘親,我賣了自己給丞相做外室。
卻在妹妹長大後被嫌棄。
“如果不是姐姐做外室做得滿京城皆知,我又怎麼會被人嫌棄,謝公子那般喜歡我,他本想娶我為妻的!”
她忘了,如果不是那晚我敲響了丞相府的大門,
我們一家女眷,隻怕早死在闖進我家的混混手裏了。
後來,娘親為了讓妹妹能有一份好的姻緣,給我下藥,
看著我活活痛死。
她們的嗤笑落在我臉上,
“隻有你死了,你妹妹和我才能好好的過日子。”
臨死之前,那號稱冷心冷肺的丞相第一次紅了眼,
“阿離,別離開我!”
再睜眼,我回到了混混闖進家門那天。
夜深人靜,我被屋外的聲音驚醒。
環顧四周,我竟然回到了混混闖進家門那天。
想起前世的遭遇,我忍不住紅了眼。
父親離開得突然,除了這間屋子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東西。
我無奈挑起當家大任,每日在外辛勤做工,回家卻還要遭受娘親的責罵。
她不解為何家裏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模樣,明明父親在世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
我不忍心告訴她其實父親在時,我們的情況就已經不好。
他賭錢輸了錢,將家裏的錢財,母親的嫁妝,還有我和妹妹的陪嫁全都砸進了賭場。
我不忍母親難過,才一直忍著沒說,可現在看著門外翻牆而入的混混們,我隻剩下滿心冷意。
上一世我也是這樣從夢中驚醒,發現了那些男人之後,第一件便是叫醒了妹妹和娘親。
我讓她們跟著我偷偷溜走,牆後麵就是狗洞,主要我們足夠小心,就一定能順利離開。
可妹妹死活不願意,她說,
“偷雞摸狗實在不是官家小姐所為,阿姐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呢!你想走遍自己走吧!”
她和娘親都不願意,無奈我隻能開門和混混對峙。
她們躲在我身後,不發一詞,就看著我被混混逼著要銀子。
他們也是無法,我父親去世之前還欠著他們五百兩銀子,他們要是要不到錢便隻能將我們姐妹二人賣了當妓子。
妹妹當時揪著我的衣角,惶恐不安的衝我哭鬧,
“姐姐,我不想成為那玩意,你救救我,姐姐。”
我讓她把父親送的金釵當了,這根金釵是父親生辰時他專門打了送給我們姐妹二人。
我的那根早在父親去世的當日就當掉換成了棺木。
誰料她捂緊了頭上的金釵哭得更加厲害,
“姐姐,這是父親生前送我最後的禮物,你怎麼能讓我當掉父親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她和娘親的哭聲還縈繞在我耳邊,混混也在緊趕慢趕的催促。
我無奈做了我曾經最不恥的行為,敲響了丞相府的大門。
可是現在。
我一想到上一世最後時刻,毒藥發作,我渾身痛如刀割,她還用手狠狠捂住我的嘴,
“姐姐,你幫了我那麼多次,再幫我這一次,我保證,下輩子一定好好對你!”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驚醒了旁邊沉睡的妹妹和阿娘,
她們看見屋外滿屋的人一下慌了神。
“渺渺,這可如何是好,外麵全都是人!”
她哭著開始抹眼淚,看著比我還好害怕。
我的娘親當了一輩子的嬌小姐,從前父親還在,千苦萬苦總苦不到她頭上。
後來父親去世,我這個當大女兒的又挑起重任,沒讓她操一分心。
不過事到如今,我倒是看開了。
再努力對她來講,我都比不上沈芙嬌半分,既如此,這個當家人我就不做了。
“就是啊,娘,那咋辦呀?外麵好多人,你不會打算讓我一個沒有出閣的小姑娘去麵對吧?”
她身體一僵,哭聲戛然而止。
幾次三番抬頭看我,眼神裏透露著尷尬,
“渺渺,娘不是那個意思,但是娘害怕。”
“娘!”
我打斷她的話,
“你再不出去見人,他們就要闖進來了。到時候咱們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
2
她被我逼著總算收拾好了出去見人,隻是聽見外麵的混混開口要銀子又開始哭喊,
“五百兩,我哪有那麼多銀兩,你就是將我發賣了,我也不值那麼些錢呀!”
她哭著,眼神卻在看我,擺明了是讓我拿主意。
我直接低頭不言語。
說多錯多,她又不是不知道妹妹腦袋上還有根金釵。
現在這樣看我無非是不想自己開口,還想等我起頭。
混混等得不耐煩,他們才不管我娘的心思。
“拿不出錢來,你們三人我們統統都要發賣!”
“看你們三人也算有點姿色,賣進青樓怎麼也能值個五百兩。”
“兄弟們,動手!”
“且慢!”
我娘慌慌張張,她踱步來到我身邊,神色看著小心翼翼,
“阿離,我記得斐文宣是當朝宰相,這五百兩對於他來講豈不是一筆小錢,倘若你能去找他——”
“娘,”
我冷冷的盯著她的眼睛,
“當初是你撕毀了斐文宣的婚書,砸了他的信物,又將他活活從家裏打了出去,他如今沒有對我們落盡下石已經是仁至義盡,你是想讓女兒上去送死嗎?”
我娘張了張嘴,沒再說話,但眼眶漸漸紅潤,
“那怎麼辦,沒有五百兩今天我們母女三人隻怕難逃毒手。”
我冷笑一聲,瞥向沈芙嬌頭上的金釵,直接低頭。
現成的解決辦法就擺在那裏,她卻還來問我怎麼辦?
上一世為了救她們,我舔著臉敲響了丞相府大門,求斐文宣借我五百兩銀子。
他挑起我的下巴,狹長的眼睛冷漠無情,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把錢借給一個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退我婚的女人。”
我沉默了好久,終於還是放下尊嚴,
“丞相若是不嫌棄,我願意適逢丞相,為奴為婢。”
五百兩是我賣身的錢,但也隻是沈芙嬌腦袋上一根簪子的錢。
重來一世,我想得清楚明白,上一世是我逼迫斐文宣納了我,還害得他因為我這個外室一直沒有娶妻。
我對不起他,所以哪怕沈芙嬌還是不肯交出那枚金釵,混混要我進青樓,我也不會因為這些不知感恩的家人再去聯係他。
更何況,娘親可不是為了女兒會委屈自己的人。
我靜靜的等待娘親之後的選擇。
她還是朝沈芙嬌伸出了手,
“嬌嬌,娘親也是為了我們三人,把金釵給娘親。”
沈芙嬌捂著金釵發起了脾氣,
“不要,我不要,這是爹爹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沒了它,我再出門,別的姑娘會笑話我的!”
“娘,明明你說過隻要姐姐肯放下身段去求一求斐文宣,我們家都不會過得如此艱難,你就讓她去求她呀!”
“娘——”
我倒是不知,娘竟然將我和斐文宣的事情告訴了沈芙嬌。
我抬頭看她,冷笑了一聲,
“妄議朝廷命官可是要吃官司的,你是有幾條狗命敢直呼宰相大人的名字!”
娘親臉色登然一變,她還當斐文宣是當初那個任她欺辱的窮書生,卻不想人家已經坐上了宰相。
看看屋外不停催促的混混們和漠不關心的我,
她終究還是咬了咬牙,一巴掌打在了沈芙嬌臉上。
“現在容不得你瞎胡鬧,趕快把金釵給我!”
沈芙嬌難以置信,從小到大我娘就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她捂著臉哭得無比委屈,但這也更改不了娘親拿金釵的決心。
她直接奪走了金釵,還帶著沈芙嬌的頭發,交給了帶偷的混混,
“這跟金釵足夠抵債了,你們快些離開,千萬別讓人看見你們的行蹤。”
那些混混拿了錢倒也真的走人,滿屋隻剩下沈芙嬌的哭嚎聲,
“憑什麼拿我金釵抵了我們三個人的債!沒了那根金釵,我還如何出門,如何與人來往!”
“娘也沒有辦法,娘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能給你。”
“你爹死之前把家裏所有的錢財都給了你姐姐,她應當總會有辦法。”
她被沈芙嬌的哭聲攪得心慌,就將殷切的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希望我補償給沈芙嬌。
但我隻是冷哼了兩聲,從內室拿出了一個包裹,
“這就是父親去世前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今天我就將它平分。”
哭聲戛然而止,她們倆的眼睛睜得又大又亮。
在她們滿懷期待的目光中,我攤開包裹,露出其中的欠條。
最大的一筆已經還完,其他零零星星加起來還欠一百兩。
“從前我怕你們擔心總是遮遮掩掩,可現在我想通了,爹爹不是我一個人的爹爹,他欠下的債自然是要我們一家人共同承擔。”
“娘親是長輩要多還一點,那就五十兩,我也妹妹自當平分,一人二十五兩。”
我衝著她們微微一笑,
“在這些錢全部還完之前,我不會再往家裏拿銀子。”
“忘了說,這些欠款全有利息,不在規定時間內還款,銀子會翻倍。”
我哼著小曲離開,沒了七十五兩的欠債簡直心情舒暢,
聽著身後突然加重的哭聲,更是心情好得不得了。
3
沈芙嬌不肯相信父親留下的隻有欠條,但她翻遍了整個屋子都沒找到多的一點銀子,不得不開始認命。
她神誌都被這個事實衝擊得有些恍惚,
“二十五兩,我要到哪裏才能弄到這麼些銀錢。”
娘親比她更絕望,從前富有的時候不覺這些錢有什麼,可現在卻仿佛遇到天塹。
我好心的給她們提供建議,
“漿洗衣服也能掙錢。”
沈芙嬌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是官家小姐,豈能自甘下賤,做那樣的活計。”
我直接冷笑,
“當初父親病重去世,若不是我沒日沒夜的漿洗衣服,你以為你還能吃上飯?”
“倘若你真嫌棄漿洗衣服丟人,那將你吃過的飯全都還給我!”
娘親見情況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嬌嬌也隻是一時情急,阿離你不要和她計較。”
“我倒是可以不和她計較,但娘親你們終究是要自己養活自己的。”
“我們家現在比那街上的落魄戶都不如,她還當自己是什麼官家小姐,現在還在乎那些虛架子,隻怕以後活著都成問題!”
沈芙嬌一下哭出來了聲,
“娘親,你看她,說話竟然這般難聽。”
“就是父親走了,我也是他正正經經生養的嫡女,怎麼就不算官家女子?”
遇到事情隻會哭,哭得我腦袋疼。
我翻了個白眼,準備上工離開,卻被沈芙嬌突然叫住,
“站住,你最近外出是做什麼工?”
我轉身看著她眼底的算計,一瞬間有些無言。
“賬房,怎麼了?”
沈芙嬌眼神一轉,直接摟著娘親的手臂開始撒嬌,
“娘~嬌嬌想要做帳房,不想漿洗衣服。你讓姐姐把她當夥計給我,她那麼聰明,再找一個就是了。”
“娘,我不能漿洗衣服,我這十根千千玉指,要是洗衣服會洗壞的,那我以後還如何嫁一個好人家,帶你享福啊。”
娘親為難的目光看向我,裏麵包含著千言萬語,
“阿離,嬌嬌確實沒有吃過洗衣服的苦,不如你就把你帳房的工作讓給她如何?你既然幹過那活,自然是要熟悉些,等之後,你再找一份活計就是了。”
她說得輕巧,
可當今時代哪裏允許女子出去跑頭露麵做活。
這份帳房的工作還是我在主人家漿洗衣服的時候,主家看我聰明伶俐,才特地讓我試試吧。
沈芙嬌還在鬧個不停,娘親已經被她打動。
她甚至拿出了做母親的尊嚴訓斥我,
“不過是一份工作,你這個做長姐的還有什麼不能讓的!”
我嗤笑一聲,掩飾住嘴角的冷意,
向沈芙嬌勾了勾手,讓她靠近。
在她得意的眼神中,我抬手給了她一個巴掌,
“母親真是太嬌慣你了,竟然將你養得如此沒有分寸。”
“我是你長姐,既然知道,就應該事事以我為先,你就得聽我安排。跟何況,賬房的工作馬虎不得,你大字不識一個,怎麼去工作!”
沈芙嬌哇的一聲哭出了聲,直接揪住娘親的手,讓她做主。
娘親麵色鐵青,剛要開口,就被我攔住。
“娘親從前講女子無才便是德,妹妹當真聽從了你的教誨,現在大字也不認識一個。”
“倘若我真的讓她去當這個賬房先生,隻怕不會幫她是害她,您也不想看到她因為算錯賬被告上官府吧?”
她倆再生氣也說不出話,因為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我冷哼了一聲,直接走掉。
4
認字這件事其實和斐文宣有很大的關係。
娘親真的信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鬼話,任憑我怎麼哭鬧都不肯幫我請教書先生。
後來是斐文宣聽說了這件事,利用我倆定親的關係,偷偷教我認字。
彼時,他還不是一個落魄書生,他的祖父也頗有功名。
我與他自小相識,從小便認定彼此是唯一。
無奈,斐文宣祖父病逝,他爹也因為被政敵的陷害自刎於牢中。
娘親看不上無權無勢的他,在他上門求親的時候,直接派人打了出去。
我被關在後院哭啞了嗓子,但不管我怎麼哭喊,娘親都不可能讓我與他再見麵,
“阿離,天下男子那般多,你何必隻要他一個。”
“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你,你和他成親,隻會耽誤你的未來和你妹妹的前程!”
我不知娘親那樣凶狠的對待斐文宣,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妹妹的前程。
但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
娘親將他趕走後還不解恨,甚至派人在街上打了他一頓。
我心焦無比,卻又絲毫不能透露出自己的著急,隻怕自己的存在再給斐文宣惹麻煩。
無奈,我隻能讓路邊的乞丐給他送去訣別書,
上麵寫著我與他之後一別兩寬,婚嫁自娶。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搖頭,自重生以來老是想到他,看來心裏還在念著。
可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與他有任何牽扯,自然這一世和他便沒有任何關係。
我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掙錢還清欠債。
酒樓掌櫃突然讓我去二樓包廂見客,
我有些不解,什麼樣的客人輪得到我一個小小賬房去見。
等到包廂,那位客人卻一直呆在屏風後麵,沉默不語。
我不敢抬頭,隻用餘光瞄了一下他的背影,
怎麼感覺有幾分熟悉。
樓下的老板在催促我下樓幹活,
我慌張衝他行禮,便打算下去。
那人隻說了一個嗯字,我便愣在原地。
這個聲音,我很熟悉,
是斐文宣。
我和他相處那麼長時間,哪怕他刻意變聲,我也不會認錯。
我不敢想象,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也不敢想象,他叫我上來是為了什麼。
也許是知道我家道中落特地讓我上來被他羞辱。
我低頭沉默,心中卻是遮掩不住的酸澀。
倘若沒有我娘的從中作梗,或許我和他會是一對恩愛夫妻。
可現在他已經位極人臣,而我自身難保,我們實在不相配。
“大人若是沒事,那我就先下去了。”
“站住。”
5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