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兒子體檢查出了白血病。

為了救他，五十多歲的我宣布要生二胎。

兒媳沈娟聽了，特意上網給我找來專家的備孕建議。

讓我每天隻吃水煮菜，四十度高溫也不能開空調......

「專家說了，備孕不能吹空調，那些調味料也是，那麼多科技，吃了能放心嗎？」

我一一照做。

可轉頭，她就在網上哭訴。

「網友們，怎麼辦啊？我五十多歲的婆婆為了備孕二胎，要求全家跟著她頓頓吃水煮菜，

四十度天氣也不允許我們開空調，嗚嗚嗚~」

兒子張濤更是指責我：

「你那幾個破錢到底要多少人來繼承？」

我立馬停止備孕，決定兒子兒媳都不要了。

.

「我要生二胎！」

我平靜的一句話，瞬間吸引了飯桌上兒子兒媳的注意。

「媽，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現在可是五十多歲了！」

兒子張濤率先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盯著我。

「是啊媽，你現在生個二胎，到時候你老了那孩子誰照顧啊！」

兒媳沈娟翻了一個白眼，語氣頗為不耐。

我仿佛沒有聽到他們倆的話，隻默默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生二胎！」

「啪！」

張濤一把將筷子摔在了桌上。

「你都跟我爸離婚了你找誰生啊？」

「我每天工作已經夠幸苦了，你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我對上他不耐煩的眼睛，默默捏緊了口袋裏的體檢報告，語氣堅定：

「自然是和你爸生，你爸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

「合適的時間我們就去醫院檢查身體做試管。」

張濤怒了，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你不就是有點錢嗎？有必要生個二胎來防著我嗎？」

我確實挺有錢的，自從和他爸離婚以後我就帶著小小的他開始自己創業。

雖然苦了一些，但是也給了張濤富裕的生活，就連現在還在每個月給他們一些生活費。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我要生二胎確實是因為他，但跟錢無關。

2.

張濤十八歲那年，我的弟弟因為肝癌去世。

當時張濤跟著我去探望他，看著他疼得整宿整宿地在床上哀嚎。

整個人也隻剩下一張黃色的皮包裹著的一把骨頭。

張濤當即就留著淚告訴我。

「要是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那我一定先自行了斷。」

「舅舅這樣離開真的太痛苦了。」

沒想到一語成讖，他居然真的患病了。

還是可怕的白血病。

我坐在床上，緩緩從兜裏掏出張濤的體檢報告。

自從弟弟離世後，我對全家人的健康就非常重視。

前幾天交上了他們小兩口去醫院體檢，他們都沒把這個事情放心上，今天我路過醫院想著順便把報告取了。

沒想到卻得到了這個天大的噩耗。

這可是我含辛茹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

我怎麼舍得眼睜睜就這樣看著他離我而去......

我哭得幾乎就要暈倒在醫生麵前，得到的消息是張濤現在還不是很嚴重，可以有兄弟姐妹為他配型再好不過。

我當即決定就算是拚了這條命我也要生二胎！

3.

早上，我剛起床就聞到一股米香味兒。

客廳裏，沈娟一反常態地做好了滿桌的早餐。

見我出來，她乘了一碗粥遞給我，微笑道：

「媽，快過來吃早餐，這個粥可是我早起熬了一個小時的！」

「您現在要懷二胎可比不得從前，早餐一定要吃好！」

我看著她這些操作有些不明所以。

她跟張濤結婚後就搬來跟我一起住了，美其名曰可以照顧我。

可是一日三餐要麼是我買回來要麼就是我煮給他們吃。

她親自動手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這樣，但看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粥我心裏還是湧起一絲感動。

沈娟在我對麵坐下，熟練地拿起一個雞蛋邊剝邊開口：：

「媽，我代替張濤向您道個歉，昨天晚上他性子急了一些。」

「您也知道的，他那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那些隻是擔心您的身體。」

「您可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我舀粥的手頓住了，心裏湧現出一些愧疚。

要知道當初張濤帶沈娟回來時候我是不同意他們結婚的。

沈娟是張濤公司樓下的便利店售貨員。

一來二往，兩人就認識了。

可是才認識半個月，張濤就急吼吼地帶她回家說要結婚。

我當即就不同意。

張濤五歲那年我跟他父親離婚了。

他一直覺得我的條件這麼好為什麼要把他丟給他爸，讓他跟著奶奶在農村受苦，心裏對我頗有埋怨。

可他不知道，剛離婚那會兒我身無分文，甚至睡過公園花壇，後麵進廠賺了些錢才有了落腳的地方。

這些年來支撐著我把生意做大的信念就是想要把他接來我身邊。

現在不愁錢花了，他卻要跟一個才認識半個月的人結婚。

我自然是反對的，這不僅是對婚姻的不尊重，萬一倆人婚後相處不來豈不是又要離婚？

張強聽了情緒激動：

「你以前把我拋棄就算了，現在我結婚你也要阻撓？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幸福？」

「要是你不同意，那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

3.

轟~

張強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在我的心上。

我努力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給他更好的生活，怎麼會舍得跟他斷絕關係。

於是就同意了。

沒想到，現在我和張強生了嫌隙，居然是沈娟第一個站出來緩和我們之間的關係。

說不感動是假的。

我咽下一口粥，心裏默默盤算著到時候將這套房子劃到沈娟名下，不能讓她嫁進我們家還有沒一個依靠。

「媽，您多吃點！」

沈娟給我夾了一筷子菜。

我憋回眼裏的淚花朝她笑笑，夾起菜就塞嘴裏。

瞬間差點吐出來。

寡淡無味的菜在口腔裏像是嚼不爛的青草。

「娟兒，這菜......沒放調味料嗎？」

我遲疑著開口。

我是S市人，從小無辣不歡，吃的就是重口味，吃這個味同嚼蠟。

沈娟嫣然一笑：

「這個菜我隻放了鹽。媽媽，您是不知道，專家說了孕婦要清淡飲食，外麵那些調味料都太刺激了。」

「以後我給您做飯，保證每一頓都很健康！」

看著她積極的模樣，想到隻要成功生下二胎就能救兒子，我咬牙點了點頭。

為了生二胎我都聯係了我那當初差點把我打殘的前夫了，這點苦有什麼不能吃的呢？

4.

吃著吃著，我覺得大汗淋漓，才發覺今天竟然沒開空調。

奇怪，空調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沒人會關啊。

難道是停電了？

「停電了嗎？」

我有些疑惑。

沈娟一臉平靜，依舊是笑著開口：

「空調我關了。」

「可是今天最高溫度四十度啊！」

我一臉詫異。

「媽，您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專家可說了，備孕不能吹空調！」

「更何況您還是五十多歲了，為了盡快抱上我的小叔子，您就忍忍吧！」

我倒是沒聽說過這類專家發言。

可對上沈娟那張無辜的笑臉，我心下那份疑惑就煙消雲散了。

她為了調和我和兒子的關係都在做努力我有什麼好質疑她的呢？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朝她點了點頭。

「我年紀大了，知道的也沒有你們年輕人多，都聽兒媳婦的！」

沈娟滿意地笑了。

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開口：

「對了，皮皮我也送走了。」

「為什麼？！」

我瞬間激動地站了起來。

5.

皮皮是我剛離婚睡公園時候撿的一條流浪狗。

跟著我風餐露宿了這麼多年，現在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年齡卻大了。

我每天都細心照料著它，想著給它養老送終。

沒想到沈娟卻給它送走了？

怪不得今天早上起床沒有看見它。

沈娟站起了身繞到我身後，雙手扶著我的肩膀又把我按了下去。

「備孕的家庭是不能養狗的，您這個年紀了免疫力又差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可是......」

「您放心！」沈娟打斷我的話，「皮皮我找了一個靠譜人家小心伺候著呢！」

「等您把身體養好，二胎順利生下來再接它回來也不遲。」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是想到皮皮現在視力不好又獨自在陌生環境裏我就心疼得落下淚來。

「您現在最重要的可是二胎！」

沈娟的話讓我又清醒了幾分。

是啊，我現在最重要的是生下二胎救兒子。

我強忍下心痛，暗自下定決心：

不管有多少阻撓我都要成功生下二胎！

6.

我正式開啟了備孕之旅。

盡管隻加了一點鹽的菜總是吃得我反胃嘔吐，被張強和沈娟色香味全的飯菜勾得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

四十度的天也熱得我頭昏腦脹，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更不愛出門了。

沒有了皮皮的陪伴，雖然跟張強和沈娟在同一屋簷下，卻活得像一個孤寡老人。

我也沒有放棄，一直咬牙堅持著。

醫生說張濤的白血病還是初期，但我知道發展到晚期一切都來不及了。

晚上餐桌上。

我依舊在吞著我那難以下咽的水煮菜。

旁邊張濤和沈娟正有說有笑地剝著小龍蝦喝著啤酒。

其實自從我開始備孕過後跟他們在一桌吃飯的機會並不多。

張濤嫌棄客廳沒有空調太熱，就會端到自己房間吹著空調吃。

今晚是沈娟攔住了他說小龍蝦會吃得整個房間都有味兒，這才作罷。

我正一口一口使勁往下咽。

突然抬頭看見，張濤鼻子裏爬出了兩道暗紅色的血蟲......

7.

我隻掃了一眼，整個人就不受控製地丟下碗筷衝了上去。

張濤被我這個動靜弄得一愣。

「媽，你幹嘛？」

我這才頓住，愣了一瞬。

對啊，他還不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我使勁掐住自己手心，才隱藏住聲音中的哽咽：

「你......你流鼻血了。」

張濤脫掉塑料手套，隨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

拿到眼前一看，手上果然紅彤彤一片。

「鼻血而已，你那麼緊張幹嘛？」

「這天氣這麼熱還沒開空調，不流點鼻血才是不正常！」

飯桌下，一直沒說話的沈娟聽了他這個話踩了他一腳。

張強下意識看了沈娟一眼。

兩人眼神對視，其中有我看不懂的信息在傳遞。

「媽，您別聽他胡說八道！」

「咱們女人本來就體寒，隻有他們男人天生體熱才流鼻血。」

我訕訕地笑了笑，點點頭，坐回了椅子上。

心裏暗自擔憂。

難道張強的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

8.

備孕一段時間後，我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不知為何腦袋也經常不是很清醒。

想到這些日子來沈娟辛苦地督促我備孕，每天給我做飯。

我從櫃子裏掏出了房本。

走到了他們臥室門口。

想著快點把房子過戶給她，免得腦袋越來越糊塗忘記了。

可裏麵傳來的爭吵聲讓我頓住了腳步。

「你以為我容易嗎？我天天還要早起給那個老妖婆做飯，一個懶覺都睡不了，跟伺候祖宗似的！」

沈娟的破口大罵隔著厚重的臥室門一字不落地傳進我耳朵裏。

「哎呀，你小聲點！待會兒被聽見了。」

我將房本揣回兜裏，靠在牆邊開始仔細聽。

心裏亂七八糟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咋們不是說好了嗎？這樣為難她，她肯定堅持不下去的！」

「隻要她放棄生二胎，那家產都是我的了，到時候你跟著我這輩子都有花不完的錢！」

「你再堅持一下，你沒看見這些天她瘦了一大圈，連吃飯都無精打采的嗎？」

張強的誘哄聲一字一字敲擊在我心上。

原來這一切都是倆人做的局。

目的竟是讓我放棄生二胎，害怕有人跟他們分我的錢......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受的苦，眼淚一滴滴砸在我的腳邊。

要是他知道我千辛萬苦地備孕是為了救他會是什麼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