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到1978年，填報誌願的這天。

前世，我以娃娃親為由退學，要求沈雲鶴娶我。

他履行承諾，卻躲在科研所，和同為研究員的江之敏相伴。

他們成了優秀的科學家。

一次訪談中，江之敏說他們相愛，卻因為我不能擁有幸福的婚姻。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許多人都笑話我迂腐，不自量力。

可沈雲鶴始終沒有要求和我離婚。

本以為他對我仍有一絲感情，可在我查出腫瘤需要手術時，他堅決不同意簽字。

“我被迫犧牲幸福滿足你，現在你該還債了。”

我痛到顫抖，暈厥前看到他眼中的怨恨。

原來他始終沒愛過我。

這輩子，我毫不猶豫填上醫科大學四個字。

本以為我們從此再無交集，可他又為什麼哭著求我回來？

“李若寧，你有沒有做人的尊嚴，凡事都圍著沈雲鶴打轉是你人生的全部嗎？能不能別這麼煩人啊！”

我被一群穿著帆布長裙的女生圍堵在盥洗室的角落。

為首的女孩梳著兩根粗麻花辮，戴著珍珠項鏈，一臉嬌蠻。

她手裏拿著我的報名申請表，嘲諷地晃了晃。

“沈雲鶴已經被清華大學的教授收為學生了，我看你以什麼手段繼續纏著他……”

江之敏身邊的一個小跟班掃視一圈，有點驚訝。

“南京醫學院？你裝模作樣什麼，全校都知道你靠那什麼指腹為婚的約定糾纏著沈雲鶴，馬上要到能結婚的年齡了，你居然不跟他一起去北京？”

我衝過去，一把奪走申請表，冷冷看了她一眼。

“不是所有人都把愛情放在第一位，我有抱負，不想做個花瓶。”

江之敏嗤笑一聲，麵露不屑。

“少在這裏裝清高，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沈雲鶴英俊瀟灑，成績優異，是全校最亮眼的存在。

前世，我因為父母間的約定，對他格外在乎，才會在不知不覺間愛得無可自拔。

我的癡情很快就引來了其他同學的注意。

這其中，也包括沈雲鶴的心頭好，江之敏。

她早就視我為情敵，總來挑釁我。

麵對她的咄咄逼人，我笑了笑。

“以前看錯了人，現在我隻想實現自己的目標，能讓開了嗎？”

誰料這話戳到了江之敏的敏感神經。

她眉頭一皺，舉起水桶潑在我身上。

“你陰陽我眼瞎？”

冰冷的水打濕襯衣，我驚呼一聲，緊緊護住胸口。

江之敏使了個眼神，跟班衝過來，搶我的申請表。

“你素質這麼差，還想考大學，沒門，交出來！”

就在我拚命掙紮之時，上課鈴響了。

盥洗室的門被拉開。

整潔的灰中山裝出現在眼前，配上沈雲鶴英俊的麵孔，是那麼英姿颯爽。

對上那雙深邃的眼，饒是我已經重活一世，心還是漏跳一拍，下意識扒拉了一下濕垂的齊劉海，生怕他嫌棄。

可我很清楚，他會來，是因為在教室沒看到江之敏，特地出來找。

沈雲鶴環顧一圈，已經明白怎麼回事。

可他還是問我。

“發生了什麼？”

前世，他也這樣發問，卻在得知我畢業後就想和他結婚時黑了臉，嫌棄溢於言表。

我低頭，雲淡風輕地說。

“沒什麼，隻是有點誤會。”

“我衣服濕了，去換一件。”

路過沈雲鶴，被他一把拽住。

“什麼誤會，你說明白。”

這是準備幫江之敏善後嗎？

我揚了揚手裏的申請表，不帶任何情緒。

“江之敏以為我要和她爭取首都師範學院的名額，但我已經填了南京醫學院，放心。”

說完，我轉身離去。

餘光瞥見沈雲鶴震驚的神情。

江之敏身邊的小跟班得意地說道。

“沈雲鶴，你可以放心了，不會有人在你搞研究時糾纏你！”

“她能認清自己配不上你，這可是江之敏的功勞！”

沈雲鶴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

“我們之間的私事，還輪不到別人插手。”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三五成群，魚貫而出。

我將申請表交上去，老師叫住我。

“李若寧，關於你之前說要退學的事，我想跟你再聊聊……”

我微微一笑。

“謝謝宋老師關心，我已經改變主意了，準備以完成學業為目標，不想那麼快結婚。”

在她欣慰的目光中，我拎著濕衣服，轉身離開。

走到門前，意外發現沈雲鶴竟然等著。

以往他最煩我非要和他一起回家的舉動，每天放學都想盡借口，甩下我。

見我過來，他長腿一撐，看著自行車後座。

“上來吧，別浪費時間。”

我在女生們羨慕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不了，天氣不錯，走回家濕衣服能晾幹。”

這還是我頭一次拒絕沈雲鶴。

他眼神中的驚訝溢於言表。

沈雲鶴的父母與我父母是在參加革命時相識的戰友。

沈父犧牲後，父母將沈雲鶴和沈母接回家中，當成一家人照顧。

不久後，沈母查出絕症，臨終前，她把我和沈雲鶴叫到麵前，氣息奄奄的要我做沈雲鶴妻子，照顧他一輩子。

我含淚答應。

如今，沈雲鶴已經在我家度過七年。

我待他熱情，我父母更是把他當成親兒子，悉心嗬護。

可我們的愛並沒有換回沈雲鶴的善待。

前世，他一臉厭惡的和江之敏抱怨。

“這家人仗著給我吃過幾天飯，就想買我的命！”

“難道他們覺得收養了我，我就欠他們恩情，必須犧牲我的一生還債嗎？”

而他和江之敏的孩子更是鬧到我麵前。

“我父母為了國家奉獻一生，你居然這麼自私，寧可自己得不到幸福，也不成全他們！”

“訂親本來就是糟粕，你別這麼不要臉！”

我傷心欲絕，氣得直接暈了過去。

躺在手術室裏，得知丈夫拒絕為我簽字後，意識隨著生命的流逝，不甘的消散……

“李若寧，你為什麼突然這樣！”

一聲暴喝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轉頭看去，沈雲鶴皺著眉死死地盯著我。

我疑惑地歪了歪頭。

“怎麼，我報考我想去的院校有什麼不對？”

他臉色忽而有些難看。

“你確定你不想嫁給我了？”

當然不。

倘若愛他的心能隨著心意停止，前世我也不會身陷囹圄無法自拔。

但我必須強迫自己抽離這份情感。

我緊了緊手上的背帶，側身擠進家門，默認了他的發問。

晚飯後，父母將我和沈雲鶴叫到客廳。

“今天學校來電話說沈雲鶴去清華的手續已經辦齊，若寧，你……”

不等父親問完，我旋即回答。

“爸媽，我不想放棄學業，高考我會全力以赴。”

父母的眼神驚訝。

作為這個世上最愛我的人，我對沈雲鶴的愛，他們都看在眼裏。

前世，我鬧著要和沈雲鶴去北京結婚，爸媽雖然擔憂我的幸福，但還是尊重我的意願，為我們舉辦了一場隆重的婚禮。

“現在提倡自由婚戀，我還年輕，不想這麼快投身家庭，再者，學醫是我的理想，我要追夢。”

爸媽欣慰點頭。

就在這時，沈雲鶴突然開口。

“南京醫學院的最低分都比你的模擬分數高，以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去，但我可以和教授協商，和北京醫學院打個招呼，安排你去旁聽。”

我扭頭看去，不知為何在沈雲鶴臉上看到一絲洋洋得意的炫耀。

連我爸媽都有點動心。

“是啊，沒必要太勉強，這樣你們兩個還能搭個伴。”

若是前世，能和沈雲鶴在一起，對我而言比任何理想都要誘人。

可這次，我一口拒絕。

“不用了，高考本來就是檢測自我能力的一種方式，無論是否成功，我都想做到無愧於心地走下去。”

“況且學校的老師都很好，如果有不懂的內容可以和他們多請教幾次，相信我有這個實力。”

話音未落，爸爸帶頭鼓掌。

“說得好，女兒，無論你的考試成績如何，爸爸永遠支持你闖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沈雲鶴低著頭，臉色晦暗不定。

待父母回屋，我也轉身向臥室走去，準備溫習功課。

隻是還沒進門，沈雲鶴快步走來，將我拉進他的房間。

他灼熱的目光死死盯著我。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很想和我一起去北京嗎？難道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不想跟我結婚了？”

結實的手臂貼近腰身傳來熱意，我避開他的視線，窘迫到極致。

“讓開！”

他將我死死摟住，伸手掐住我的下巴。

“李若寧，懂點事好嗎，我今天為你爭取這個名額費了不少心血，別任性了！”

這不是第一次他不滿我的決定。

前世，他一次次拋下我和江之敏恩愛相守時，也時常說這話。

而我因為深愛著他，次次退讓，即使再委屈，也從不抱怨，一切以他的幸福為先。

而我的默默忍受在他眼中，卻是應該的。

我咬了咬牙，狠狠踩在他腳上。

沈雲鶴吃痛鬆手。

見我要走，他一把拉住我，力氣很大，一時之間我無法掙脫。

“我知道今天江之敏和我告白被拒絕後去找你麻煩了，可你不該這樣遷怒我！”

原來，這才是我遭殃的真實原因。

隻是沈雲鶴根本不明白，愛並不是一張嘴就能斬斷的線，如前世的我一樣，江之敏不會就此放棄。

而我則會因為癡迷沈雲鶴，被更加嚴厲地報複。

明明是他處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問題，遭殃的卻是我。

我笑了笑，一嘴苦澀。

“少自作多情了，我厭煩你，隻是因為不想跟你結婚。”

說完，不顧沈雲鶴僵直的動作，我轉身離開。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樣上學。

坐在課桌前收拾東西時，江之敏怒氣衝衝走了過來。

她狠狠一推我。

“李若寧，你這個出爾反爾的賤人，居然用這種方式逼迫沈雲鶴！”

我摔在地上，同學驚呼著將我扶起。

“江之敏，你這是幹嘛！”

江之敏憤憤地瞪著我，甩出一張紙。

我低頭一看，上麵是沈雲鶴蒼勁的字體，寫著：我不喜歡你，別再糾纏我了。

“肯定是你在沈雲鶴麵前裝可憐，他才會寫這種東西給我，沒想到你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在學校裏演上進，回去說我的壞話，惡不惡心！”

江之敏氣得渾身發抖。

我無語地看著她。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和這件事有關？能不能別太過分了，世界又沒圍著你轉！”

我的不客氣瞬間激怒本就氣急敗壞的江之敏。

她尖叫一聲，“你還敢狡辯！”揚手就要打我。

身邊突然衝出一道黑影，先她一步狠狠扇了過去。

江之敏應聲倒地。

我抬頭一看，居然對上沈雲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