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沈擎舟在一起的第八年，

我幫他還清最後一筆負債。

興高采烈拿著撕碎的欠條去報喜。

沒了這些債務，我們終於可以心無旁騖的結婚了。

可腳步剛停在門外，就聽到一道女聲問他，「阿擎，你真的打算娶那個女人？」

那一瞬間，我心跳如擂鼓。

沈擎舟卻一改最初的懶散，不屑嗤笑。

「怎麼可能？」

「她天天練那個破跆拳道，把自己練的滿身肌肉，五大三粗的，一點都不像個女人。」

「我要是娶了她，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要娶也得娶糖糖這樣小鳥依人的才是。」

沈擎舟自然而然說出這些話，顯然對我的不滿積壓已久。

我在那一刻像是被人捏住心臟。

盡管指甲陷進肉裏，卻還是緩解不了疼痛。

房間裏沈擎舟的朋友卻哄堂大笑。

笑完了，也有人同樣不解。

「既然你不打算娶她，為什麼說還完錢就結婚？」

「阿擎，你這樣可不厚道啊！」

他的話提醒了我。

讓我想起這些年省吃儉用，甚至不顧自身安危，給人去當出氣筒的日子。

林晚糖卻在這時候捂著嘴笑了。

「趙磊，你這麼同情阮玲玲，不如你把她娶了？」

「阿擎雖然不會娶她，但跟她在一起浪費的時間可不少。」

「男孩子能有幾個八年啊。」

林晚糖陰陽怪氣說了這麼一番話。

隨即把頭靠在沈擎舟肩上，把玩著自己的美甲。

沈擎舟輕笑一聲，摟著她的手衝那人擺了擺。

「你傻呀！」

「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換來這麼個冤大頭幫我還錢。」

「何樂而不為。」

說完他又歎了口氣，補充道，「其實阮玲玲還不錯。」

「但我就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非要學跆拳道，我現在看著她都害怕。」

他的狡辯讓我忍不住冷笑出聲。

房間裏的人聽到聲音，齊齊回頭看我。

麵色一個比一個尷尬。

我沒理他們，先是看了一眼沈擎舟懷裏小鳥依人的林晚糖。

後又收回視線，專心致誌的看著他。

我想看清自己這八年，愛的到底是個什麼狼心狗肺的東西。

沈擎舟眼神閃躲，心虛的鬆開手。

我開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非要練跆拳道，是因為剛開始那幾年，你被追債的人天天打，做夢都在害怕。」

「我想保護你，想讓你睡個好覺，才去求教練教我，求他陪我不停的加練。」

可是看沈擎舟這樣子，他根本就不領情。

我心中苦澀。

沈擎舟卻覺得這些話讓他沒了麵子。

捂住我的嘴怒斥，「阮玲玲，你別不知好歹。」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我能和你在一起就夠重情重義了。」

「你不要為了挽尊，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可沒讓你保護我！」

這些話沈擎舟平時也會說。

我最開始還會和他爭論。

後來就已經充耳不聞，甚至自欺欺人。

我騙自己沈擎舟心地善良，隻是愛開玩笑。

現在我卻發現，他的心地善良也是表象。

我再也沒了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沈擎舟，分手吧！」

這句原本難以啟齒的話，如今說出來卻隻剩心力交瘁。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手機卻突然傳來消息提示。

顯示我給沈擎舟開通的親屬卡有一筆消費。

他竟然買了鑽戒！

他是說完我又後悔了打算彌補？

還是想要先抑後揚給我個驚喜？

那一瞬間，我腦海中迸發出無數念頭。

最後卻隻剩自嘲一笑。

我好好跟他說的時候沈擎舟不在意，分手了他又去買鑽戒。

把親屬卡關閉後，我心無波瀾的回家。

屋裏麵空空蕩蕩。

我怔了一瞬，開始回房間收拾沈擎舟的東西。

他卻在這時打開門。

看見我的時候明顯愣住。

隨即背著手走到我麵前，討好的笑了笑。

「玲玲，還生氣呢？」

「我知道那麼難的時候你都沒離開我，現在更不會，你就別跟我置氣了。」

「我那麼說，不也是為了在兄弟們麵前長長臉嘛。」

「你也知道，我因為家裏的事情，在外麵抬不起頭…」

沈擎舟說的情真意切，甚至重新提起他家裏的事。

可這並不是他可以隨意侮辱我的理由。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沈擎舟卻在這時伸出了身後的手，滿眼期待地看著我。

「玲玲，你猜這是什麼？」

我冷哼一聲，拿我的錢買東西，還要讓我猜。

沈擎舟也真是可笑。

我隨口說道，「不會是鑽戒吧。」

下一秒，沈擎舟抬起的手就僵在原地。

他訕訕說道，「不…不是…」

隨著他話打開的盒子裏，放著一條手鏈！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試探開口，「你什麼時候買的這個？」

「是隻買了這個嗎？」

沈擎舟被我兩句話問懵。

不滿的坐到我身邊質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有禮物收就不錯了，你這麼挑三揀四做什麼？」

「真難伺候！」

我真是要被沈擎舟的反應氣笑。

他買了鑽戒卻送我一條手鏈，還要反過來怪我挑三揀四。

我正要開口和他說明白。

沈擎舟的電話卻在這時響起。

他看了眼備注，一改剛才對我惱恨的樣子，不自覺眉開眼笑。

「糖糖，你有什麼事情嗎？」

糖糖？

是他說那個要娶就娶糖糖的糖糖？

我豎起耳朵，想聽清電話那頭在說什麼。

沈擎舟卻突然站起來。

驚慌失措地開口，「糖糖，你別怕，我馬上就過來。」

電話還沒掛斷，他就提起外套要走。

我拉住沈擎舟的手，還沒說話，就被他劈頭蓋臉指責，「阮玲玲，糖糖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一條賤命，賠都賠不起！」

沈擎舟話說的很重。

重的我忘了原本想要做什麼。

緩緩鬆開手。

沈擎舟頭也不回的離開，剩下空蕩蕩的房門隨風搖晃。

我曾經還為我們熬過七年之癢而慶幸。

如今看來，哪有什麼七年八年。

隻要不愛，處處都是癢。

我收拾好他的東西後，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放空。

卻不想太陽落山時，沈擎舟竟然回了家。

他身後還跟著哭紅了眼眶的林晚糖。

見我抬頭看去，沈擎舟尷尬的輕咳了兩聲。

「糖糖好像被人跟蹤了，她家不安全，我帶她回來躲躲……」

「不能報警嗎？」

我脫口而出這句話。

沈擎舟和林晚糖齊齊瞪大眼睛。

「阮玲玲，這事情可關乎糖糖的人身安全，你耍什麼小性子？」

我被沈擎舟罵懵，一時啞口無言。

後來才反應過來，有事報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嗎？

可惜已經錯過反駁的時間。

沈擎舟拉著林晚糖進了我的臥室。

我跟在後麵追進去，就聽見他正跟林晚糖獻殷勤。

「糖糖，這屋子是最大最舒服的，你這段時間就睡在這裏吧。」

林晚糖嬌羞點頭應下。

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我推開林晚糖，不滿的擋在櫃子前，阻止了沈擎舟拿新床單的動作。

「這是我的房間，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沈擎舟二話沒說，握住我的肩膀就想推開我。

我卻紋絲不動。

氣得他翻了個白眼，看我的目光更加厭惡。

「阮玲玲，你瞧瞧你這身腱子肉，我一個大男人都推不動。」

「要我說，你就應該給玲玲當保鏢，保管那些人不敢再跟蹤她。」

本是無心之言，說出口的沈擎舟卻好像找到了新方向。

一拍手掌，又給我定下新任務。

「玲玲，你這幾天就睡在糖糖門口吧，萬一有什麼人來，你還能及時發現，好保護她。」

還不等我回應，沈擎舟又調轉話頭，去安慰林晚糖。

「有阮玲玲在，你這下不用怕了。」

他們自說自話，好像耳朵聾了一樣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在這樣的無視中感到氣憤。

最後索性直接離開，來個眼不見為淨。

剛走到客廳，房門卻被敲響。

沈擎舟和林晚糖也終於停下了他們的廢話。

林晚糖拉住沈擎舟的手，害怕的泫然欲泣。

「擎舟哥哥，一定是他們來了，怎麼辦？我是不是死定了？」

沈擎舟滿頭大汗，卻依舊強裝鎮定的站在林晚糖麵前。

在客廳門被砸開之後。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毫不猶豫關上臥室門。

「玲玲，外麵就靠你了。」

我呆呆地看著在我麵前關上的房門。

即便心裏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沈擎舟又把我丟下了。

還是在看清對麵的人都拿著工具之後，把我丟下了。

可我隻是練了跆拳道，又不是有金鐘罩鐵布衫。

我也會害怕的啊！

趁亂報警後，我試圖與闖進家門的人先講道理。

卻沒想到他們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上來就是打。

我用盡全身力氣躲避周旋，但雙拳難敵四手，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好不容易熬到警察過來，我已經疼的直不起腰。

警察提出送我去醫院。

沈擎舟卻在這時帶著林晚糖跑出來。

他攔住警察，嬉笑著拒絕了對方。

「警察同誌，我女朋友隻是小傷，回頭抹點紅花油就好了，用不著去醫院。」

「她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會有事，去了醫院也是白花錢。」

「還不如把錢留著用在刀刃上，你說是不是？」

沈擎舟一句接著一句。

在他說完後，在場警察的表情都變得一言難盡。

隨後憐憫地看向我。

「姑娘，他隻是你男朋友，不是你老公，自己的身體自己做主，不需要聽他的。」

「當然了，要是你也像他說的那麼覺得，就當我沒說…」

「我去醫院！」

我打斷警察的話，斬釘截鐵的回答他們。

隨後拿著手機徑直走出房門。

沒有在意身後沈擎舟的表情像要吃人。

有危險的時候他帶著林晚糖躲在後麵。

沒危險了又出來在我麵前逞英雄。

我不需要這樣的男朋友。

抽了抽鼻子後，我強忍住想哭的衝動，去醫院做了一係列檢查。

所幸結果出來，全都是外傷。

我也放心了！

等我做好筆錄回到家裏，已經是第二天。

沈擎舟卻好像刻意等著我一樣，正襟危坐在沙發上。

一見到我進門就冷嘲熱諷。

「怎麼樣？」

「尊貴的阮玲玲小姐，您的嬌軀有在醫院查出什麼問題嗎？」

他著重念到嬌軀，像是在故意侮辱我。

可我太累了，沒有心力再應付他。

裝作沒有聽見一樣想要回房間。

林晚糖卻在門口擋住我，義正言辭開口指責，「玲玲姐，我知道你強勢，但你也不能不聽擎舟哥哥的話啊。」

「他外麵的欠債還沒有還完，你怎麼能因為賭氣就亂花錢。」

「我花的是我自己賺的錢。」

「你要是心疼你擎舟哥哥，就自己賺錢替他還款，別來我麵前裝什麼白蓮花聖母婊。」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毫不避諱的把林晚糖嗆回去後，我一把推開她走進房間。

本想好好休息，卻發現裏麵已經被林晚糖和沈擎舟折騰成了四不像。

到處都是粉粉嫩嫩。

我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終於爆發。

雙手緊握成拳後，我一拳砸在了林晚糖的粉色小抱枕上。

隨後把她搬進來的東西，以及原本替沈擎舟收拾好的東西，一股腦扔出門外。

沈擎舟大驚失色，罵我是個瘋婆子。

可那又怎樣。

如果發瘋可以讓自己不那麼憋屈，我寧願變成一個瘋子。

我在沈擎舟和林晚糖的阻止下，把他們的東西都順著窗戶扔下去。

又在他們還沒開口時，指著門大吼。

「你們是從那邊滾出去？」

「還是和衣服一起從這裏被我扔下去？」

我說完之後，沈擎舟和林晚糖眨巴著眼沒有動作。

但我卻已經沒耐心了，作勢要走向他們。

沈擎舟嗬斥住我。

「阮玲玲，你個瘋婆子。」

「你別動！」

「我們自己會走！」

他邊說邊拉著林晚糖的手後退。

我要竭盡全力，才能假裝自己沒有看到她手上的鑽戒。

我求了八年，用命拚了八年都換不來的東西。

被沈擎舟輕而易舉就送給林晚糖。

人還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