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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相無言冬至相無言
所宜深慎

我認得這張臉。

不,應該說,早在年前,就牢牢刻在在了心裏。

甚至這張臉在夢魘中也總是糾纏著我,要把我拖下十八層修羅地獄。

三年前歸家的那一晚上,我一度認為自己背了一條人命,嚇得好幾夜睡不著覺,蜷縮在角落裏。

範大娘以為我中了邪,還請來道士給我做法事。

我不曾忘,也不敢忘。

高位上的人還是那副好看的容顏,讓人不禁失神,棱角分明,整個人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和這十二月一樣。

他忽然對著我笑了,是陰森的笑,就和我夢中分毫不差,笑得我雙肩發顫,指節發白。

他......他也同樣認得我嗎?

我強撐著挺立身姿,直直地跪著,盡管臉色煞白,額角已經冒出了層層冷汗。

“你想救範鈞?”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

容雋看向一旁的下屬示意。

沒多久,範鈞就被架了上來。

範鈞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外傷,或是鞭打,或是刀割,呼吸微弱,狼狽極了。

我的呼吸滯住,心好像揪起來了一般。

“他意欲謀害本王,是死罪一條。”

容雋站起身來,慢慢走了下來。

他每靠近一步,我的那顆心就多跳一下,直到他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依舊直視著前方,分毫不曾改變。

空氣好像被寒冰凍住了。

“不過,本王可以放了他。”容雋冷哼了一下,低頭看向我,“得用你來換。”

我的眼皮狠狠一跳,耳邊不斷響起容雋的話。

最後,我無力地閉上了眼,終究像抵不住洪水的堤壩,垮塌泄洪。

“怎樣?”

他的聲音好像是地獄爬上來的鬼魅,不帶一絲溫度,讓人聽著冷汗直冒。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又逼近了一寸。

一旁虛弱的範鈞卻突然睜開了眼,掙紮起來,他大喊著。

“不要為難她!她不會說話,有什麼你衝我來,要殺便殺!”

範鈞的聲音十分沙啞,他幾乎目眥盡裂,十分費力地吼出來。

容雋看向範鈞,並未停留多久,便又把目光放回我的身上。

可我仍是強撐跪在地上。

他勾起了嘴角,就要抬腳走向範鈞。

可他還沒來得及挪動,衣角就被死死拽住。

我剛才還像個傀儡木偶一般,此刻卻雙手緊緊拽住了他,然後用盡全力般抬頭看向他.

良久後,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容雋蹲下身來,和我對視著。

半響,他抓住了我冰涼的手,把我扶了起來。

“以後,你就是本王的侍妾了。”

字字誅心。

範鈞還在掙紮著,嘴裏不斷喊著我的名字。

我回過頭去看著他,回以淡然一笑。

隻見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在範鈞的臉上留下兩條分明的淚痕。

我的雙眼早已發紅,但我忍耐著,不願此時落下淚來,不想在他麵前服軟。

我笑著,凝視著範鈞,想告訴他不用擔心,自己是心甘情願,他的命,比我重要多了。

容雋擺了擺手。

範鈞終於被鬆開了,他半跪在地上,生生咳出來一口血。

我難以自製,雙腳不聽使喚地走過去扶他。

意料之外的,容雋默許我親自和範鈞告別。

我費力地扶著範鈞,扶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出軍營。

範鈞側目看著我,忍不住撫上我的臉。

我再難忍耐,淚如泉湧,淚水頓時打濕了他的手。

“忍冬......是我對不住你。”

我打了個手語,詢問範鈞在軍營到底發生了什麼。

範鈞歎了口氣,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他攥緊了拳頭,咬著牙徐徐道來:“騫北王三年前差點凍死在雪地裏,落了舊疾。我去給他看診,他似乎十分抵觸,我依照醫書上的方子,勸他壓抑情緒,克製怒氣,以免釀成大禍。誰知,他突然大發雷霆,說我要謀害他,就把我下了獄。”

聽完,我頓時全身發麻。

終歸還是因為三年前的事,歸根到底也算是我惹的禍......

這是一份等著我的報應。

我淚眼朦朧地凝望著範鈞,讓他盡快回家照顧大娘,並且轉告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讓他們不必自責。

若不是範大娘,早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經埋屍了雪裏,成了一副泥下枯骨。

範家對我是再造之恩,我這輩子本就無力償還。

如今用自己去替了範鈞的死罪,也算值當了。

況且,這事的緣由斷然是和我脫不開關係。

範鈞依舊僵在原地,痛心疾首地看著我。

我不願徒增傷感,心像揪起一樣痛。

我推了他一下,留了個安心的神色,毅然走入了軍營。

這一別,竟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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