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宴飲似乎是五皇子裴延承辦的,遊湖、垂釣、騎馬射箭、弈棋品茗、應有盡有。
芬兒將一個竹筒子做的杯子遞給我,“小姐嘗嘗,大小姐讓我拿給您的,說是近日京中很是流行這種竹筒杯的冰果子茶水。”
我接過來看了看,果然別致好看,竹筒子上還雕了些梅蘭竹菊的圖樣。
“陸南的竹林向來在八九月能收,如今京中流行此種,讓竹農今年吃什麼喝什麼呢。”
芬兒不解,剛要說什麼,背後突然伸出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將竹筒子奪了過去。
是裴雍。
“小女沈清河拜見攝政王殿下。”
“清河姑娘巨眼千裏,一言一行皆係民生。”
“攝政王謬讚,清河還有事,改日再聚。”
“陸南的竹子,東海的水產,北疆的牛羊,盡貢京中,何其繁華。實乃我大梁威震四海,清河姑娘難道不喜?”
“若要進貢,有貢則有賞。昔年太祖西征,兵行耕地,軍士所踏毀,十倍賠付。這才得西疆百姓之心,不出半月便攻下了敵國。今日橫征暴斂不加節製,若非攝政王授意,必有奸佞妄圖毀我大梁根基。”
許久,裴雍看著我,我忍不住抬頭,他一雙細長的鳳眼中有著我捉摸不透的意味。
“清河姑娘真知灼見,裴某欽服。等以後嫁過來,怕是我這個攝政王都要讓賢了。”說罷又將那個竹筒杯塞到我手裏,蒼勁冰涼的指尖輕輕掃過我的掌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嫁給你?做夢。
我拜了拜,再不扯一句廢話。
“小姐,你膽子好大啊!竟敢那樣跟攝政王說話。”
“他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我不成?”
“笑麵虎啊,誰不知道攝政王多狠。也就是小姐你了,換做旁人估計早就被砍頭了。”
“芬兒,是誰告訴你攝政王不好相與的?”
“這,自然是聽外麵的人傳言的呀,人家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芬兒看了一眼四周,趴下臉兒湊近我道:“雷州劉家十口,據說就是攝政王......”
雷州劉家,分明是裴雍的黨羽。
去年死於貪墨案,中間牽扯複雜,若是不知內情的人,以為是裴雍幹的也不奇怪。
看來太子裴鎮並不甘心做個傀儡啊,流言猛於虎,不日這京城就要掀起腥風血雨。
“清河,可見到攝政王了?”沈月奇蹦蹦跳跳跟在裴鎮身後,看見我又撲過來。
“長姐,是你告訴他我在......”
“我想你們肯定有誤會,我和阿鎮說。阿鎮說讓你們見一麵,比什麼都管用。怎麼樣,你們的誤會解決了嗎?”
我看向她身後一臉陰鷙的裴鎮,笑著行了禮,“謝太子一片丹心。長姐,我有些害暑熱,先行一步。”
長姐還要說什麼,被裴鎮拉著走開了,我默默看著那個瘦削高挑的背影。
長姐啊長姐,如此心機深沉之人,究竟有何可愛?
觥籌交錯,輕歌曼舞,皇帝老兒傾盡國庫在這萬畝良田中開辟出森森宮宇。
佞臣奸相賦詞讚頌曰,此乃與民同樂。
“清河,我們去那邊看他們比劍。”
沈月奇對我說著話兒,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看向了遠處的裴鎮。
我歎了口氣,“走吧。”
五皇子,裴雍,裴鎮,以及幾個世家子弟似乎在爭執什麼。
沈月奇如兔子般蹦蹦跳跳去了裴鎮那兒,我便找個陰涼地坐著看戲。
原來這皇帝老兒不知聽了誰的話?讓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拿著麥穗站成一排,每個公子各發一箭,中鄉民者可與晨曦郡主共進午膳。
如此荒謬又可笑的把戲,五皇子和裴雍、裴鎮自是不願。
晨曦郡主是那丞相的嫡次女,愛慕裴鎮良久,看見沈月奇與裴鎮卿卿我我,自然坐不住。
“各位。”晨曦郡主一步三搖款步過去,高昂著頭顱,“此法雖新奇,卻易傷無辜,我與沈家小姐都是女眷。不若將各位公子的名頭掛出來,我們蒙眼各發一箭。射中哪位公子的名頭,便與哪位公子共進午膳如何?”
丞相一家乃太皇太後的母家,誰敢開罪?
今日延宴明顯是皇帝老兒給晨曦選女婿,因此眾人都默然同意。
沈月奇卻急了,她哪裏會射箭?連弓都拿不起來,裴鎮則一臉陰沉。
“沈家小姐?我朝向來尚武,難道連這點薄麵都不肯給麼?”
“我......”沈月奇快哭了,丞相一家一向睚眥必報。
若揪住小辮子,定給爹爹帶來麻煩。
她無助地搖了搖裴鎮的袖子,晨曦郡主見著更是火冒三丈,正要開釁,我站起了身子。
“臣女拜見晨曦郡主,晨曦郡主康安富貴。”
“你是誰?”
“臣女沈清河,是沈家次女。既然郡主隻說與沈家小姐比箭,姐姐身子不適,隻好由妹妹來替。郡主心寬大度,是最最有賢名的,想來是可以理解的。”
“牙尖利嘴,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討價還價?”
“郡主自然金尊玉貴,我給您擦鞋都不配。但若因此爭執惹得聖上側目,不知是否是郡主所願?”
晨曦皺著眉,最後冷哼一聲,“拿我弓來!若是你輸了,就要去給我當奴才!”
“清河......”沈月奇咬著唇看著我。
我臨時拿了張弓,朝她笑了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