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女友是遊泳國家隊的金牌教練。

為了讓她即將退役的初戀奪得職業生涯最後一塊金牌，她將能讓人癱瘓一周的藥水給身為主力的我喂下。

這一周裏，我看著她們一起訓練，一起比賽，一起站在頒獎台上擁吻，贏得全世界的祝福。

一周後，她心滿意足地回來，準備陪我參加下一屆世界大賽。

可她看著仍舊坐在輪椅上的我，頓時哭紅了眼。

……

「陸逸腿傷複發，這次比賽完應該要退役了，隻是......他還沒拿過金牌。」

剛結束訓練的我，聽到顧晚舟嘴裏的那個名字，不由一愣。

那是她一手帶出來的隊友，也是她嘴裏最常念叨的名字。

她總是說，陸逸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遊泳運動員，假以時日，一定能站在世界之巔。

她也總是說，陸逸就像她的弟弟一樣，讓她操碎了心。

過去幾年，她陪陸逸訓練的時間，甚至遠遠超過了和我在一起的時間。

我看著顧晚舟，她的臉上雖然沒有太多表情，但我太了解她了。

她越是平靜，就代表著她的內心越是波濤洶湧。

臨近決賽，她這麼說，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所以......你想讓我把冠軍讓給他，是嗎？」

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心卻止不住地滴血。

顧晚舟的睫毛明顯顫了一下，可還是故作輕鬆地遞給我一瓶水。

「怎麼可能？」

「我隻是有些感慨，那樣的天才卻像流星一般隕落。」

「對了，明天的決賽，你緊張嗎？」

我接過水並沒有喝，而是故意用調侃的語氣打趣道：

「廢話，四年一次的比賽，也不見你多陪我訓練一會。」

可顧晚舟卻並沒有接話，反倒突然神色嚴肅起來，捧起我的臉深深地吻了我一下。

「那......」

「等你拿到金牌，我們就結婚，好嗎？」

結婚？

聽到這兩個字從她嘴裏冒出來，我感到有些詫異。

畢竟對於我和顧晚舟來說，這個詞就像是一個禁忌。

在一起七年，我無數次向她求婚，但她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

說她還沒有準備好，不想因為感情的事情分心。

可今天，她卻主動提起結婚的事情。

我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相處七年，我太清楚了，顧晚舟說謊的時候會下意識地討好我。

而她也清楚，往日親密時，我都主動配合。

但這一次，我直勾勾地看著她，沒有絲毫退縮。

我們都很清楚，謊言是瞞不住的。

沉默半晌，我主動開口道：

「你的眼神一直瞟著我的水瓶，你下藥了，是嗎？」

見我戳穿她的心事，顧晚舟這才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是，我在你的水裏下了藥。」

「一種能讓肌肉暫時失去控製的藥，藥效大概是一周。」

她低著頭，故意避開我的視線。

「為什麼？」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可我卻控製不住地想要一個答案。

顧晚舟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你還有機會，但他撐不住了。」

「他那麼努力，那麼有天賦，不應該就這樣草草地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

我直勾勾地看著顧晚舟。

這個我深愛了七年的女人，此刻正為了另一個男人而低聲下氣地懇求我。

「所以，你就要讓他代替我上場？」

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顧晚舟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她咬著嘴唇，似乎在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等下一次世界大賽，不論你有沒有奪冠，我都和你結婚，好嗎？」

我看著她近乎乞求般的請求，苦澀一笑。

相處七年，我從未見過她向誰低頭。

哪怕是麵對那些苛刻的領導，那些蠻不講理的記者，她也始終保持著她的驕傲，她的原則。

可現在，為了陸逸，她甚至願意放下自己的高傲，放下自己一直恪守的競技精神。

來懇求我，來懇求一個她始終不曾服軟的男人。

不知怎麼的。

我突然覺得奪冠也沒了任何意義。

「阿浩，你相信我，我查過了絕對不會有事的......」

顧晚舟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打斷了。

「如果這就是你的選擇」

「我滿足你。」

下一刻，我拿起桌上的水，一飲而盡。

2

藥很苦。

苦到舌根發麻，苦到喉嚨痙攣。

但我隻是閉著眼睛，仰頭，將它下一刻，一股劇烈的疼痛瞬間將我吞噬，兩條腿像是被無數螞蟻啃食般灼熱。

要摔倒的時候，顧晚舟將我扶住。

「一周後，你怎麼打我罵我讓我做什麼也無所謂，我都心甘情願，好嗎？」

痛感近乎讓我昏厥，我看著模糊的她，隻是自嘲一笑。

「但願......你不會後悔！」

......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家裏的輪椅上。

房間裏空無一人，隻有電視機嗡嗡作響。

我隨手抓起遙控器，屏幕上赫然出現陸逸的身影。

泳池的水光映照著他年輕的麵龐，刺得我眼睛發疼。

解說員激動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陸逸選手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他打破了由......」

我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將音量調到最低。

是啊，打破了我的記錄。

屏幕上，陸逸第一個觸壁，激起巨大的水花，贏下了他夢寐以求的冠軍。

顧晚舟不顧一切地衝向泳池，緊緊地抱住了他。

上萬人的會場裏，他們旁若無人地擁吻，像是要把彼此揉進骨髓裏。

整個會場的觀眾都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一陣又一陣的祝福此起彼伏。

我就這麼怔怔地看著電視，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煙。

滿場的歡呼聲、掌聲，像是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下意識拿起桌上的煙盒，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

就像我的心，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希望。

我不由自嘲一笑。

原來......

這就是被拋棄的感覺。

曾經，我也是站在領獎台上，享受著鮮花和掌聲的英雄。

而現在，我隻配坐在冰冷的輪椅上，像個廢物一樣，看著他們上演著屬於他們的愛情童話。

又過了很久，我才關了電視，默默打開了臥室的抽屜。

立馬靜靜躺著一個戒指盒。

那是我為她準備的驚喜。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等奪冠的那天，單膝跪地，將它戴在顧晚舟的無名指上。

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

我拿起戒指盒，打開，裏麵那枚璀璨的鑽戒，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戒指取出來，毫不猶豫地扔出了窗外。

......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就像日曆上被撕去的那幾頁紙，轉瞬即逝。

我坐在窗邊，看著夕陽一點點沉下去，心裏空落落的。

門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

我心裏一顫。

我知道，是顧晚舟回來了。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回來啦。」

「我專程給你帶了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她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鞋盒。

打開一看，是一雙限量版球鞋，我曾經跟她提過好幾次，卻一直沒舍得買。

「你不是一直想要這雙鞋嗎？我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

她說著，蹲下身，就準備幫我把鞋換上。

我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心裏五味雜陳。

「我自己來吧。」

我想要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扶著我站起來，可下一秒，我的身體卻失去了支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顧晚舟驚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的腿......」

3

她伸手想要扶我，聲音顫抖著，眼裏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我強忍著身體的疼痛，扯出一抹苦笑：

「沒什麼，隻是站不起來了而已。」

顧晚舟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過了半晌，她突然把手裏裝著球鞋的盒子往我身上一扔，嗔怪道：

「你就知道開玩笑！」

「以後不許你再開這種玩笑了！」

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懵。

她語氣幽怨，卻帶著一絲嬌嗔。

居然以為我是在和她開玩笑。

「陸逸退役後，你就是國家隊的種子選手，以你的實力，再加上我的訓練，下次世界大賽我們肯定還能奪冠！」

「你一直等著我肯定餓肚子了吧，我在那邊又學會了幾道西餐，正好等會兒做下給你嘗嘗......」

她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我卻覺得無比諷刺。

我轉過輪椅，淡淡地看著她：

「我沒有開玩笑。」

「我的腿，站不起來了。」

正在廚房切菜的顧晚舟頓時愣住，手裏的刀差點掉在地上。

「怎麼可能？」

「我已經問過醫生好多次了，這種藥隻是短暫性的肌肉麻痹而已。」

「出現意外的可能，不足5%。」

我看著她那篤定的模樣，不由苦笑一聲。

原來我的人生，我的夢想，在她眼裏5%的概率就足以無視。

麵對陸逸，她卻要百分百讓他奪冠，替他圓夢。

我更加心寒，搖頭道：

「醫生已經看過了，是神經性壞死，運氣差的話，可能永遠恢複不了。」

顧晚舟愣住，似乎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逸，我......」

不等她開口，我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她。

「我們在一起七年，這是七百萬，就當是我對你青春的補償。」

顧晚舟看著銀行卡愣了半晌，突然咬緊牙關將卡扔到了我的臉上，雙眼通紅，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秦浩，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你覺得我是為了錢才和你在一起的嗎？！」

我看著她不可置信的模樣，心中覺得可笑。

不然呢？

難道還能是因為愛我？

下一刻，門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我們之間尷尬的氣氛。

顧晚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我，眼神裏帶著一絲慌亂。

「我去開門。」

顧晚舟說著，逃似的離開了我的視線。

我心裏冷笑，看來她心裏很清楚是誰來了

果不其然，正是陸逸。

「你走的太急了，充電寶都忘記拿了。」

「謝謝。」

顧晚舟接過充電寶，低著頭，不敢看我。

做完這一切，陸逸這才像是注意到我般，笑著跟我打招呼：

「喲，這不是浩哥嗎？」

「你的腿怎麼還沒好？晚舟不是說你隻是摔了一跤嗎？」

我看著他這副虛偽的嘴臉，心裏一陣惡心。

因為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得意。

我明白，他是故意來挑釁，在我麵前炫耀他和顧晚舟有多親密。

若是換作以前，我看到這一幕，恐怕早就忍不住衝上去，質問顧晚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可現在，我卻異常平靜。

因為我已經徹底對顧晚舟死了心。

「謝謝關心，還沒恢複。」

我淡淡地回答，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顧晚舟聽到我的話，猛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我。

她大概沒想到，麵對陸逸的挑釁，我竟然會如此平靜。

陸逸顯然也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副虛偽的關切：

「浩哥，你這可不行啊，得多出去曬曬太陽，這樣好的快。」

「你可是國家隊未來唯一的主力，可要快點好起來！」

我看著他這副假惺惺的樣子，心裏冷笑。

他真的關心我嗎？

他巴不得我永遠好不了！

「不用了。」

我自然沒給他好臉色，拒絕了他的「好意」。

「哎呀，跟我還客氣什麼。」

「走，我推你出去曬曬太陽，這樣傷好的才壞。」

陸逸說著，不等我拒絕，就走到我身後，作勢要推我的輪椅。

我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在我們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陸逸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朝我這邊倒了過來。

他驚呼一聲，連帶著我的輪椅，一起朝樓梯下滾去。

「阿浩！」

顧晚舟驚呼一聲，想也沒想就衝了過來。

可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她伸出的手，是朝著陸逸的方向。

她抓住了陸逸的手。

因為沒有預備，我的臉和腿都被台階磕破，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本就癱瘓的雙腿，此刻更是傳來一陣骨裂的痛楚。

等我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身子時，顧晚舟正死死握著陸逸的手。

果然。

哪怕她嘴上再怎麼愛我，可到了關鍵時候，她總是會選擇陸逸。

就像是這次的世界大賽一樣。

隻要有陸逸在，我永遠是被拋棄的那個。

下一刻，顧晚舟也對上了我的眼睛。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慌亂鬆開手，跑到我身旁要將我扶起。

「阿浩，你沒事吧？」

「我們去醫院！再相信我一次，絕對不會有事的......」

可不等顧晚舟說完，我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推開。

「夠了！」

在她震驚的目光中，我咬著牙，滿身是血地站了起來。

「顧晚舟，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