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滿世界尋找我的蹤影，想要讓我給她的養女捐腎，可是她不知道，早在三年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當奶奶告訴她我的死訊時，她不僅不信，還滿臉譏諷：“三年了，她還是一點都沒變，依然那麼自私。”

“不過就是捐個腎而已，她又不會死。”

正文：

媽媽掐著腰站在奶奶的病床前，鼻息哼哼的說著：“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現在不過就是讓她捐個腎她都不肯，真是自私自利！”

奶奶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念念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我媽滿臉諷刺，“她那種掃把星，不把所有人都克死，怎麼舍得去死？”

說著，她用探究的目光掃射房間的角角落落，聲音尖銳。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思思得了腎衰竭，所以才故意躲起來的？”

說著，她衝進衛生間，似乎是要尋找我的蹤跡。

可將病房裏裏外外找個遍以後，我還是沒有出現。

奶奶歎著氣，懷裏將我的照片抱得更緊。

“念念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你想找她就去鄉下老家吧，我把她葬在那裏了。”

聽了這話，我媽的臉色一下子黑了：“媽，你忘了那個掃把星是怎麼把你兒子害死的嗎？”

“那可是你親兒子，你現在居然幫著害他的凶手說話！”

奶奶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的流著眼淚。

“好！”媽媽氣極反笑，“很好！”

“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如果你還不把那個掃把星交出來，我就停了你的醫療費用，讓你去睡大街！”

“反正你心裏並沒有你的兒子，我也沒有責任贍養你！”

看著媽媽怒氣衝衝的背影，我的心裏如刀割般疼痛。

媽媽，你別生氣，我並不是故意要躲著你，隻是我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場和許念念一起發生的車禍裏。

奶奶坐在病床上，長滿老繭的手不斷擦拭著我的照片。

“念念，三年了，你一定想奶奶了，別怕，奶奶馬上就能去陪你了......”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我遲遲沒有出現，而奶奶也堅持著最初的說法。

媽媽氣勢洶洶的來到了醫院，似乎是要兌現一周之前的諾言。

跟她一起來的，還有那個讓我短暫一生都無比痛苦的養女，許思思。

媽媽看著奶奶，目光說不出是譏諷還是憤怒。

“為了那麼一個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你居然跟我鬧到這個地步？”

“我早跟你說過了，她不懂感恩，寧可讓你流落街頭也不願意出來捐腎，虧你還對她那麼好！”

奶奶雙手顫抖，可語氣仍然冷靜：“我已經說過很多遍，念念已經死了，你就算把我逼死她也不會出現！”

媽媽冷哼一聲，語氣帶上了威脅：“我可警告你，現在室外溫度高達四十度，你如果真的流落街頭，根本撐不了幾天，而且我也不會給你收屍！”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沒有辦法了嗎？我會讓人去找她，就算掘地三尺，也必須把她挖出來！”

奶奶渾濁的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她看著媽媽，聲音沙啞：“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我可沒有她那種女兒。”媽媽目光冷冽，“我隻有思思這麼一個女兒。”

眼見氣氛降到冰點，許思思很有眼力見的站了出來，拉住媽媽的手。

“媽媽，你別跟奶奶生氣，姐姐不願意給我捐腎......其實我也能理解。”

媽媽的目光轉向許思思，一下子變得溫柔似水。

她抬起手，摸了摸許思思的腦袋。

“思思，你別怕，無論如何，媽媽都會找到許念念，讓她給你捐腎。”

許思思的眼眶紅了起來，就像一隻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貓。

“媽媽，沒關係的，姐姐肯定是心裏對我還有怨言，才不願意出來，思思不怪她，隻是想用最後的時間好好陪陪媽媽。”

她的眼淚像是珍珠豆子一樣落下來，聲音軟糯，我見猶憐。

可話的內容，卻無一不在向媽媽透露，我自私自利，不願意為了家庭付出。

可明明，她才是那個奪走我的家庭，十惡不赦的壞人啊！

媽媽皺著眉頭，眼裏滿是心疼。

“思思，你就是太懂事了，才會被那個掃把星欺負。”

“你放心，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媽媽都會找到她，給你捐腎。”

她咬著牙，提及我的時候眼裏滿是厭惡。

可是媽媽，我真的已經死了啊。

死在了三年前你把我一腳踢開，轉頭去救許思思的時候。

為什麼，不能相信奶奶的話，不能相信我呢？

我鼻子酸酸的，很想大哭一場，可作為一個靈魂體，我連哭泣這種最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到。

媽媽沒有意識到，她口口聲聲要找到的人就以靈魂體的狀態站在她身邊。

媽媽轉頭看著奶奶，語氣不耐煩。

“你確定不說是吧？”

奶奶撇過了頭，表情重新變得麻木。

“不用你趕，我自己能走。”

她拿著自己僅有的幾件行李，顫顫巍巍從病床上走了下來。

媽媽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竟然伸出手，推搡了奶奶一下。

“啪！”

那個小小的包袱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而我的黑白照片，就靜靜的躺在最顯眼的位置。

媽媽看到照片後，嘴裏的話驟然停止，那張精致漂亮的臉龐浮現出一抹疑惑。

可下一秒，許思思忽然捂著頭痛呼道：“媽媽，我的頭好暈，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媽媽短暫的疑惑立刻消失，心疼地扶住了她。

“別瞎說，有媽媽在，一定能把那個掃把星找到，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隨後，她轉過頭，指著我的照片，一臉嫌惡。

“為了不給思思捐腎，你們竟然把戲演到這個地步！連這種晦氣東西都能做出來！”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信你們嗎？”

她抬起腳，狠狠踩在我的遺照上。

“做一個我踩一個，做十個我就踩十個！”

黑色框架的玻璃罩一下子碎裂，可媽媽還不解氣，從玻璃碴中撿出我的照片，試圖撕毀。

奶奶拚命衝了上去，想要將我最後的照片護住，可已經晚了，伴隨著一陣撕紙的聲音，我的照片被撕成了無數碎片。

她撞在了媽媽的胳膊上，一下子倒在地上，滿臉無措的看著我被毀掉的遺照。

“你是不是瘋了？”媽媽暴怒，“她是害死你兒子的凶手，你這麼維護她對得起你兒子嗎？”

“念念不是殺人凶手......”奶奶聲音哽咽，渾濁的眼淚順著眼眶流下。

“她就是！”媽媽握緊了雙拳，“如果不是她非要大半夜吃蛋糕，你兒子又怎麼可能會死？”

說著，媽媽冷哼一聲，抬腳把地上零零散散的藥瓶踩扁。

“既然你這麼維護她，這麼有骨氣，那就別花我的錢啊！”

“我給你買的所有東西你都不許帶走，我就要讓你自生自滅，看看那個掃把星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不要！

那可是奶奶續命的藥！

我奮力抬起身子，想要護住那幾瓶藥，可我現在隻是一個靈魂體，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隻能眼睜睜看著媽媽摟住許思思遠去，看著醫院的安保人員把奶奶驅逐出去。

奶奶，對不起，都是念念的錯。

從醫院回來後，許思思就生病了，發燒三十八度五。

我媽堅信她是因為身體不好導致體質變差，為了讓她盡快好起來，不惜花費重金請了十多個私家偵探尋找我的下落。

可半個月過去，a市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卻仍然沒有我的任何消息。

商場裏，旅館裏，甚至是三年前我就診過的醫院裏都沒有我的任何消息。

媽媽不知道，三年之前，她說永遠也不想再見到我。

所以在我死後，奶奶就拿著我的死亡證明把那些就診記錄全都消除了。

而現在，媽媽暴跳如雷，一遝一遝的錢砸在桌子上。

“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找不到，你們是不想要錢了嗎？”

有人提議去奶奶的老家看看，也許是實在走投無路，媽媽同意了。

送走那批私家偵探，許思思端著一杯涼茶走了進來。

“媽媽，喝點涼茶消消火吧。”

“其實思思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這都是我的命，我願意承受。”

許思思的眼睛閃爍著淚光，可我卻分明看到了裏麵的算計。

她並不是不在意，隻是不想讓媽媽的時間都浪費在尋找我上，畢竟她從小就發了瘋一樣和我爭奪媽媽的寵愛。

媽媽接過涼茶放在桌子上，轉身將許思思抱在懷裏。

“思思，媽媽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媽媽都會找到那個掃把星，然後把你治好。”

許思思擠出幾滴眼淚：“媽媽，你對思思真好。”

“有你這樣的媽媽，即使明天就死掉，思思也心甘情願。”

“胡說什麼呢？”媽媽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我的思思是不會死的。”

“都怪許念念那個白眼狼，非要在這個緊急關頭玩什麼失蹤的把戲，等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給你解氣！”

我忽然就笑了，大概是心裏最後那一絲牽絆也被媽媽冰冷的話折斷。

媽媽，你沒有辦法再教訓我了，甚至沒有機會再次見到我。

又過了一周，仍然沒有我的消息，媽媽急得在辦公室裏團團轉。

這時，負責盯著奶奶的偵探告訴她，奶奶獨自一人回了老家，還買了不少水果糕點。

媽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就知道，那個掃把星怎麼可能舍得去死？一定是這個老太婆把她藏起來了！”

很快，她就回到了a市的小山村裏。

她帶了一群人，來勢洶洶，看樣子是勢必要把我抓回去。

可到達那個小山頭，看到的，卻隻有奶奶一個人。

她坐在一個小墳包前，墳前擺滿買了水果糕點，媽媽不知道，那些都是我生前最愛吃的。

“演夠沒有？”媽媽握著拳頭，聲音因為憤怒微微顫抖，“前兩天是遺照，現在連墳都做出來了！”

奶奶沒有回答，媽媽則是繼續聲嘶力竭的喊：“那個掃把星到底躲在哪裏？是不是現在正在看我笑話？”

她飛起一腳，將散落在地上的紙元寶踢得到處都是。

奶奶默默將一切收拾回原位，聲音沙啞：“別再鬧了，今天是念念三周年忌日，既然來了，就燒點紙吧。”

“你別做戲了行不行？”媽媽不耐煩道，“你真的忘了你兒子是怎麼死的了嗎？還要包庇這個掃把星到什麼時候？”

奶奶沒說話，粗糙的手掌撫過墓碑上我的名字。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沒有辦法了嗎？”

“好，來人，給我挖了這個假墳！”

“不！”

奶奶驚呼出聲，可她身患重病，身體單薄，什麼也阻止不了。

幾個彪形大漢下手利落，很快就把我的墳挖開了。

裏麵隻有一個小小的木棺，媽媽捂著鼻子，指揮著那幾個人把棺材打開。

下一刻，她臉上沒來得及散去的嫌棄定格在臉上。

“這棺材裏麵根本就沒有人，你還要演戲到什麼時候？”

媽媽回頭看著奶奶，臉上是誌在必得的得意。

奶奶雙眼通紅，可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她指著幾件單薄的衣服，緩緩開口：“衣服下麵。”

媽媽自信極了，聲音帶著諷刺：“好啊，今天我就要徹底揭露你們的謊言！”

她抬手，把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扔開，一張單薄的紙出現在棺材裏。

媽媽不疑有它，拿過紙，臉上的表情瞬間由不屑變成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