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深在醫院醒來。
此時已是中午。
他感受著渾身密密麻麻的疼痛,看著幾乎被包著粽子的右手……
他雙目無神地看著上方的天花板,心中悲戚。
回國之前,黎深想過很多次和劉琪琪重逢的畫麵。
他知道,像劉琪琪這樣驕傲、眼裏不容沙子的性格,被人拋棄必然會極恨那人。
他知道劉琪琪會恨他,但沒想到會那麼恨,好似他們之間真的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這時,手機響起。
是療養院那邊的電話。
“黎先生嗎,您母親這期的50萬醫藥費還沒有結清哦,您看?”
50萬!
50萬人民幣對出生社會頂端的高階層人看來,隻是一件禮服,一頓晚餐,或是一次打賞的小費……
可對於黎深來說,這筆錢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幾年,母親身體不好,一直在吃藥,光是買藥的錢就幾乎讓他掏空家底,更別說如流水的治療費用。
他把房子都賣了,一天打三份工都無法支付起母親的治療費用。
但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專找苦命人。
他連這三份工作都留不住。
不知道為何,突然某一天,他就被辭退了。
不得已,他隻能去酒吧上班。
他也到了要出賣身體,以色侍人的地步。
“好,我會盡快把錢發過去的。”
“好的,黎先生,醫院這邊可以給您寬限一周的時間。”
“謝謝,我明白了。”
電話剛掛斷,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劉琪琪走了進來。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輕蔑地盯著他滿是傷痕的臉。
“你命挺大的,那麼快就醒了。”
那語氣裏的滿是難以抑製的怨恨和憤懣。
往日裏恩恩愛愛、互許終生的兩個人,終是走到這一步。
閉上眼,黎深還能看見記憶裏那個對著自己甜甜笑的女孩,可以睜開眼,入目就是劉琪琪倨傲輕蔑的麵容。
仿若有利劍在刹那間穿過胸膛,黎深隻覺得痛不欲生。
“那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怎麼,你還指望我向你道歉?”
劉琪琪走到病床前,用力抓了下他受傷的手,直到鮮血滲出繃帶。
黎深沒有掙紮,任她對他肆意傷害。
他心中有愧,對她有愧。
如果這樣能讓劉琪琪高興,那就讓她出氣吧。
“如果這樣能讓你高興……”
“閉嘴。”
劉琪琪手上的動作更加用力,可眼睛卻愈發濕潤,她不知道明明是自己在傷害黎深,卻沒有多少複仇的快感。
傷害黎深並不會讓她感到開心。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隻是暗暗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曾經背棄諾言拋棄了你,他愛慕虛榮、虛偽卑劣!
直到繃帶上都是血,她才鬆開手,睥睨著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黎深。
黎深從始至今都強忍著手上鑽心的痛,沒有絲毫掙紮。
他在贖罪,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贖罪。
“對不起,琪琪。”
“太晚了黎深,難道你以為直到現在,你的道歉還有用嗎?我恨你,恨不得把你踩到爛泥裏,讓你痛不欲生。”
是啊,那麼驕傲的小公主,怎麼能容忍他的拋棄呢?
他就這樣抬眼直視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孩。
曾經她每次看向他,眼裏滿是溫柔和眷戀,如今隻剩下厭惡和鄙視了。
“黎深,你以前不是說窮人也有自尊,人窮不能誌短嗎?怎麼現在為了錢,你竟然願意去做皮肉生意願意賣身了?你黎深的自尊和傲骨呢?”
每一個問題,都讓黎深的臉色更白。
他的身子搖搖欲墜,顯然已經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
是啊,曾經的黎深也是個對未來懷揣美好願望對,對自己身處貧窮的環境依舊還不氣餒,他努力學習努力奮鬥,堅信讀書可以改變他的命運。
他曾經拉著劉琪琪的手發誓,自己一定會努力趕上她對步伐,不會讓她丟臉。
可現在他已經走到絕境,走到了要賣身的地步。
他苦笑出聲,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聳聳肩,“為了錢嘛,不寒磣。年少說的話,都是屁啦。”
“而且我一直都很愛錢啊,這一點從未改變,我就是一個俗人。”
他說著羞辱貶低自己的話,恨不得親自把自己踩到塵埃裏。
話音剛落,一個巴掌就把他的臉扇得偏了過去。
“你真賤,黎深。”
劉琪琪惡狠狠盯著他,“我以前竟然會喜歡你這種人,你真是我的恥辱!”
說完,劉琪琪走了,病房大門被關得震天響。
而黎深一直維持著偏頭的動作,細細感受臉上火辣辣的疼,感受心上那份窒息和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