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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舊夢將醒三十年舊夢將醒
蘭淵阿言

2

回到家已是晚上八點。

我習慣性做好了兩人份的飯菜,在門口留了盞燈。

那是我這麼多年來的習慣。

溫衍新的廠子三班倒,有時跟人換班來不及通知我,飯菜冷了又熱,熱了又冷。

但他總能趕在我耐心耗盡前回來。

像餓死鬼似的,大口大口扒拉飯菜。

“真香!”

嘴邊還粘著飯粒,“一想到家裏有熱飯熱菜,我就歸心似箭了!”

我笑得眼圈紅了。

溫衍新的虛影被風吹散。

我把吃不完的飯菜用打包盒裝了,留給小區的流浪貓狗。

回家時,順手把門口的燈滅了。

洗漱過後,我剛準備上床睡覺,溫衍新就回來了。

門口漆黑,他被絆了一跤。

罵了句臟話。

我恍然發覺,這男人也不過爾爾,粗俗不堪。

“吃飯沒?”

我不應。

“給你打包了點剩菜。”

我不答。

溫衍新逐漸喪失耐心,“愛吃吃不吃拉倒。”

踢了兩腳鞋櫃泄憤,他一頭紮進浴室洗漱。

嘩啦啦的水聲沒掩蓋住他手機的提示音。

溫衍新眼睛不好,我給他買的寬屏手機都是大字體。

故而,林月枚發來的愛心表情顯得尤為突兀。

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個街頭一個巷尾。

身邊人都在說,若非林月枚嫁去了國外,應該會跟溫衍新在一塊。

我就是當閑話聽著。

可後來,林月枚回來了,成了個寡婦。

沒生育的她依然年輕。

看起來像四十出頭,風韻猶存。

身邊人讓我盯著點,我也隻是一笑置之。

不是我沒有危機感,而是我堅信我跟溫衍新一起三十年的風雨,不會那麼輕易被替代。

可我錯了。

他在我們三十周年結婚紀念日那天,趕去陪死了老公正傷心的林月枚喝酒消遣。

害我穿著不合身的禮服,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嘲笑。

禮服也是他送的,他忘了我的尺碼。

從那時開始,我就知道我錯了。

我哭過鬧過崩潰過,換來的隻有一句。

“一大把年紀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小月,體麵一點嗎?”

浴室的水聲戛然而止。

我平靜地將溫衍新的手機複位,放回原處。

他拉開門,蒸汽湧進臥室。

“睡了?”

我不說話。

“我知道你沒睡。”

“你說你…好好地非得做什麼紫宮切除術,花那麼多錢不說,還白白挨一刀…”

“我問了人,紫宮脫垂很常見的,多少女人到死的時候也還是脫垂的…”

“你忍忍不就好了…”

我翻了個身。

溫衍新正在刷牙。

蒸汽氤氳,我看不清他的臉。

我為什麼紫宮脫垂?他不知道嗎?

忍忍…總是叫我忍忍…

懷孕的時候,打保胎針打到肚皮發硬,婆婆叫我忍忍。

孩子喝奶把我的奶投咬出血,醫生讓我忍忍。

女兒上學沒人接送,我連著上了一年多的夜班,同事讓我忍忍。

林月枚回國,溫衍新把時間都給了她,關心和疼愛也都給了她。

留給我的隻剩,忍忍。

可這次,我不想忍了。

我蹭地起身。

把溫衍新帶回來的剩飯剩菜一股腦兒倒進垃圾桶。

帶湯汁的塑料盒甩到他身上。

“你發什麼瘋!”溫衍新大驚失色,“我剛洗幹淨!”

“媽的宋知書,你切紫宮的時候把腦子也割走了是吧?敢這麼…”

“啪”,我把枕頭砸到他身上。

不知哪來的力氣,拽著他的衣領扔出臥室。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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