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裴琛所說,我的額角,有一道很醜的疤。
那是兒時我為了救一個陌生小孩,被人販子打傷留下的。
這道疤,使我從小被同齡孩子嘲笑霸淩,更讓我成為青春期裏的眾矢之的。
即便後來我成為了整形醫生裏的翹楚,這道疤也依舊無法淡化,如同我心底的自卑一樣。
而裴琛,曾經是第一個小心翼翼捧起我自卑的人。
六年前的裴琛還寂寂無名,在一場爆破戲中發生意外毀容。
那時的他,就像少時的我。
敏感,多疑,自卑,處處帶刺。
我們如同兩隻遍體鱗傷,同病相憐的困獸,互相舔舐傷口。
後來我用盡畢生所學,不僅醫好了他,還讓他的容貌重新煥發,甚至比受傷前還要迷人。
這場手術也讓我在整形外科中變得小有名氣。
我陪他度過漫長焦灼的恢複期,向他袒露了我生命中最大的裂口——額角的疤。
裴琛卻說:“這是前世的印記,指引我今生來到你身邊。”
可如今,他卻為了討好別的女人肆意攻擊著我靈魂深處的脆弱。
我感到渾身發冷,心臟抽痛。
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一整晚,浸濕了大半個枕頭。
第二天一早,我就聯係了中介,打算將房子賣出。
我頂著一雙哭腫的眼睛來到辦公室,卻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大束紫色洋桔梗。
那是我最喜歡的花。
我打開花束上的賀卡,竟然是裴琛送的。
裴琛已經很久沒有送過我花了。
我俯下身嗅了嗅,清冽的花香撲麵而來。
中午,裴琛語氣溫和地打來電話,約我晚上出去吃飯。
我原想拒絕,但是耐不住裴琛的軟磨硬泡。
早早下班後,我坐在車裏補起了妝。
額頭的疤上,氣墊撲了一層又一層。
到達餐廳時,裴琛已經在位置上等候。
他溫柔地為我拉開椅子,眼角含笑。
“阿年,都是你愛吃的。”
“前兩天是我不對,我不該因為小事和你動手。”
“還有昨天,我宣發太累了,對你態度不好,你別生氣。”
說著,裴琛將切好的牛排輕輕放到我麵前。
我看著他立體冷峻的眉眼,此刻全是久違的殷切與溫柔。
剛享受了裴琛幾分鐘的溫情,我的理智便將我喚醒。
“是有什麼事求我嗎?”我開口問道。
裴琛聞言一頓,顯然是沒想到我看出他別有目的。
“沒有,就是想補償我女朋友,”裴琛嘴角扯出一絲尷尬的笑,“快吃吧,阿年。”
在一起五年,我一眼就看出來裴琛是在掩飾。
“直說吧。”我放下刀叉,直直望著他。
“阿年,呦呦她希望你能幫她做鼻子的修複手術,要趕在開機前恢複好。”
我歎了口氣,自嘲地笑笑。
負心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回心轉意,原來是我又有利用價值了。
“許呦呦是投資方的人,你知道的,我跟她的那部戲,對我很關鍵。”
裴琛見我不說話,給我倒了杯酒,懇求道。
他倒酒時,襯衫袖口勉起,露出了手腕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刀疤。
這是兩年前,我深陷醫患糾紛時,患者的哥哥舉刀砍向我,裴琛奮不顧身替我擋下,才留下的傷痕。
那時,我是他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的心上人,我們也是在那場意外之後訂婚的。
而現在,我不過是一個形同虛設的未婚妻,一個利用過就可以隨意丟棄的人脈罷了。
“好,你找時間讓她來麵診吧。”我答應下來。
看著裴琛終於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我止不住的心酸。
“裴琛,我們分手吧。”我抬起頭,望向他,努力隱藏眼底的情緒。
裴琛不知是不信還是沒聽清:“什麼?”
“我們,分手。等我給許呦呦做完手術,我們就兩清。”
“別鬧了,阿年,我都已經道歉了。”
裴琛眼底充斥著不耐,絲毫不信我是認真的。
我剛想開口告訴他我已經將房子掛在了中介,裴琛的手機又響了。
裴琛接了電話就匆匆離開,甚至最後連餐廳的單也是我買的。
第二天回到醫院,我特地為許呦呦留出了一個最近的手術空檔。
許呦呦獨自來麵診時,顯然比上次誠實很多。
無論是眼角山根,還是各種填充,她都一五一十交代了個遍。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隻要等一個月的恢複期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許呦呦拆線後對效果十分滿意,連帶著裴琛對我的態度也大勝從前。
可我清楚,這一切,都和愛與留戀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