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爸死的早，留下個豬肉鋪子給我媽謀生。

她靠賣豬肉，湊齊妹妹的學費、生活費、醫藥費......

沒有我的。

突然有天街上有人舉報她賣人肉。

她輕蔑的說怎麼可能。

可她不知道，擺在她鋪子前的那攤肉，

就是我的肉。

1

我飄在空中，看著我的媽媽。

一如往常，她在豬肉鋪前忙碌，臉帶微笑的把豬肉賣給顧客。

妹妹給她發消息，

消息一響，媽媽連手都顧不上擦，便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機回複。

我眼尖的看到，屬於我的聊天界麵又一次被她忽視了，

如果點開，大片大片的隻會是我的消息，

而我媽，零星的回複幾條。

媽媽不愛我，我早就知道了。

突然，有人帶著警察闖過人群，來到我媽的豬肉鋪子前：

【就是她！】

我媽一驚，放下手機，臉上堆起笑容：

【怎麼了？】

【我一個小老百姓賣個豬肉難不成還犯法了？】

那人說：

【你賣的不是豬肉，是人肉！】

【那個肉都是酸的！】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我眼見著謠言像狂風一樣迅速席卷街頭巷尾，

估計不出明天，隔壁鎮子的人都會知道。

我媽連忙擺手：

【不可能的！我怎麼會幹這種事？】

可還是被警方無情的拷上手銬。

我為給媽媽帶來這樣的煩惱而抱歉。

因為我也沒想到我的肉會在她的鋪子上當成豬肉一樣賣。

她會被判刑嗎？

2

車上，媽媽一路惶恐。

帶隊的警察是王隊長，他住在我們隔壁，

沒想到是他，負責這一樁案子。

也許這樣，我能更快的沉冤得雪吧。

王隊安慰了媽媽半天，說隻是例行詢問，了解情況，

媽媽這才放鬆下來。

話鋒一轉，王隊又說：

【瑤瑤這幾天我怎麼沒看到她？她還把自己關在家裏嗎？】

媽媽聽到我的名字，立刻一臉厭惡：

【她前天出去了，不知道見什麼不三不四的人了，我也懶得管她。】

【別提她的名字，聽了就心煩。】

【早知道她會這樣，我當初生下她就應該把她掐死。】

媽媽厭惡我，人盡皆知。

王隊一愣，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他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想，媽媽這樣恨我，也許等她得知我的死訊，會高興呢？

因為有人代替她實現了這個願望。

我就是被活活掐死的。

即使是靈魂，兩道青紫的手印仍然刻在我的脖頸，像烙印一樣。

窒息的觸感猶如毒蛇緊緊把我纏繞。

我難看的扯了扯唇角。

可突然又笑不出來了。

其實媽媽本來隻是比疼我，更疼妹妹一點點。

但是五歲那年，因為妹妹砸碎花瓶，

那是爸爸最愛的花瓶，他花了很多時間很多錢，才買回來的。

媽媽偏袒妹妹，說是我砸的，還一下下打我手心，逼我在爸爸回來前承認我的錯誤。

我太生氣了，於是衝出家去。

爸爸回來後為了找我，冒著風雨開車，卻意外出了車禍，當場身亡。

從那天起，我便成了這個家的罪人。

後來，我無數次後悔，如果我那天能承認是我的錯，如果我不要衝動的跑出那個家，爸爸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我披著滿身罪孽，在往後的餘生裏，連笑一下，都覺得，

我不配。

3

審訊室裏，許警官低頭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然後抬頭問媽媽：

【你每天的豬肉來源在哪裏？】

媽媽說：

【就在城東最大的那家家禽屠宰場進的貨，可貴了呢，不過賣的好，顧客都喜歡吃。】

話音剛落，

旁邊的測謊儀猛的響了起來。

全場都無聲、安靜的盯著她。

許警官說：

【陸女士，如果你再這樣不配合調查，要承擔一定的刑事責任，我們會對你進行治安管理處罰。】

媽媽的眼睛遊移，終於破罐破摔：

【不是城東，是城西，好了吧？】

我們市的屠宰場很多，

城東那家賣的肉，最貴最好最勁道，

可城西的肉，最便宜最爛最垃圾。

其他攤販買了拿出去賣，顧客吃了鬧肚子、進醫院的不在少數。

大家都沒對她以次充好說什麼，許警官安靜的低頭記載。

我曾經勸媽媽不要進那的貨，她直接把我推到地上，指著我鼻子罵：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知道賺錢有多難嗎？幾個商鋪有良心的啊？東頭那李嬸賣黃燜雞，天天給人吃雞屁股；西頭趙叔用假秤賺錢，一單能多抽10％的利潤！】

【你媽我也隻是為了活著，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隻會要錢，你要是夠硬氣就給我滾出去這個家，別回來了！】

妹妹對媽媽說：

【媽媽，別生氣了，我覺得你這樣做很聰明，真是太厲害了！】

媽媽瞬間喜笑顏開，把妹妹抱在懷裏：【這才是我的乖寶寶。】

那時我十三歲，初懂人事，卻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個家是沒有立足之地的。

從那天之後，我日益沉默，活在家裏，像個影子。

現在，媽媽在沉默中摸鼻找補：

【其實那裏的肉，也沒有那麼差嘛，哈哈。】

王隊說：

【那你就不會把人肉當成豬肉賣了。】

媽媽一哽，隨即有些慌張：【王隊，那真是人肉啊？別嚇我啊！】

王隊拿出一塊肉，它被剃皮削骨，做了完善的處理，卻散發詭異的腥氣。

邊緣有一塊小小的黑斑。

王隊說：【這肉應該是死者的上手臂肉，你覺不覺得那個斑像個黑色胎記？】

【我記得周瑤手臂上也有一個類似的......】

媽媽立刻打斷了王隊：

【王隊你什麼意思？覺得這肉是周瑤的，然後責怪我看護不力是不是？】

她猛的揚高嗓音：

【那死丫頭越長大越野了，出門了都不跟我說一聲，一天都沒回來了，也不發個消息，這能怪我嗎？】

【如果真是她的肉那就好了呢，我還少了個禍害，省心了！】

王隊安撫住媽媽激動的情緒，說他絕對沒有這麼想，還說我應該隻是到朋友家玩了玩應該很快回來。

我很感謝王叔叔這麼給我麵子，

可是，我沒有朋友。

我不像妹妹嘴甜，性子外向，總是沉默。

沒有人願意接近我。

4

媽媽回到家後，打開門，一個不小心就猛的栽到地上。

妹妹嚇一跳，過來把媽媽扶起來。

【媽媽，怎麼了呀！】

媽媽腿軟的發抖，說：

【黃黃，媽媽要嚇死了，他們今天有人舉報我說我賣的豬肉是人肉啊！】

【怎麼可能呢？】

【警方也這麼說！我被他們抓過去問話，王隊現在讓我回家休息，有事情會聯係我的，你說，媽媽會不會被判刑坐牢啊！】

妹妹說：

【媽媽，你又沒有殺人，而且你並不知道那豬肉就是人肉呀，怎麼可能坐牢？】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媽媽你別怕。】

我看著媽媽就在她三言兩語之間，緩和了一天的恐懼情緒。

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嗎？

不，媽媽不會跟我講她的任何事，多跟她說一句話，她都厭惡看到我的臉。

媽媽拿出手機，發現我已經兩天沒給她發消息了，忍不住開語音罵道：

【不得了了，你把這個家當旅館？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有本事你給我死外麵去。】

身後妹妹的眼睛忍不住閃了閃。

媽媽對妹妹說：

【我今天的黴運肯定都是她帶來的。】

【養她不如養條狗。】

妹妹說：【媽媽，姐姐好像談男朋友了，可能跟他出去了，我那天看到的。】

我的心吊起來了。

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