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偷偷產女,將我和她的女兒調換。
我明知此事,卻金尊玉貴地嬌養她的女兒。
後來,女兒成為太子妃,一朝飛黃騰達。
太子娶親當天,表姑娘領著早已賣作揚州瘦馬的我的女兒上門滴血認親。
她挑釁地道,她才是太子妃生母,而我隻是低賤娼妓的親娘,勸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我卻期待已久,大度頷首:「那便換過來罷。」
1
「表姊,我親手裁好兩身衣裳,快讓燕姐兒出來試試。」
春頭天,表姑娘陸瑾不請自來。
自顧自上座,迫不及待讓我的女兒,燕姐兒出來見她。
她這般越俎代庖,實是因為這府上嫡親的姑娘燕姐兒,正是她多年前調換的親生女兒。
十六年前,借住府上的表姑娘陸瑾不知羞恥與外男私通產子。
她悄悄將我的孩子與她的野種調換,目睹一切的奶媽子向我告發此事。
可我秘而不宣,隻賞了一封厚厚的銀子讓奶媽告老還鄉。
陸瑾進來時,身後還跟著一位瘸腿丫鬟。
據她說,這丫鬟是她從小養大的家生子,名喚苟兒。
若是仔細相看,苟兒與我眉目相似,正是被她換走的我的孩子。
不過須臾,燕姐兒似花蝴蝶般換上陸瑾送給她的新衣。
「母親,母親,你快看,燕兒真的很喜歡這身衣裳!」
燕姐兒高興地飛到我身前撒嬌。
陸瑾卻不甘示弱。
她暗中拉住燕姐兒的胳膊,將女兒扭到她那頭:「哎喲,燕姐兒真真是國色天姿。」
「我這身衣服可比你那個母親給你穿的適合你!」
「燕姐兒,想不想認我作母親呀?」
「才不要,我的母親不是你!」
燕姐兒到底孩子心性,她笑著與陸瑾玩鬧,卻不知自己的回答觸動陸瑾的逆鱗。
隨著「啪」地一聲厲響打斷室內的其樂融融。
陸瑾甩了甩自己的手。
所有人才發現適才還笑吟吟的陸瑾毫無征兆地掌摑了一旁的苟兒。
苟兒的臉頰霎時腫得老高,她生生壓住飆出眼眶的淚水,跪地求饒。
陸瑾朝我們訕笑:「這賤奴兩個眼珠子不知道在看哪,我怕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以儆效尤。」
豆大的淚珠從苟兒低垂到地的臉頰上滑落。
她剛剛隻是羨慕地看一眼燕姐兒身上的新衣,卻遭到主子的打罵,不可謂不委屈。
滿園的丫鬟婆子,她永遠是最低賤的那個。
陸瑾從來隻給她餿飯果腹,衣衫鞋襪都是農戶都不穿的陳布。
更別提陸瑾稍有不爽利,她便落得一頓毒打。
陸瑾凶相畢露,燕姐兒頓時有些懼怕陸瑾。
她依偎在我的身旁,卻更是惹得陸瑾不快。
當著我的麵,陸瑾的惡毒心思更為火上添油。
她掏出頭上的銀簪,狠狠紮進苟兒不利索的腿上:「你個挨千刀的賤貨,專門讓我在表姊麵前出醜!」
2
鮮血霎時汩汩而湧。
可陸瑾不以為意,她繼續發力,狠紮幾下苟兒的大腿:「讓你不聽話,真是天生賤種!」
苟兒趴在地上默默落淚,她顯然已經習慣陸瑾的糟踐。
一條腿也早已沒了知覺,才能任由陸瑾折磨。
滿園仆孺如同看戲般旁觀著陸瑾責打下人。
我和燕姐兒對此習以為常,可夫君方聿走進來時卻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表姑娘何故在夫人麵前懲處丫鬟?」
見到夫君,陸瑾尚且收斂起猙獰的神情。
她柔柔弱弱地站起,將帶血的發簪藏於袖中:「表姊夫,這賤奴對表姊起了賊心思。表姊麵前,妹妹隻好忍痛教育她。」
陸瑾每逢麵見夫君總是茶裏茶氣。
她說罷,目光怯怯地在我身上流轉,好似我才是那個命她打罵奴婢之人。
方聿頓時有些不認同地看向我,他為苟兒求情:「夫人,苟兒不過是個和燕姐兒一般大的丫頭,你就放過她吧。」
燕姐兒不滿陸瑾顛倒黑白,她指著陸瑾道:「不是母親,是她,先無緣無故掌摑苟兒。」
燕姐兒越為我幫腔,陸瑾看我的眼神便愈發怨毒。
我近乎挑釁地笑了笑,主動略過此事:「好了,左右不過一個下人的事,何必傷害一家人和氣。」
夫君雖有不滿,卻顧及我的主母身份,不好駁斥。
他讓丫鬟婆子把苟兒帶下去療傷,陸瑾卻不肯放過苟兒。
她笑著說自己的丫鬟不便麻煩我們。
接著陸瑾強要苟兒拖著傷腿站起來,跟她回去。
燕姐兒心性單純,有些不忍苟兒的慘狀。
到底養在我身邊十六年的女兒,我對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想送就去送吧,母親的金瘡膏也一並拿去給苟兒上藥。」
燕姐兒得令,高高興興去了。
夫君方聿本想繼續數落我,可他還沒開口,燕姐兒複又灰溜溜回來。
「怎麼了?」
燕姐兒兩手空空,金瘡膏倒是沒了。
她耷拉著臉說:「母親,表姨不讓我送苟兒,說怕弄臟我的新衣裳。」
「那金瘡膏呢?」
「她扔了,表姨說苟兒是賤奴,用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3
陸瑾對我的敵意總在細枝末節處不加掩飾。
偏偏她做得讓夫君方聿從來看不出來。
方聿在我麵前從不吝嗇為陸瑾美言。
他說,女子最忌諱就是敗壞名聲。
今日事情鬧得見了血,若是將來從我院裏傳出陸瑾不好的流言。
她一個未出閣的老姑娘,怕是真真要投湖自證清白。
說到最後,方聿竟讓我攜薄禮去看望陸瑾。
我覺好笑,可我還是去了。
我想看看陸瑾還有什麼新招折辱苟兒。
陸瑾的院裏向來清冷,平日總能聽到苟兒挨打的細細哭聲。
然而今日,院中唯有陸瑾一人。
她兀自對鏡梳妝,發髻上是平白多出來的一根華麗銀簪。
我四下張望,沒瞅見總是唯唯諾諾縮在一團,遍體鱗傷的丫鬟。
「哎?苟兒呢?」
「她呀,昨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得罪表姊和燕姐兒,已經被我發賣到窯子裏去了。」
「這根銀簪就是用賣她的錢買下的。」
陸瑾故意將苟兒的去向告知我,還在我眼前晃了晃新得的銀簪。
「苟兒今晚就要拍賣初夜,也不知她會配上哪位公子。」陸瑾陰惻惻地笑道。
她似乎很期待我的表現,畢竟苟兒可是我的女兒。
我心知肚明,卻麵露一笑:「總歸是個賤婢,配上誰都是她的福分。」
我看似無趣的反應讓陸瑾有些失望。
可她忽然發現燕姐兒今日竟沒有隨我前來。
陸瑾立馬心慌地問道:「燕姐兒呢?」
「你把燕姐兒藏到哪去了?」
4
平日裏,她恨不得像個狗皮膏藥黏住燕姐兒。
陸瑾生怕燕姐兒頑皮搗蛋,也怕燕姐兒學壞,與野男人有染。
燕姐兒是高貴的嫡女,她換女兒,便是早做好要自己的女兒一飛衝天的準備。
由是,陸瑾不見燕姐兒著急壞了。
好似我會背著她,殘害她的女兒。
我懶得計較:「燕姐兒前兒個被太後選作太子妃,如今正由宮裏嬤嬤教導,練習宮規。」
「燕姐兒要做太子妃?!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陸瑾險些從銅鏡前蹦起來。
我忍笑欣賞她的醜態。
陸瑾見我不答,卻並未惱怒,隻是眼中有藏不住的竊喜:「表姊,燕姐兒當真要做太子妃了?我能去看看她怎麼練習宮規嗎?」
我麵無表情,心中卻有些意外。
女兒即將飛黃騰達,她倒是沉得住氣。
「表姊會騙你嗎?燕姐兒的確要成為太子妃了,你想去看她,隨時都能看。」
我勾唇一笑,佯裝盛情邀請。
陸瑾頓時連妝也不化了,立馬出門去瞧燕姐兒。
起先,陸瑾眼也不眨地盯著宮裏的嬤嬤。
嬤嬤心覺奇怪,問她有何事。
陸瑾有些驕傲地開口:「嬤嬤,您一定用心教好燕姐兒。」
「這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她做太子妃,肯定不會差。」
嬤嬤卻白了她一眼:「我當是準太子妃的生母呢,真是好大的口氣。」
「也不知從來跑出來三十好幾還沒嫁人的老姑娘,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你個老貨,竟敢血口噴人!」殊不知陸瑾一點就炸。
可若不是說中她,她怎會勃然大怒。
陸瑾衝上前,大罵嬤嬤:「好你個拜高踩低的狗奴才,希望你日後不會後悔!」
嬤嬤聲嗆她:「你一個表姑娘虛張聲勢,老奴可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接燕姐兒回家,陸瑾倒像是生身父母,含淚抓住燕姐兒的手。
「燕姐兒,聽說你下個月與太子完婚,我也有個重要的事情一起宣布,到時我們雙喜臨門!」
燕姐兒不明所以,她抽開手,禮貌又疏離:「那燕兒恭候表姨。」
陸瑾終於按耐不住,要自揭身份,我隻笑不語。
希望陸瑾的驚喜宣告莫要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太子大婚,舉國相慶。
當日到訪者無數,達官貴人便不提了,席中甚至還有外邦使臣。
故而,當陸瑾領著一個不成人形的勾欄女出場時很是奪人眼球。
她所經之處,鴉雀無聲。
砸場的意味不言而喻。
陸瑾得意地宣布:「表姊,真不好意思,這個青樓妓子是你的女兒。」
「而太子妃才是我的親生骨肉,我們分離多年,今日你該將太子妃還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