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完成度百分百,係統開啟了我脫離世界的倒計時。
我也終於成為了家人眼中聽話的女兒。
任由他們縱然沈小唯作威作福,自己則乖巧照料好癱瘓的保姆。
家人們滿意無比。
「你總算是懂事了,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可在我的葬禮上,爸媽卻瘋了。
1
「報恩完成度百分百,恭喜宿主,您即將於七日後脫離該世界。」
我愣怔在原地,心中酸澀莫名。
天殺的,終於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了。
鬼知道我這十八年經曆了什麼。
想想就憋屈,索性不再想,拿著辛苦攢下的獎學金上街吃喝玩樂。
都要走了,總得好好犒賞自己一番吧。
奈何天公不作美,暴雨說下就下。
穿著濕透的新衣服來到家時,爸爸、媽媽、哥哥、沈小唯正圍桌而坐,吃著豐盛的晚餐。
隨著我推開門,其樂融融的氛圍霎時消失無蹤。
爸爸皺眉看向我。
「你怎麼來了?」
媽媽扯著嘴角看向我。
「憶慈來啦?一起來吃口飯吧。」
嘴上說得親熱,手上卻不聲不響地把兩個雞腿夾到了弟弟和沈小唯的碗裏。
哥哥頭也不抬,嗤笑出聲。
「她來還能幹嗎?來要錢的唄,你們見過她不要錢的時候登過家門?」
我靜靜站在原地。
「我不該來嗎?這裏是我的家。」
沈小唯微顫著聲音開口。
「姐姐,你別多想,這裏是你的家,你坐我這兒,我先回房間了。」
爸爸怒了,將桌子拍得山響。
「誰也不準走!你來這裏宣示什麼主權?是誰的家老子說的算!」
媽媽也不滿地搖頭。
「憶慈,女孩子家家的什麼時候學的這麼耀武揚威?」
我一個平A,敵方卻全軍開大。
這敵我,可是真分明。
我張口欲言,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爸爸摔了碗筷,拂袖而去,嘴裏罵罵咧咧念叨個不停。
哥哥沈長青瞬間暴怒,狠狠瞪著我,雙目幾欲噴火。
「你就是次次都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們的痛苦上是嗎?」
「知不知道今天是唯唯的慶功宴!她辛辛苦苦準備一個月,人都瘦了一圈,你是不是故意挑這個時候來倒胃口!」
我看著他,笑得流出了眼淚。
我很想問問他,記不記得我和沈小唯同一天期末考。
知不知道這一個月來,我白天三份兼職,晚上要照顧癱瘓的病人外加複習,辛苦勝於沈小唯百倍。
如果是從前的我,一定不甘地哭叫說出口。
可現在,算了。
裝睡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的,不想給我的愛如何祈求也討不來。
反正還有七天,我就要走了。
心還是痛如刀絞,可已並非不可承受之痛。
這一切對我來說,僅僅是一個七天後就會醒來的噩夢。
一切的心痛都會在夢醒後消失的。
夢醒之後,有一個恢複健康的、愛我的媽媽等待著我,那才是我的全部。
是的,我沒有受傷,我不在乎。
我的不言不語進一步激怒了哥哥。
他額頭青筋暴跳,將注意力轉向了我的新衣服。冷笑出聲。
「怎麼?這是釣到凱子了?天天穿的這麼花枝招展給誰看!」
我看看沈小唯,從頭到腳的牌子貨,少說也得兩三萬一身。
而我,三年沒買新衣他看不到,臨了了買一次還得被造黃謠。
2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沈長青,也不知他是天生人蠢還是眼盲心瞎。
沈長青也反應過來,惱羞成怒,掄起椅子就砸向我。
我應聲倒地,濕透的衣服混著泥水將雪白的毛地毯弄得臟汙一片。
媽媽尖叫出聲。
「我的新地毯!長青,說就說,動手幹什麼?」
媽媽著急忙慌地拿著抹布在地毯上擦拭。
她擦一滴,我身上的泥水又淋漓滴下四五滴。
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把已經肮臟不堪的抹布遞給我。
「憶慈,你也擦擦。」
「你看你,非得把你哥惹生氣幹什麼。」
沈小唯也驚呼著上前。
「姐姐,哥哥也是擔心你養成不好的消費習慣,你別和他置氣啦!」
「要是你想要新衣服,我身上這件送給你。」
沈小唯輕笑著湊近我的耳畔。
「可要好幾千呢,夠你買十件你身上的衣服了。」
沈長青不耐地拉開沈小唯,幾剪刀把我的長裙裙擺剪得稀爛。
「小唯,離她遠點!她不配穿你的衣服!」
「你給我滾!」
看來今天也是拿不到錢了。
「好的,再見。」
倒地後扭到的腳踝一陣刺痛。
我利索地撕下破爛的裙擺,一瘸一拐走出門去。
什麼垃圾衣服,這種和狗搶食的日子,我也過夠了。
十八年前,我的親生母親罹患癌症,藥石無醫。
我日日飲泣求助,卻仍舊無法挽回母親逐漸流逝的生命。
直到一個機械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一個自稱是係統的家夥,要我前往異世界完成所謂的「報恩任務」,而獎勵正是母親的健康。
仿佛捉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任務寫得並不明確,起初,我以為是報答這個世界父母的生養之恩。
五歲之前,這確實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家庭,經濟富足,父母慈愛,哥哥寵溺。
我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沉浸在濃濃的幸福裏兀自努力,力求樣樣精通以回報沈家之恩。
可係統卻好像死了一樣,五年從未和我建立任何聯係。
直到保姆王玲的到來,她牽著兩個女兒王小心、王小唯怯懦地走進沈家,逐漸成為了沈家的一分子。
小心與我玩得熟絡,小唯則成日追在沈長青屁股後麵考,偶爾看向我的目光,也是不斷打量著我的房間和衣物。
一開始,我不解其意,隻當她是孩子的豔羨,熱情地將衣物玩具分享給她們兩姐妹。
直到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王玲帶著我們四個孩子上街采買。
我和小心手拉著手,說說笑笑走在前,沈長青和小唯跟在後。
背後猛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我和小心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耳邊是尖銳的車鳴和王玲的驚叫,她瘋狂地向我們奔跑而來。
轉瞬間,我被推到了安全地帶,王玲和小心卻倒在了車前。
我哭紅了眼睛,血泊的另一邊,是蒼白著臉的小唯和錯愕的沈長青。
保姆勇救企業家兒女,自己被撞成癱瘓,自己的女兒一死一傷成了本市的大新聞。
麵對來采訪的記者,我驚魂未定說不出話來,小唯卻哇的哭出聲來。
「小姐,我知道長青哥哥還有叔叔阿姨都關心我們,你不開心,可你為什麼要在馬路上推倒姐姐!」
「你明明看到了那輛大車,你賠我姐姐!你賠我媽媽!」
3
記者好事地舉起長槍短炮,爸爸震怒地看向我,狠狠扇了我幾個耳光。
「家門不幸!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壞種!」
「我沒有!」
耳中轟鳴不止,我哭著搖頭看向沈長青,他在現場,他一定能幫我解釋清楚!
沈長青囁嚅了片刻準備開口,小唯卻哭著撲到了他的懷裏。
「長青哥哥,我沒有姐姐,也沒有媽媽了。」
沈長青頓了頓,眼中閃現出一絲憐憫,閉口不言。
我愣怔著跪坐在了原地,心死如灰。
彼時,爸爸的公司正值上市的關鍵時刻,容不得任何不穩定因素影響。
於是,犧牲我成就公司的名聲,成為了最佳的選擇。
為了彌補王玲,父母給小唯改姓沈,收養她為女兒。
我則作為遠近聞名的惡童被父母大義滅親,過繼給了王玲,日日貼身照料,隻給基礎生活費到十八歲,以作懲罰。
也就是在來到王家的那一刻,係統提示音驀然響起。
「任務完成度百分之一。」
原來,是把我割肉剔骨,抹黑汙蔑,用我的聲名和前途,來報他們的生養之恩啊。
自此,我徹底絕了自證清白的念頭。
十八年來,我為了完成任務勤勤懇懇,學業不敢懈怠,照料養母也是無微不至。
而沈小唯則和沈家人日漸親厚,幾分憐憫,幾分愧疚,兼之她刻意為之的懂事乖巧,足以讓他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好吃好喝的,給沈小唯,所有的愛和寵,也給沈小唯。
沈小唯幹了臟事,我來背鍋;沈小唯能力不足,我來當槍手。
小到加分的競賽,沈小唯堂而皇之地搶走我的作品以作己用。
大到高考後的誌願選擇,爸爸強硬地要求我自降300分,選擇和沈小唯同一所本市二本。
最近一次,則是我和沈小唯的大一期末考。
爸爸媽媽一反往常的冷淡,在考前主動打電話邀請我回家吃飯。
推杯換盞過半,他們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
「你和小唯的考試科目一樣,期末你幫幫她。」
「我們都打點好了,你們在一個考場,到時候......」
五分鐘前,我還將信將疑地以為他們洗心革麵了。
我早該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冷聲打斷他們的喋喋不休。
「你們知道大學作弊被抓是要被取消學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