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安朝國土遼闊,土地肥沃,湖泊星羅棋布,河道縱橫,百姓安居樂業。
然而國運起伏,綿延近兩百年的安朝走到了盡頭。
明明是大廈將傾的危急關頭,哀靈帝卻沉迷方術,不理朝政,致使朝綱混亂,民不聊生。
我便生在這混亂之中,是哀靈帝第九個女兒,一個昭容的孩子。
那時朝廷後宮亂成一團,禮儀法度也沒有太多人計較。
我便每日溜進藏書閣看書,什麼書都看。
說不清時間是怎樣過的,仿佛就是一眨眼,我便行了及笄禮,成了一個大姑娘。
“那你是怎麼死的?”季司恒的語氣很小心。
“不記得了,大概是被亂軍殺死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死前的記憶並不清楚。
那一生最後記得的是大楚的開國皇帝,也就是安國的淮陰侯,聯合各地起義,一時烽煙四起。
“你恨我們嗎?”
“恨?”我搖了搖頭,“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王朝興替是常事,沒什麼好恨的,隻要子民安居樂業就好了。”
“好啦,我已經講了很多故事了,太晚啦,你該睡覺了。”
“你睡哪裏?”
“我晚上不睡覺的,白天就待在那棵古樹下。”
“我明天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我每天都會來的。”我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
“嗯,你要守信,不可以食言而肥。”司恒眼睛亮晶晶的。
“知道啦,知道啦。”
我看著他閉上眼睛,突然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以後每天應該都會很有趣的吧。
4
我怕光,白日裏都躲在古樹下昏昏欲睡,等落日之後才出來。
所以落日後就去見小太子,給他講故事。
不論我說什麼,他總是聽得很認真,我也講得開心。
畢竟六十多年來,從沒人和我說過話,都是我自言自語。
他也會和我說太傅同他講的道理,白日裏去過的地方。
可他三五天就小病一場,一月大病一場,太醫說他要少見風,便將他框在了寢宮內,能去的地方並不多。
也許是病痛太過折磨人,司恒總是過於老成持重,眉宇間有異於同齡人的哀寂。
但他並不是一味地低迷,心裏也有雄圖偉誌,且有難得的悲憫之心。
有日,太傅授他孔孟之道,他便同我說:“我既為太子,便一定要讓大楚國泰民安,百姓豐衣足食,天下河清海晏。”
我看著這個目光堅毅的少年,笑著點頭說:“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他也對我笑了起來,目光澄澈,眼中滿是驚喜。
我隻覺得窗外落的雪,忽然便不再冷得徹骨了。
“明日是除夕,晚上有焰火,還有西域的人來表演,皇室貴戚都會到承澤樓觀賞,你願意陪我去看嗎?”
“好呀......”我興奮起來,可是又想起我出不了宮城,“可我出不去,你去吧,看到什麼好玩的,回來告訴我就行。”
宮女過來催了三四遍,司恒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我抱膝坐在古樹上。
看著遠處墨藍的天空被映得五彩繽紛,好似天上仙庭的流雲,隻是可惜看不見焰火的樣子。
如果我真的能變成一隻鳥就好了。
“我去寢宮沒看見你,便知道你在這兒。”
“你怎麼來了?宴會不是還沒結束嗎?”
“我說身體不舒服,提前退出來了。”
我跳下樹,看著他的蒼白的麵色泛紅,還喘著氣,便說他:“你這麼著急地跑什麼?明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
“下次不會了,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把我帶到了一大片空地中,地上擺著幾架煙花。
“我讓他們拿了幾個過來,這是新近改良的,放出的焰火特別好看。”
司恒說著點燃了引線。
我看著那些焰火,由一束開成滿天,色彩絢爛,形態如花,分外好看。
我轉頭對他說:“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