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蔣秋聲,我的臉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父母嫌棄我,同學厭惡我。
蔣秋聲在我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乞求父母善待我,替我教訓那些霸淩者。
蔣秋聲說他會娶我,一輩子對我負責。
我滿心期待著和他的婚禮,卻親耳聽到,他和曾經霸淩過我的同學一起嘲諷我:“你都不知道她臉上的疤,我看一眼都想吐。”
婚禮那天,蔣秋聲和他的兄弟開了直播,想當眾逃婚讓所有人看我的笑話。
結果等啊等,直到婚禮結束,直到彈幕開始罵人,我也沒出現。
後來蔣秋聲追我到國外,情動之時想要吻我臉上的疤,我卻一把推開了他:“別碰我,我想吐。”
“蔣哥,你真打算和那個醜八怪結婚嗎?”
包廂裏傳來眾人哄笑的聲音。
有幾個男生的笑聲格外洪亮,他們曾經往我的保溫杯裏灌過油漆,在我的頭發上黏過口香糖。
而坐在這群男生中心的蔣秋聲不僅沒阻止,還和他們一起笑鬧著。
“誰知道呢?那天我會逃婚也說不定啊。”
蔣秋聲撐著下巴語氣懶洋洋的。
“不愧是蔣哥,有種!”
“蔣哥你要真逃的話,那天開個直播吧。”
“哎呀你可真壞,想要全世界看周簡寧的笑話嗎?”
我靜靜地站在包廂門口,看著沙發上和初戀依偎在一起的蔣秋聲。
血液急速地往腦門上湧,我感覺渾身刺骨的冰冷。
強迫自己穩住心神,我打開錄音。
“隨便啊,反正我爸媽逼我結的而已,你都不知道周簡寧臉上的疤,我看一眼都想吐。”
……
已經走到了大街上,我的腦海裏還不斷回響著這句話。
過馬路時沒留神,被路過的電動車撞倒在地上。
血順著小腿肚往下流,情況慘不忍睹。
路人想要送我去醫院,卻在看到我臉上的疤時嚇了一跳。
我拒絕了她的好意,麻木不堪地走回了家。
昏昏沉沉地躺到床上,我腦子裏全是那一年,因為不小心打碎了家裏的一個碗,母親周萍把我打得渾身是傷不準我出門的那一天。
我渾身都疼,還發了高燒。
是蔣秋聲在我家門口跪了一天一夜,乞求周萍放了我,半夜帶我去的醫院。
那個時候的蔣秋聲,總是一臉心疼的摸著我臉上的疤。
他說,“周簡寧,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原來隻有十年而已。
曾經我以為他是我生命裏的一道光,在我被父母家暴,被同學霸淩的時候。
是蔣秋聲義無反顧地站出來,把我護在身後。
可是真心瞬息萬變,這場我期待了這麼久的婚禮,其實隻有我一個人在自導自演。
不知道過了多久,蔣秋聲回來了。
我睜開眼,看到他跪在床頭皺著眉看我腿上的傷。
他拿出醫藥箱仔細地替我擦掉血跡,消毒包紮。
“你去哪了?怎麼搞成這副樣子?本來臉就毀了,再瘸一隻腿,你是嫌我娶你還不夠丟人是?”
我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心上像被人劃了一道口子,我整個人已經痛到麻木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了,蔣秋聲放緩了聲音,伸出手想摸我的臉,卻被我偏頭躲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錯愕地看著我。
我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他沒覺察出什麼,又轉移了話題,“下個月就是婚禮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別在婚禮上出什麼差錯。”
我抬眼淡淡地看向他,他是怕婚禮舉行不了,到時候無法順利逃婚羞辱我吧。
“放心吧。”
怎麼會讓你就這麼稱心如意呢,要逃也應該是我先逃。
蔣秋聲走到客廳接了個電話,他極力壓低著聲線,溫柔地和電話那頭說著話。
不用猜我也知道電話那頭是許淑婷。
許淑婷是蔣秋聲的初戀,長得特別漂亮。
他們曾經大學交往過一段時間,後來許淑婷出國了,兩人就斷了聯係。
不過蔣秋聲最近有個跨國項目,而對接人剛好就是許淑婷。
許淑婷聽說蔣秋聲要結婚了,說什麼也要趕回來看看。
之前蔣秋聲為了安撫我,還會把他們的合作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我一直都是相信他的,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的關係早就不止合作這麼簡單,是我沒發覺而已。
看到我突然出現在客廳,蔣秋聲麵色僵硬了一下,說了聲拜拜就掛斷了電話。
“公司突然有急事,我要去看看。”
蔣秋聲撤了個謊,隨手抓了件外套就要出門。
見我今晚話格外少,他遲疑地站在門口看著我。
平常要是見他這麼晚出門,我肯定是擔心的不行,鬧著要去公司陪他。
但現在我隻是麵帶微笑平靜地看著他,“去吧,路上小心。”
蔣秋聲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毫不猶豫地轉身關上了門。
我收起了麵上的笑容,望著牆上掛著的婚紗照出神。
那是上個星期我和蔣秋聲特地回高中母校拍的。
我求了他兩個星期,他才不情不願地抽了點時間出來答應陪我拍照。
他冷著張臉,明明連笑都不願意笑一下,我卻依然很開心。
是我太遲鈍了,為什麼我沒早一點察覺到蔣秋聲對我的厭惡呢。
我拿出手機查找起婚禮那天的航班,訂了一張飛往都柏林的機票。
周萍為了給弟弟買車買房,看中了蔣家的彩禮,她是絕對不會同意我離開的。
蔣秋聲在國外也有產業,隻有這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蔣秋聲一晚沒回來。
往常我會一直開著燈等到深夜,連續打十幾個電話過去,蔣秋聲嫌煩,一次都沒接起過。
昨晚我早早就睡下了,一個電話也沒打,連信息也沒發,想著終於可以離開,晚上我睡得格外得好。
蔣秋聲或許覺得很奇怪,一早就打了電話過來。
我收拾著手邊的行李,不緊不慢地接起電話。
“我以為你出事了。”蔣秋聲急切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我忍不住在心裏冷笑,平常嫌我煩,就一晚沒去找他,他竟然還以為我出事了。
“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怎麼了?”
我語氣盡量裝著無辜,不想讓他察覺出什麼。
“店裏打電話過來說可以去試新娘妝了。”
我淡聲應了句好,蔣秋聲掛了電話開車來接我。
打開副駕駛的門,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
似乎是為了掩蓋什麼其他的味道,從來不用香薰的蔣秋聲還在車裏擺上了香薰。
昨晚車裏發生過什麼已經不言而喻,蔣秋聲確實有點小癖好,這我是知道的。
我指尖控製不住地發抖,強壓住心頭想吐的衝動。
車內的擺件和坐墊都是之前我和他一起挑的。
位置擺放沒有變過,但現在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惡心。
我關上車門坐到了後座,蔣秋聲覺得奇怪,溫聲問我怎麼了。
“這香薰味道我聞不慣。”我淡淡開口道。
聽到我這句話,蔣秋聲麵色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鎮定下來,“之前洗車中心送的,我就隨手拿來用了。”
我沒說話,隻是眼中含笑地望著他,我也沒問他這香薰怎麼來的呀。
坐在化妝的店裏。
化妝師摸著我臉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有些為難,但還是露出了甜美的笑,“沒關係,我們可以試試麵部彩繪,肯定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保證那一天你會是最美的新娘。”
一直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的蔣秋聲突然嗤笑出聲,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不用彩繪,你就用最重的遮暇幫她遮住疤就好了。”
化妝師還想說點什麼,蔣秋聲卻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就照我說的化吧。”
我抿唇,輕輕拍了拍化妝師的手,“就這樣吧,遮住就好了。”
蔣秋聲說我臉上的疤惡心,我又怎麼會是最美的新娘呢?
不過無所謂,化什麼樣的妝都不重要了。
妝化到一半,沒想到許淑婷也來了。
她今天來這家店拍寫真。
兩人像是約好了似的,許淑婷一進來,蔣秋聲立刻走上去迎她。
許淑婷主動走過來向我問好,眼神裏全是挑釁的意味。
見我不搭理,她又陰陽怪氣起來,“秋聲,你看簡寧姐這樣化是不是特別漂亮,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蔣秋聲附和著她,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她那張臉,怎麼化不都是那樣。”
許淑婷或許是覺得不過癮,又在店裏鬧起來,指名讓我的化妝師幫她化寫真妝,不然她就會錯過回國最美的時刻。
我在一旁聽得想笑,蔣秋聲卻走到我身旁生硬地把我從椅子上直接拽了起來。
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昨天上過藥的腿又隱隱痛起來。
蔣秋聲薄唇緊抿,像抓犯人一樣鉗著我的手臂。
“先讓淑婷化,她拍完下午還要跟我去見客戶。”
化妝師在一旁勸打著圓場,說隻差唇妝就化完了。
蔣秋聲卻充耳不聞,扔緊緊拽著我。
他的手拽得我生疼,店裏無數雙眼睛好奇地望著我們,許淑婷也在一旁像是看笑話。
我近乎絕望地看著他,心裏像被塞滿了濕棉花,差點喘不過氣來。
膝蓋也在此時傳來鑽心般的疼,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終於,我覺得心累,妥協地點了點頭,“讓她先化吧。”
許淑婷根本就隻是想讓我難堪,見我鬆了口。
她溫柔地走過來抓住了蔣秋聲的手腕,“好啦,人家就是隨口一說,不要對自己的未婚妻這麼凶嘛。”
蔣秋聲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兩人說說笑笑著從店裏走了出去。
在他踏出門口的那一刻,我對著化妝師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幫我取消新娘妝的預約吧,定金不用退了。”
說完,我一瘸一拐地拿起桌上的包走了出去。
我打車去醫院處理了傷口,又順道去辦理了簽證。
蔣秋聲或許覺得愧疚,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回來,帶回來了我最喜歡的糖炒栗子。
“小寧,白天都是我的錯,我都是為了工作著想,你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蔣秋聲喝得迷迷糊糊的,把我抱在懷裏向我道歉。
好一個為了工作著想。
因為形象不好的原因,我的簡曆被一家又一家公司拒絕。
後來找到一份工作,他說他想創業,我就辭了職專門留在家照顧他。
我為了他的工作著想,他怎麼就不為我著想呢?
我覺得惡心,掙紮地想要脫離蔣秋聲的懷抱,他卻靠我越來越近。
溫熱的呼吸打到我的臉上,蔣秋聲一手捧著我的臉,就要吻上我的嘴唇。
頸間的長發在這時滑落,露出了我臉上可怖的傷痕。
蔣秋聲終於清醒了過來,猛地推開了我。
我沒有防備,被他推下床摔倒在地上。
後腦勺磕到了床頭櫃,很疼。
蔣秋聲有些慌亂地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語氣裏仍然是滿滿的責怪意味,“疼嗎?知道自己臉上的疤嚇人就別突然靠這麼近啊。”
他絲毫不掩飾對我臉上疤的嫌棄,同學聚會上他說的話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愣在原地恍惚了一下,依稀還記得曾經的蔣秋聲。
為我擋酒瓶碎片留下過一塊疤,就在額角那。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周萍跟瘋了一樣抓著我罵。
說我活著就是浪費糧食,讓我去死。
我不過頂了幾句嘴,她就敲碎了啤酒瓶來抓我。
我差點被她傷到,是蔣秋聲從門口衝進來攔住了周萍。
他死死抱著周萍讓我快走,周萍急了就往我身上扔玻璃碎片。
蔣秋聲擋在了我麵前,流了一臉的血。
我被嚇壞了,他安慰我說不疼,還想來抱我,最後也蹭得我一臉血。
被送到醫院縫針的時候他還在笑。
他說我有疤,他也有疤了,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這句話他隨口一說,我卻記了快十年。
或許我早就該死心。
蔣秋聲已經從骨子裏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