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沒有問蘇樂晗去哪裏,也沒有問她做了什麼。
她卻摟著我過來了,對我不是親就是抱。
像極了當初熱戀的時候,可我沒有絲毫反應。
靜靜地,淡淡地看著她的動作。
她意識到我的冷淡,又把臉貼了貼我的皮膚:“雲琛,這段時間是我太忙了,沒有照顧好你的感受。你也知道,程澈他媽死了,我隻是去幫他處理葬禮的事。”
“豆豆查明了死因,不是你的問題,對不起啊,你的電腦我給你再買一個好不好?”
我想說話,喉腔卻發不出一個字。
生澀地像吞了刀片。
“不用了,去看看媽媽吧,她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在醫院休息。”
蘇樂晗突然鬆開了我,黏膩的聲音冷淡起來。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媽媽生病,帶我去醫院!”
我不去看她:“看看你的手機是不是有20個來電。”
蘇樂晗收拾包的背影驟然一僵,緊接著又是敷衍地解釋。
“昨晚工作忙,快去看媽媽吧。”
我無言,帶著蘇樂晗去了醫院。
嶽母昨日特地求我給她買一個提起色的口紅和一頂假發。
今日的她看起來氣色格外好,蘇樂晗噘著嘴過去,看見媽媽躺在醫院時。
眼睛瞬間紅了:“媽媽生病怎麼不告訴我!”
嶽母笑著打趣她:“你呀,不是怕你忙,打擾你升職。”
她們就像是最尋常的母女,一起討論家常趣事,笑得開懷極了。
可我看著卻隻感到一陣悲涼。
嶽母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我可以花光積蓄為她治病。
可是有錢也治不了,看著她們笑的樣子。
心裏的痛讓我不斷瀕臨絕望,如溺水的人得不到救援。
哪怕有人拉我一把,可曾經願意拉我的人心早就變了。
又過了兩星期,蘇樂晗一有時間就來醫院。
她似乎沒有意識到嶽母為什麼住那麼久的院。
慢慢地。
六天,五天,四天,三天,兩天。
嶽母的病最後也到了回天乏術的地步。
每次蘇樂晗走後,她都要咳得近乎吐血。
我看著她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樣子,第二天她又會爬起床為女兒抹上最好看的口紅。
帶著最黑的假發。
蘇樂晗又來的時候,我一遍遍告訴她:“陪媽久一點,這兩天不要走,不要離開。”
甚至幾近卑微地哀求她不要走。
我想要媽媽看見她最後一麵。
她敷衍著回答:“知道了,你這麼緊張幹嘛,媽媽就是一個小感冒。”
放下一點心後,我才鬆口氣。
給嶽母找醫生檢查時,我出去了好久。
再次回到病房,蘇樂晗神色擔心,急得團團轉。
看見我回來,拿起包就要走。
“程澈要自殺,我不能放任他不管,他媽剛死,現在我得去看看他。”
我心一顫,卻還是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
“別走,算我求你了,程澈我去看他,你在這好好......”
“閉嘴!”蘇樂晗眼睛突然腥紅起來。
"程澈要自殺你聽不懂嗎?滾開!"
蘇樂晗急瘋了,她拿起包就甩在我的臉上。
被突如其來的力量一甩,鼻子控製不住流了血,一直滴在地上。
蘇樂晗的背影卻是那麼堅定。
後麵,嶽母聽見了聲響,趕緊問我怎麼回事。
我捂著鼻子,卻笑不出來,隻能說:“媽,晗晗公司有急事。”
“唉,這孩子......咳咳咳......”
說完,嶽母咳嗽得厲害,這次咳嗽得幾乎把她所有力氣用了出來。
嶽母的聲音逐漸嘶啞,我暗覺不好,趕緊出門找醫生。
醫生趕來時,隻是無奈搖了搖頭。
我崩潰地跪坐在地上,看著嶽母渙散的眼球,她眼裏還有著解脫。
最後咳完,我慌張地打電話,想要蘇樂晗過來。
嶽母隻是擺了擺手:“晗晗忙,不用了,小江,媽對不起你,媽知道你和晗晗最近不好了,可我還是自私地想要你照顧她......”
我哭的眼睛通紅,雙手握緊嶽母的手,卻止不住顫抖。
她閉眼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
“小江,晗晗呢,我還是想再看她一眼。”
人在死前還是希望看見自己在乎的人。
我打了三個電話,在最後一個時,蘇樂晗接通了。
“別打擾我,程澈在哭。”
這句話一出,壓倒我所有的山一下子把我湮沒了。
蘇樂晗剛掛斷電話,嶽母睜大雙眼,去世了。
她死前還在念著自己的女兒。
我攥緊拳頭,身形恍惚,隻是麻木地看著嶽母的屍體。
沒過多久,嶽母便被拉走了。
我就這麼愣愣地站著,接下來幾天,我仿佛是一件軀殼。
沒有靈魂,隻是麵無表情地處理火葬,骨灰,葬禮。
可惜,嶽母沒有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