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姐是京都最好的妝娘。
因為給太子妃梳妝時,不慎弄斷了她幾根青絲,被太子妃降罪,當場打死。
第二天,我去亂葬崗背回了阿姐的屍體。
後來,我成了太子側妃,親手殺了太子妃,又反手給了太子一刀。
我在阿姐墳前祭拜,“阿姐,我給你報仇了。”
我生下來母親就難產死了,父親嫌我晦氣,將我隨手丟棄。
是阿姐心善,將我撿了回去,才讓我活了下來,我出生在一個雪夜,阿姐給我取名雪兒。
我叫林雪,同阿姐姓。
阿姐比我大上五歲,我和她相依為命,一起長大,她從小手就靈巧,成了京都最好的妝娘,不少世家小姐都會差人找她。
我找了個遊醫拜師學藝,開了個小鋪子,算不上多掙錢,也能溫飽。
日子就這麼平淡而有趣的過去,變故就發生在阿姐二十歲這年。
太子妃指名要阿姐給她梳妝,我不想阿姐去,可我們隻是不過是尋常百姓,無法違抗。
阿姐讓我安心在家等她,跟著太子妃的侍女走了。
我在家中布置,再過三日就是阿姐和宋回哥的婚宴。
宋回哥是我藥鋪的常客,他是鏢行的一名鏢師,鏢師在外難免受傷,而我的鋪子相較於京都其他大藥鋪,要相對實惠一些。
恰巧那日阿姐無事,來鋪子裏幫忙,與宋回相識,兩人一見傾心。
相識一年後,兩人定下了婚約。
阿姐這幾日在家安心待嫁,宋回哥外出送鏢,馬上就要返京了。
我在家中處處掛上紅綢,把阿姐的嫁衣鋪在榻上,桂圓蓮子花生早就準備好了。
從白天等到黑夜,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我沒等到阿姐回來。
卻傳來了阿姐的死訊。
聽說,阿姐昨日替太子妃梳妝時,不慎弄斷了她幾根青絲,被太子妃降罪,當場打死,屍體被扔去了亂葬崗。
但我卻知道,不是這樣的。
阿姐心細,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一切不過是太子妃的嫉妒。
阿姐生的貌美,她曾給高門小姐梳妝時,偶然碰到過太子,太子誇她心靈手巧,又在她貌美的麵龐上停留了幾瞬,多看了幾眼。
太子妃就妒恨上了,這也是阿姐與宋回哥匆匆訂婚的原因,原以為事情到此了結,沒想到太子妃還是沒放過阿姐。
我渾渾噩噩地去了亂葬崗。
入目所及,到處都是屍體,盛夏的暑氣夾雜著腐屍味,招來了大量的蒼蠅蚊蟲,有的放置久了,軀體已經腐爛,生出大量蛆蟲。
我絕望地喊著阿姐的名字,踏過一個又一個屍體。
終於找到了渾身是血的阿姐。
我咬牙,用了吃奶的力氣把她從死人堆裏背出來。
阿姐渾身是血,臉上滿是劃痕,麵目全非。
如果不是她腰間佩戴著我親手所繡的香囊,我無法相信我那個愛美的阿姐變成這樣。
眼淚和著汗落下,我都有點睜不開眼睛。
我無助地哽咽:“阿姐,你醒醒,我是雪兒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阿姐,你不要雪兒了嗎?”
阿姐麵色雪白,渾身僵硬,我知道她不會再回答我了,我再沒有家了。
我腳步頓了一下,不願相信地繼續哄道:“阿姐不怕,我們回家了。”
眼淚像是蒸發了一般,再也流不出一滴,我麻木地拖著腳往前走。
到了家門口,我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想起阿姐慘烈的模樣,恨意在我心裏瘋狂蔓延生長。
我發誓,隻要我不死,就一定會讓傷害過阿姐的人都付出代價。
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們也嘗嘗失去摯親,無能為力的滋味。
還沒等我安排好阿姐的後事,鏢局傳來了宋回哥的死訊。
回來的鏢師們說,路上遇到了山匪,宋回死於山匪亂刀之下,屍體被山匪們拿去喂了狼群,死無全屍。
宋回哥的母親聽此噩耗,氣急攻心,也跟著去了。
下午,那幾個逃回來的鏢師突發惡疾,不治身亡了。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太子妃的手筆,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但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將阿姐她們的葬禮安排妥當後,我身著一身孝服跪在了太子府門口。
幾天前,我從亂葬崗扛了個死人回來的事,街上很多人都瞧見了。
此刻,圍在我身旁看熱鬧的人也不少。
快到上朝的時間了,太子不可能不出來。
沒過一會兒,一身華服的太子南宮煜出來了,太子妃溫婉地挽著他的手臂送他上朝。
看到我,這位素來溫婉賢淑的太子妃驚呼一聲,躲到了太子身後。
誰會想到,這個美名在外的太子妃心思竟會那般歹毒。
無所謂,所有傷害過阿姐的人,我都會讓她們付出代價。
我壓下心底的恨意,紅著眼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顫著嗓子,幽幽怨怨,注視著太子那狹長的眼。
“民女的家人枉死,還請太子殿下替民女做主!”
一滴清淚劃破麵頰。
美人垂淚,總是惹人憐愛的。
我看著南宮煜眼裏的情緒從開始的厭惡嫌棄到有了明顯的探究好奇,甚至有一瞬一閃而過的驚豔。
我適宜的撥開淩亂的發絲,柔弱地暈倒在他眼前。
果不其然,南宮煜假惺惺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來人,將這位姑娘請進府裏,叫個大夫看看。”
太子妃嬌滴滴的聲音緊跟著:“殿下,恐怕……”
“靜兒,你逾矩了。”
太子妃銀牙緊咬,到底是不敢忤逆太子。
下一瞬,我被人騰空抱起,安置在了一間偏殿裏。
我剛要睜眼,又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遂又裝起了昏。
來了幾個侍女,給我換了身衣裳,又扶起我坐下,開始折騰我,直到周圍變得寂靜。
我睜開眼,身上刺眼的紅讓我作嘔。
傳聞當真不假,當今太子昏庸無道,沉迷美色。
太子妃賀氏原不過是京都一五品小官的女兒,因著一次救命之恩,搭上了太子府這條船,賀家這些年水漲船高,由五品小官一越為當今一品重臣,隻怕再過不久就要榮登丞相之位了。
不過我知道,她這救命之恩本就是搶的他人的功勞。
我會戳穿她的,不過不是現在。
我警覺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又聽到腳步聲,我縮著身子,抱著膝蓋蜷縮在床的裏側輕輕啜泣。
進來了一個雙鬢花白的老婦人,先是歎了口氣,接著開始勸我。
“姑娘啊,認命吧,你逃不出去的。”
她過來扯著我的手拉我下床,強硬地按著我的肩讓我坐在梳妝台前,為我上妝。
她一邊梳妝,我一邊哭,妝花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上妝的速度。
她無奈地端詳了一番我憔悴的臉,點了點頭:“罷了,這樣也別有一番趣味。”
待她走後,我又假裝難過了好一陣,見沒人再來找我,才擦幹眼淚,打開梳妝匣給自己又添了幾筆,跟在阿姐身邊這麼多年,我雖然沒有阿姐技藝高超,卻也知道自己的優點。
美麗而柔弱的女子往往最惹人憐愛。
我透著門縫,看著一眾侍女們忙活著將整個院子都染上紅色,四處掛著明豔的紅綢,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我的心裏越發冰冷。
夜幕降臨,侍女們成堆地拉扯著我,讓我去跟南宮煜拜天地。
我抓住她們鬆懈的空子,趁機摔碎茶盞,把碎瓷片抵在脖子上,以死明誌。
她們拗不過我,一擁而上,奪走了碎瓷片,用絲綢把我五花大綁,按著我跟太子拜完了天地。
洞房之時,南宮煜強迫我躺在他身下承歡,承受著他的所有肆虐。
我腦海中出現的是阿姐慘死的樣子,宋回哥死無全屍的死訊,他母親哀思而亡的悲痛。
若是沒有太子妃,他們本該幸福美滿,闔家歡樂。
眼淚打濕了枕頭,也不停落。
南宮煜在床上也算個溫柔的人。
除了控製住我的手腳,防止我逃跑,其餘的動作都很輕柔。
他輕輕地吻去我的淚,我卻隻覺得惡心。
等他吃飽饜足虛抱著我的時候,說:“跟了我吧,你家中無人,我會照顧你的,讓我照顧你吧。”
我沒說話,也沒動。
太子妃所獲得的一切都源自於太子,她對太子言聽計從。
我隻有表現得不一樣,才能讓他擁有新鮮感,牢牢的將他的心攥在我手裏。
次日,馬上要到上朝的時間,太子摸了摸我的頭發,在我額上落下一吻,讓我不用請安,繼續睡。
我樂得清閑,臉上卻沒給他好臉色。
如此這般,都不用我特意挑撥離間他們夫妻了。
還沒等我睡著,一盆熱水澆頭而下,冒著熱氣,我的麵上一片緋紅,鼻腔裏不小心嗆了點水,難受的緊,再無睡意。
睜開眼,一個滿臉橫肉,麵相不善的婦人,指著我的鼻子罵。
“好你個小賤人,勾引太子在先。”
“如今又不顧禮儀,太子妃等著你請安,等到日上三竿都不見你來。”
雀兒擋在我身前,為我求饒,她是太子安排照顧我的侍女。
“還請王嬤嬤高抬貴手,是夫人身子太虛弱,太子特意恩準夫人今日休息的。”
這話聽在王嬤嬤耳裏,反倒是在炫耀昨日太子的留宿了。
她皺著眉頭,一腳踢開了瘦弱的雀兒:“什麼狗東西,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敢攔我。”
“無妨。”
我不緊不慢地扶起雀兒,冷冷看向王嬤嬤,“嬤嬤,還請帶路。”
剛到太子妃的寢殿,膝彎被人狠狠一踹,我受不住,悶哼一聲,跪倒在石子路上。
正午的太陽刺眼熱辣,我抬眼看不清太子妃的臉。
她坐在屋子裏,無辜地托著臉,吃著碗裏冰好的瓜果,居高臨下地瞧著我。
身後的王嬤嬤冷哼一聲開口:“既入了府,那是萬萬不能沒有規矩的。”
“今日太子妃心情好,隻罰你在這院子裏跪上三個時辰,你還不快謝恩。”
我默默跪直了身子,做戲就要做全套,三個時辰,剛剛好在南宮煜回來之前結束。
她也斷定了我不會同有血海深仇的南宮煜告狀。
可今日,我便要她這如意算盤落個空。
太陽是真的毒,我知道她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立威。
她不知道,我巴不得她這樣對我。
不然我怎麼有機會扳倒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呢?
豆大的汗滴進眼睛裏,落到石子上,漸漸地,我有些跪不住了。
膝蓋像是被針反複紮一樣,身子也開始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太子妃不知道何時離開的,等我昏倒又醒來的時候,偌大的院子裏就剩了我一人。
太陽西落,南宮煜也該回來了。
我用手狠狠捶打了幾下膝蓋後,把腰板挺直,繼續跪著。
等到天色又暗了一點,我聽到了雀兒的哭聲和成年男子疾跑的腳步聲。
我心中暗自竊喜,南宮煜,你總算是回來了。
南宮煜氣還沒喘勻,就把我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裏。
我不說話,眨巴著水汪汪地布滿眼淚的眼一直盯著他看。
南宮煜的呼吸加重,他低罵了一聲:“把你的眼睛閉上,不然我現在就要了你。”
我裝作受驚的模樣,瑟縮著閉上了眼,眼淚奪眶而出。
南宮煜小心翼翼地給我腫脹的膝蓋上藥。
“太子妃為何要罰你?”上完藥,南宮煜讓我坐在他的懷裏,給我揉腰。
“我不知道,太子妃的指令我不敢違抗,我怕……”我哽咽著說了幾句,停下來。
“怕什麼?整個太子府都得聽我的,你大膽說便是。”
“我怕,怕太子妃像殺死我姐姐一樣輕易地把我殺了。”
說完,我哭得渾身發抖,柔弱地靠在南宮煜懷裏。
南宮煜有些慌了神,柔聲安慰我:“雪兒不怕,現在我是你的夫君,沒人敢欺負你的。”
我乖巧地點點頭。
太子妃,你也該嘗嘗眾叛親離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