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是時嘉木最重要的人。
可事實是我還不如照顧他的護工。
他們在家宴上眉來眼去,訴說愛意。
我成全了他們。
時嘉木卻紅了眼睛,怨我不愛他。
家宴之上,姐姐正與時嘉木的父母商討著我和時嘉木的婚約。
我望著心不在焉的時嘉木,夾了塊肉放入他碗中。
笑容剛剛浮現,卻被他猛地打碎了碗。
那塊肉孤零零地滾落在地,越滾越黑。
“憑什麼我要和一個聾子結婚?我不喜歡她!我喜歡的是尤婉柔!”
我知道尤婉柔,她是時嘉木的護工,也是此刻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女。
我手中的筷子沒拿穩,摔落在地,打破了這沉默的氛圍。
時嘉木竟與他的父母對峙起來。
“你和我爸定下的婚約,那你讓我爸娶她好了。”
“時嘉木!你怎麼能如此說話?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就是為了讓你來氣我們的嗎?”
我握著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不知所措地看向姐姐。
姐姐神色冷淡,拍了拍我的手。
“時總,這頓飯我看也不用吃了,你們家事我就不摻和了。”
時父聽到這個稱呼,身形晃了一下,歎了口氣。
“是我對不住你們。”
我扯了扯姐姐的衣角,攥著送給時嘉木的生日禮物走到他麵前。
“你喜歡她嗎?”
時嘉木望向我,眼底滿是認真。
他一字一頓地對我說,他愛的隻有尤婉柔,隻把我當作朋友。
“和不愛的人結婚唯有悲哀,所以我不想和你結婚。”
言罷,他從兜裏掏出支票,四處尋覓。
視線最終落在我手中的禮物上。
“借用一下。”
一張數萬元的支票落在我的手心。
他歸還筆時,被身後的尤婉柔撞了一下,筆掉落在地,斷成兩截。
“這些錢就當是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時父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扇了時嘉木一巴掌,癱在椅子上。
時母一邊照顧他,一邊向姐姐致歉,聲稱孩子不懂事,都是玩笑話。
時嘉木被扇了一巴掌後,看著我,眼底沒有一絲喜歡。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非要把我逼到這種地步嗎?”
“我沒有。”
我慌亂地解釋,可蒼白的話語表達不出我的心意。
這些年,我隻是想待在他身邊而已。
姐姐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
“裴思思,跟我回家。”
說完,她拽著我離開了聚會。
身後傳來時父暈倒在地的聲音以及時母慌亂的驚呼。
隨後,助聽器被姐姐摘下,我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回家途中,姐姐將助聽器還給我。
“別為了男人傷心。”
我緊緊攥著手裏的支票,垂著頭。
這些年來,時嘉木對我獨一份的親近。
讓我誤以為他如同我喜歡他一般喜歡著我。
姐姐把我送回臥室,正欲離開時又折返回來抱了我一下,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我在隔壁。”
我點點頭,在她的注視下躺了下來。
窗戶忽然傳來被東西撞擊的聲響。
我剛抬起頭,姐姐便壓下我的腦袋。
她冷漠地瞥了一眼窗外。
“沒什麼,一隻瞎了眼的鳥而已。好好休息。”
姐姐摘下我的助聽器,將我按在床上,而後離開了房間。
我心裏清楚,窗戶外麵的人是時嘉木。
那是我們之間的約定,隻要他扔石子進來,我就會去找他。
可此刻的我太過難受,實在不想見到他。
我陪了他十幾年,他卻因為一個護工,就將我的付出視作廉價勞動力。
石子把窗戶旁邊的陶瓷小貓撞碎了。
我起身去撿。
那個陶瓷小貓是時嘉木初次接觸陶藝時為我製作的。
它歪歪扭扭,並不美觀,顏色也塗抹得不均勻。
可當年的他滿臉認真。
“這個送你,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我明白他的心意,收下了陶瓷小貓,抱了抱他。
少年羞紅的麵龐驚豔了我整個青春。
我隨意擦了擦被陶瓷割破的手。
躺在床上,淚水浸濕了整個枕頭。
次日清晨,姐姐冷著臉讓我從後門出去。
我看了一眼門口的時嘉木。
“沒事的,姐姐。”
姐姐輕聲應了一下。
“隨你。”
我笑著抱了抱她。
姐姐人很好,隻是不擅言辭。
時嘉木將我攔在門口,執拗地看著我。
“為什麼昨天晚上不給我送熱牛奶?”
往常我都會在晚上給他送一杯熱牛奶,現在我不想了。
我後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我們隻是朋友,我沒必要給你送熱牛奶,你可以讓傭人或者你女朋友給你送。”
時嘉木眨了眨眼睛。
“你討厭尤婉柔嗎?”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我沒有討厭她。”
可我也不喜歡她。
“那就好,我希望你們能和平相處。尤婉柔剛轉到你們班,你要好好照顧她才行。”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姐姐突然拽著我,眉眼冷淡。
“走,姐送你去學校。”
我坐在車裏,回頭看了看還愣在原地的時嘉木。
“男人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我愣愣地點點頭。
剛進教室,就看見時嘉木讓我照顧的尤婉柔被一群人圍住。
她看見我,柔柔弱弱地起身。
“抱歉,裴同學,我昨天不知道你會出現在那裏。”
見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她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滿臉為難。
“你可以原諒我嗎,裴同學。”
我尚未開口,旁邊一向看我不順眼的同桌便發話了。
“婉柔,你和她有什麼好說的,一個聾子,怕是連你說什麼都聽不見。”
尤婉柔露出驚訝的表情。
“裴同學聽不見嗎?真的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她掐著我的手慌亂道歉。
我被她掐得生疼,甩了甩手。
“不要碰我。”
下一刻,尤婉柔摔倒在地。
這一幕恰好被來找她的時嘉木看見。
他衝過來將我推到在地,助聽器摔在地上碎成幾瓣。
時嘉木沒在意我。
他焦急地詢問尤婉柔的情況。
尤婉柔眼眶通紅。
“沒事的,嘉木,我相信裴同學肯定不是故意的。”
“裴同學,如果你討厭我,我不會出現在你麵前的。”
“隻是時嘉木,我真的很喜歡他,你不要和我搶好不好。”
“我和你不一樣,我隻有他了。”
我聽不見她說了什麼,隻是察覺到周圍滿是不善的目光,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剛站起身,時嘉木失望地看著我。
“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裴思思,你真賤啊!”
說完,他抱著尤婉柔出去了。
剛好遇到老師,他向老師說明緣由後,帶著尤婉柔去了醫務室。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擦傷和指甲印。
“裴思思!沒聽見嗎,要上課了,你趕緊給我坐下!”
老師話音剛落,教室裏哄堂大笑。
“老師,你忘記了,她本來就是一個聾子。”
我看著周圍幾人的反應,連蒙帶猜老師應該是讓我坐下。
我咬著嘴唇坐回座位。
凳子被同桌勾到後麵,我沒坐住,摔在地上,頭狠狠地撞在了後一排的桌子上。
同桌捂著嘴唇,滿臉驚訝。
“不會吧,裴同學,你那麼傻的嗎?連坐都不會坐?”
我起身,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拽住同桌的頭發,狠狠地向桌子砸去。
她尖叫著讓我鬆手。
“裴思思!你瘋了嗎!”
老師反應過來連忙拽我。
“裴思思!鬆手!你這樣我們要叫家長了!”
我沒有鬆手,又狠狠地砸了幾下,直到同桌暈了過去。
姐姐來到學校的時候揉了揉我的頭,說了三個字,看口型是。
“有我在”。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與老師溝通的。
自那以後,學校裏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
然而,我總能聽到班裏其他人對我的竊竊私語。
當我看過去時,他們又裝作若無其事。
小組作業、體育活動,我都變成了孤身一人。
我不明白,明明是她們做錯了事。
我隻是反擊,大家為何要把錯歸咎於我。
在又一次被鎖在器材室後,我徹底爆發了。
我找到了那個同學的所在地,推開門。
看見了全班同學還有時嘉木。
他們坐在電腦麵前,看見我,原本熱鬧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了。
時嘉木蹙眉。
“你怎麼在這裏?”
我沒回話,看著他麵前的電腦。
顯示屏上是他最厭惡的遊戲。我曾經在他麵前玩輸了。
他嘴上說著,隻有我在這蠢的要死的人才會玩這種遊戲。
卻還是幫我把對方殺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對方向我道歉。
時嘉木注意到我的視線,抿唇。
“要一起玩嗎?”
他話音剛落,其他人都露出不歡迎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尋了台電腦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尤婉柔和我分到了同一隊。
時嘉木則在另一隊。大家調侃他們小情侶變敵人。
尤婉柔羞紅了臉,讓大家別亂說。
遊戲一開始,對麵仿佛商量好一樣,圍攻我。
有人見時嘉木走另一條線,故意說道。
“時哥,不會要對自己的朋友放水吧。”
時嘉木沒說話,隻是在旁人的激怒下操控著人物朝我走來。
殺了我一次又一次。
我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看著他,一動不動。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隊友有人嘲諷我。
“裴思思,你是喜歡時嘉木嗎?一直給他送人頭?”
我還沒說話,尤婉柔忽然開口。
“裴同學,我幫你報仇!”
說完她控製著角色朝時嘉木走去。
時嘉木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任由尤婉柔殺了他一次又一次。
我忽然不想待在這裏了。
尤婉柔是他女朋友。
他讓著她很正常。
而我隻是一個普通朋友罷了。
大家察覺出了不對勁。
曖昧的目光投向倆人。
“你們兩個夠了吧!玩遊戲都要虐狗啊!”
“站著讓對方殺也太撩了吧!”
尤婉柔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時嘉木起身揉了揉她的頭,眼底掩蓋不住的寵溺。
“我的女朋友當然要我來寵。”
眾人的調侃的聲音響起。
紛紛起哄讓他們親一個。
尤婉柔不好意思的敲打著時嘉木的胸口。
被時嘉木抱在懷裏。
我坐在角落看著兩個人擁吻。
班級不乏有人對我投來憐憫或者嘲笑的目光。
我扯了扯嘴角,掩蓋住眼裏的酸澀。
在尤婉柔朝我拉來時,露出笑容。
“祝福你們呀。”
祝福的話語說出口。
我忽然覺得其實不喜歡時嘉木也沒那麼難。
就像姐姐說的不值得為男人傷心。
可真的好難受。
讓我喘不過氣。
難受過去了又沒什麼了。
我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被尤婉柔叫住。
她問我怎麼突然要走。說著眼眶就紅了。
“裴同學,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搶走了嘉木。”
“我不知道你喜歡他,但是我真的沒有想搶走他的,真的很抱歉。”
真奇怪,時嘉木已經站在她身邊了,我也要離開了。
她卻依然不依不撓逼我承認喜歡時嘉木。
充滿惡意的視線投向我。
我仿佛成為了眾人視線的中心。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