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陪程妄參加應酬時，我無意識喝了一杯賓客敬主位的酒。

他就當眾給了我一巴掌，大罵我心思惡毒，妄圖用這種方式逼他公開。

隨後轉身去追旗下吃醋的女模特。

我跟上去想要解釋，卻被他從快車道上踢下車，導致我顱腦損傷，後背脊柱斷裂。

從手術台清醒的那一刻，我給母親打去了電話。

“媽，上次你們說的股份轉讓，我這就回去簽字。”

1

住院的這一個多月裏，程妄一次也沒有聯係我。

辦理好出院手續後，我一個人打車回家。

站在近十年的家門前，我拿著鑰匙卻如何都擰不開家門。

無奈之下，我隻好拿出手機給程妄打去電話。

打了一遍又一遍，始終無人接聽。

最後還是路過的物業認出了我，用備用鑰匙替我打開了門。

門剛被打開，一陣帶有情欲的粗喘聲鑽進我的耳膜。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穿著我浴袍的周奕霖。

她正坐在程妄的大腿上，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而程妄半裸著上身，一雙大手正遊走在身上人的腰肢處。

女人身上水霧氤氳，連開口的嗓音都誘惑極了。

“哎呀，綰綰姐怎麼回來了？”

“剛剛是你在敲門嗎？都怪我太沒安全感，程總怕我們被陌生人打擾，這才換了鎖，等會我讓物業分你一把鑰匙。”

我淡淡應了一聲，最終收回視線，拿著醫用品往臥室走。

見被我無視，程妄的眉頭皺起，從沙發上站起身對著我解釋了一句。

“霖霖最近被人惡意纏上了，她的住處不安全，我才讓她借助我們家的，你別誤會。”

要是從前的我，肯定會大吵大鬧的質問。

可現在，我隻覺得渾身難受。

後背的傷口還沒好全，傳來微微緊繃的痛感。

再聽到程妄的聲音。

我腦子裏浮現的，全是那天他忙著追周奕霖，而惡狠狠將我從快車道上踢下去的模樣。

從那一刻起，我對他的愛意便蕩然無存。

“嗯，我不會誤會的。”

我的話音剛落，周奕霖就賤兮兮地擋在我麵前。

“蘇綰姐快看！程總為了哄你開心特意為你挑選的鑽戒，還讓我先替你試試品！”

說完，她衝著我揚了揚手上的鑽戒。

我無視她眼中的挑釁，扭頭看到程妄手上也有隻一模一樣的。

視線落在他的無名指上，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挺好看的，適合你們帶。”

程妄顯然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微微睜大了雙眼。

“蘇綰，你是在給我甩臉子嗎？”

他突然扯住我的手，開始莫名其妙。

身上的痛感清晰地傳入我每根神經，想要休息的想法讓我徹底失去耐心，皺眉冷聲道：“我說了，沒事！”

手裏的醫用品掉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我無視程妄詫異的表情，直接繞開他，推開了臥室門。

程妄不知何時追了過來，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用手撫摸著我的後背。

“手術時疼嗎？怎麼出院也不和我說一聲啊？我好讓人去接…”

“不疼。”

我直接打斷了程妄沒說完的話，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原來，他知道我受了傷在住院啊。

程妄的臉色有一瞬間難看，但還是想要重新靠近我。

還沒碰到我，他的眼神突然慌張了一下。

我順著他的視線瞥過去，這才注意到床上散落的情趣內衣。

就在這時，周奕霖從客廳小跑過來。

她像隻害羞的貓咪，走上前把內衣攥在手裏，有些羞恥地開口：“綰綰姐，你千萬別生氣！這是程總不小心弄臟的，我忘了洗了。”

我看了一眼內衣上殘留的“臟痕”，沒再說話。

2

等我晚上收拾好東西，母親剛好打來電話。

“綰綰，你終於想清楚了，我和你爸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家裏公司股份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讓你下半生無憂。”

“還有那個程妄，他要是對你好也行，可你看這都十年過去了，他還閉口不提娶你的事！根本就不是真心愛你！”

聽到媽媽的話，我擦拭碘酒的手一頓。

從前聽到我媽這樣的話，我總是會堅定的反駁她，告訴她程妄是愛我的。

可這次，我卻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既然決定回來，就盡快回來吧，媽給你買一周後的機票怎麼樣？”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一個紅圈尤其地醒目。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再給我半個月時間吧，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好再走，其他的你們看著決定就好。”

剛掛斷電話。

門口就傳來關門的聲音。

程妄走進臥室，想要替我擦藥，但被我拒絕了。

他微微蹙起眉頭，又不解地問道。

“什麼半個月？你要去哪？”

我將用過的棉簽扔在地上，隨意地敷衍了幾句。

“我朋友，要來咱們這裏找我玩。”

“你如今也是該多出去玩玩了，整日呆在家裏跟個老太婆一樣，一點情趣都沒了。”

我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剛在一起的時候，是程妄求著我辭職陪他，為了陪他應酬，我幾乎斷絕了自己所有的朋友圈。

可如今，他又嫌我沒了情趣。

見我這副態度，他也有些惱怒，還沒來得及開口。

樓下的周奕霖突然大喊。

“程總，今天有合作商想請你參加舞會，你要哪位女伴啊？”

聽到這句話我垂著的指尖微微一顫。

程妄剛創業那會一點也不會跳舞，每次遇到這樣的場合，總是我不眠不休教他跳舞。

而每次舞會，程妄必定會帶上我，向一眾合作商宣告我的身份。

但這次，程妄目光有些閃躲，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自然。

“那個，你這麼久沒跳舞了肯定都不會了。”

“至於舞會，我就讓霖霖陪我去，她年輕適合這種場合！你不會誤會吧？”

程妄的話裏話外都在偏袒著周奕霖。

我揚起笑容，沒有反駁也沒有胡鬧。

周奕霖又在樓下喊了幾句，程妄麵對我的耐心似乎終於被磨滅。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臨走時淡淡地說了句。

“蘇綰，你都這麼大人了為什麼還總是不懂事呢？不知道我的辛苦嗎？”

每次隻要和程妄鬧別扭，他總會滿臉疲憊地說出這句話。

而每次他這樣，我就會心疼，甚至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過於任性。

自我調節後，又繼續沉浸在這一場沒有任何價值的感情裏。

就這樣，我沉浸了十年。

程妄離開後，我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窗外。

周奕霖穿著高定的禮服被他摟在懷裏，連背影都是美的。

而我這副渾身是傷的模樣，在她的對比下更是狼狽的可憐。

3

兩人走後，我開始沉下心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將近十年的時間裏，我和程妄也留下了無數個回憶。

比如書房裏，被我點開的這一個視頻文件夾。

第一個視頻，封麵是一束花。

青春的聲音很快響起。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程妄給我送了一大束玫瑰。”

血液瞬間湧上頭。

這是我的聲音。

緊接著是程妄被放大的臉，隻是年輕了許多。

“以後每年我都會鋪滿玫瑰，我的公主永遠有屬於她的花海！”

程妄的眼神亮晶晶，像閃爍著星光一樣盯著鏡頭。

我又隨機點開了一個視頻。

程妄受了傷。

我哭喪個臉，把攝像機懟在他的傷口。

“我不疼的，別哭。”程妄安慰我。

我小聲嘟囔，“都怪我。”

程妄把我攬入懷裏，“我的使命就是永遠保護公主。”

可是那滿地的玫瑰，我已經很多年都沒見了。

原來他口中的永遠，隻有短短幾年。

就連圈子裏的風向也從羨慕我和程妄的愛情長跑。

到打賭，最後程妄會不會娶我。

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所以我打算主動求婚。

於是戀愛紀念日那天，我買了蛋糕和戒指。

我以為他會感動的。

可他卻當著所有人的麵，砸碎了蛋糕，又把求婚戒指狠狠的砸在地上用鞋跟碾壓。

他憤怒的警告我，不要妄想用這種方式讓他逼婚。

後來我聽到他跟他兄弟們的談話。

“我對蘇綰的新鮮感沒了，但是她對我很好，我又不想分手。”

“而且還有責任在，不跟她結婚，估計大家都會罵我渣男吧，唉我先繼續拖著。”

對我來說，嫁給他是我近十年的心願。

可在他那裏，已經成了深淵。

最後我再也沒有提過結婚。

可他依然怕我會逼他結婚，逼他公開。

所以在周奕霖吃醋離開的情況下，程妄也徹底慌了，他忘了從前對我的愛，反而卻親手將我踢下車。

眼框不自覺地紅起來，淚水滴落在電腦的鍵盤上。

我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氣。

幸福就像是夾著老鼠的麵包，我和他十年的感情，早就破碎了。

我深吸一口氣，將這些過往全部帶到院子裏，毫不猶豫的一把火燒了所有過往。

4

從那天舞會後，程妄再也沒有回來。

倒是周奕霖的朋友圈更新頻繁。

話裏話外，無非就是炫耀程妄對她有多寵。

我默默翻看著她的朋友圈，這才知道程妄為什麼沒回來。

原來，他們去旅遊了。

原來，他們的旅遊需要住一間房。

之後的日子裏，我在牆上的日曆上，劃掉一個又一個日期。

直到日子來到我畫紅圈的那天。

也是倒計時“3”。

這天，是程妄的生日。

所以他罕見地給我打了電話。

“蘇綰，我的三十歲生日要到了，我訂了家餐廳，我們一起慶祝。”

隨著他話音落下，我收到了一條短信，是程妄給我發來的地址。

每年的生日我都會為程妄準備禮物，這次是最後一次了。

我坐在餐廳內，望著餐廳門口一直沒來的熟悉身影。

又一個小時過去。

餐廳裏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客人。

而程妄的電話，卻一直沒有被打通。

我端起桌上的紅酒朝對麵的空位碰杯，“程妄，生日快樂。”

喝完這杯酒後，我輕輕歎息一聲，將準備好的禮物扔到了垃圾桶裏。

我剛要離開，迎麵就碰上了程妄和周奕霖。

周奕霖挽著他的胳膊，小臉上的興奮還未來得及收斂，吧唧一口親在程妄臉上。

“程總生日快樂，快猜猜今天的禮物是什麼！”

剛說完話，她就看到了我。

周奕霖尷尬的縮縮脖子，躲到程妄身後：“綰綰姐，你，你別誤會......我隻是太開心了。”

聽到周奕霖的話，程妄將她護在身後，眼神防備的看著我：“她年紀小愛撒嬌，你別和她計較。”

我自嘲的勾了勾唇角，要是以前的我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難過到流一整夜的淚吧？

幸好幸好，我已經不愛他了。

“沒事。”

不想跟他們糾纏，敷衍一句後，我側著身子就想離開。

周奕霖卻追了上來。

她一改在程妄身邊那副溫和無辜的模樣，衝著我挑釁地笑了起來。

“你怎麼還屁顛屁顛舔上來給程總慶祝生日啊，他帶著我去商場玩了幾個小時，早就忘了你在這裏了。”

如果換做從前，我可能早就破口大罵了。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祝你們生八個兒子哈。”

我上揚著唇角，隨後推開她準備離開。

周奕霖卻腳步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身後趕來的程妄就看到了這一幕。

“蘇綰！你有完沒完？”

緊接著，他二話不說將一碗熱粥倒在我身上。

滾燙的湯汁流在我胳膊處，瞬間被燙的通紅。

“你不是自己不計較嗎？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真惡心！為什麼要傷害奕霖？”

還沒等我開口解釋，一旁毫發無傷的周奕霖突然哭了起來。

程妄徹底慌了，他衝著我怒吼，將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我身上。

“本來想給你點好臉色，在我生日這天哄哄你，可你呢？居然做出這麼惡毒的事情。”

“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娶你的！滾，別再出現礙我眼。”

周圍的人都在看我笑話，身上的疼痛也漸漸麻木。

我看著他抱著周奕霖的身影，心臟還是不免抽痛。

我回頭忘了一眼這家熟悉的餐廳。

十年前，二十歲的程妄在這家餐廳向我告白。

十年後，他在這家餐廳又一次地選擇了別人。

我總是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可我忘了。

二十歲的程妄，已經沒了。

程妄抱著周奕霖離開後，我忍著胳膊的疼痛拿出了手機。

緊接著，我改了簽，訂了當晚淩晨離開的飛機。

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程妄打來的電話還響個不停。

“你人呢？霖霖都被你嚇哭了！趕緊滾回家來道歉。”

我沒有理他，反而刪了他的聯係方式。

過了大概半小時，他又用陌生人的手機給我發來短信。

“家裏的行李怎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