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心照不宣地沒再提過這件事。
在老家過完年。
很快到了學校開學的日子。
奶奶或許看出我的擔憂。
牽著我的手握緊又鬆開。
“沒事,你奶奶這麼多年都過來了,能有啥的。”
“你好好上學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怕看到她不舍的眼神。
離開時我沒敢回頭。
可我也沒想到,就是這樣一次普通的告別。
差點成為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年關過後,省內又下了一場雪。
我心血來潮點開了老家院子的監控。
想看看奶奶在做什麼。
剛點開,卻看到畫麵裏隻有爺爺一個人在打八段錦。
正準備切換監控視角。
卻忽然發現一旁的豬圈附近撒了一地豬糠。
奶奶正倒在不遠處的雪地裏一動不動。
不知道躺了多久。
隻有奶奶養的狗焦急地在她身邊打轉。
我心中大驚。
以為是爺爺沒發現,剛打算打開設備聲音讓他去看看情況。
下一秒,他卻冷漠地跨過奶奶進了屋。
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我從學校趕到醫院時。
奶奶已經脫離了危險,隻是還在昏迷。
爺爺看到我,表情冷漠。
抄起椅背上的衣服就要走。
“如果不是醫護人員要求,我是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裏的。”
“先走了,我明天還有書法課要上。”
“一大半年紀還能摔跤,住院不知道又要浪費多少錢!沒用的東西。”
臨走前還不耐煩地瞪了一眼床上的奶奶。
我目送他走出病房。
沒有任何阻攔的念頭。
從小到大,家裏看上去有三個人。
但好像又隻有我和奶奶兩個。
我爸早死,我媽改嫁。
是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
而爺爺好像就是一個在家裏借宿的透明人。
甚至從我記事起,他就一直在和奶奶分房睡。
那個房間不讓允許任何人踏足。
小時候好奇偷偷進去過一次,看到裏麵擺了許多老照片。
都是同一個陌生女人的。
我從沒跟奶奶說過。
但現在想來,她未必不清楚。
爺爺的冷血我早就心知肚明。
不覺得失望,隻覺得奶奶這些年實在太苦。
想到這裏,我想上前給她掖掖被角。
卻發現奶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
剛才爺爺的的話,不知道她聽見了多少。
沒發現她表情有什麼異樣,我鬆了口氣。
也沒打算問來惹她難過。
握著她的手的時候,我才終於感覺到後怕。
奶奶這次摔得不是很嚴重。
可要不是救護車叫得及時。
她或許會被活活凍死在院子裏。
但看著她疲憊的雙眼。
我隻能把要說的話咽回肚子裏。
誰知奶奶卻先打破沉默。
語氣意外地很平靜。
“我當時摔倒的時候,其實沒有馬上昏過去。”
“我喊他來扶我,他沒有理我。”
“我以為時間長了,那事就過去了。”
“沒想到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了,他還是這麼恨我,恨我恨到能眼睜睜看我凍死。”
“為啥啊?人心不都是肉長的嗎?”
奶奶呆呆盯著天花板。
麵露茫然。
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像命運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她在爺爺無視她的求助時心中是什麼感受。
也根本回答不了她現在的問題。
隻能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握緊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