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喜歡林煜楠整整五年。

他總是以「我們是兄妹」為由將我狠狠推開。

但在我決定抽身離開的時候，他又抱住我，低聲說著愛我。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就會這樣循環往複地糾纏下去。

直到他和圈子裏公認的溫柔端莊的大小姐訂了婚，把我許配給京圈最浪蕩的公子哥。

我知道我們要徹底結束了，可我不甘心。

「哥哥，既然你不肯承認我們這段不倫之戀，那就下地獄吧。」

「你這輩子都會活在無盡的後悔中。」

在我們的訂婚禮上，一紙親子鑒定輕飄飄地落在林煜楠臉上。

一向穩重清冷的京圈太子爺紅著眼眶求我回來。

我身邊的人，攬著我的腰把他推向另一個女人。

「大舅哥，你認錯人了，嫂子在那呢。」

「幺幺，別看相冊了，咱們要準備登機了。」

我媽抽走我手裏的相冊，催促我趕緊登機。

她猝不及防的動作，讓我心臟猛地一跳，相冊上溫柔俊秀的男人一閃而過。

好在我媽走得匆忙，並沒有看見上麵的人。

我稍微鬆了口氣，急忙帶著行李箱去和他們彙合。

我常年和爸媽在國外管理家族產業，平時隻有節假日的時候才會回家探親。

家裏的兄弟姐妹和我都不熟，隻有大伯家的堂兄會帶著我四處玩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對這個堂兄的感情變了質。

我們每一次相處，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我心臟深處傳來的悸動。

他每次笑著同我講起國內的新鮮玩意的時候，我都想直接吻上他的薄唇。

媽媽說薄唇的人最薄情，可我隻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汪深情。

可惜，我和林煜楠是兄妹，這是一段最為人不恥的暗戀。

想到這，我的心情忽然有些憋悶。

心上好像壓上了一塊無名的大石頭，直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媽察覺到我憋悶的心情，以為我是因為離開國外的家感到不舍。

她抱住我，輕聲安慰，「最近國際形勢實在不好，放棄國外產業，回國經營科技產業也是無奈之舉。」

「等過兩年形勢政策好點，咱們再回來。」

我勉強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急速下降的雲層上。

也不知道，我們今晚回老宅，林煜楠會不會來接我。

一路心不在焉地坐在車上聽我爸媽和這個總那個總談合作。

看到老宅附近熟悉的景象越來越多，我心下猛地狂跳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和期待充滿我的整個心腔。

管家推開大門時，鵝卵石路兩旁的路燈恰好亮起，照亮了那道站在路燈底下的頎長的身影。

路燈旁的樹木枝葉的陰影投射在他白皙的臉頰上，落下一片好看的光影。

他眼睛裏藏了很多情緒，最終隻落下一句：

「幺幺，好久不見。」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就坐在林煜楠對麵。

但是無論他們說什麼，問什麼，我都是一直低頭回答，我怕我一抬頭就泄露眼裏的情緒。

隻是，哪怕我低著頭，也能看見一隻帶著腕表的修長的手不住給我夾著菜。

一樣樣的，都是我喜歡的。

大伯母看見這副情景，笑得合不攏嘴，「哎呀，我們家煜楠是會心疼人的。」

「以後娶的媳婦可是個好福氣的啊。」

大伯母的話讓我心下一沉，像被人狠狠擰了一下一樣，揪心地疼痛。

一直以來，我都下意識地忽略，我的堂兄還有結婚生子的這個可能。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想看一眼林煜楠的反應。

不成想，正巧撞見他眼中還沒來得及收起的情愫。

那種濃烈的壓抑的愛意幾乎就要灼燒我的眼睛。

我愣在原地，四目相對時，林煜楠狼狽地移開自己的視線。

看見他閃躲的模樣，我忽然想起一件塵封多年的往事。

我在國外讀大一的那年春天被學業折磨得不成人樣，偷偷溜回了在國內的家。

那會家裏的小花園一片春意盎然，我就躲在被一片月季和玫瑰遮蓋下的長椅上。

半夢半醒地讀著晦澀難懂的論文，隻感覺頭都要大了。

在我想把論文扔掉的時候，忽然聽見一串細碎的腳步聲停在了我附近。

緊接著一朵又一朵地玫瑰和月季輕輕砸在我的臉上。

直到那一片的花都被清剪得整整齊齊，才露出被鮮花淹沒的我。

看見林煜楠的那一刹那，我們兩人都愣了愣。

我大概是腦子抽了，當時竟然直接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拉下來臉貼著臉。

「嘿，你怎麼在這？」

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刺得人臉癢癢的。

林煜楠的眼神不躲不避，深深地看著我，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幫我把臉上的花拿走。

後來那朵玫瑰被他插進了房間裏的花瓶裏。

再後來，那朵玫瑰被他製成了幹花，永遠留在他看過的每一本書裏。

我當時沒有細想，可現在想來，假使真的隻是兄妹。

有那個哥哥會把從妹妹臉上摘下來的花完整保存這麼多年。

他眼中那洶湧的愛意又從何解釋。

我的心臟忽然快速地跳動起來 說不清楚是激動還是喜歡，整個人的臉一片漲紅。

吃完晚飯後，林煜楠叫我去他房間拿給我的禮物。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精巧的盒子。

裏麵擺放著一條做工精美的粉水晶項鏈。

林煜楠想給我戴上，我稍微往後避了下，目露期盼。

「我可以……換個禮物嗎？」

林煜楠深深地看著我，忽然笑了，隻是那笑裏帶著些苦澀。

「妹妹長大了，知道和哥哥提要求了。」

林煜楠的話狠狠提醒了我一個事實：不論感情怎麼樣，我們還是兄妹。

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澆到我頭上，澆滅了我的滿腔愛意。

隻餘星星點點不甘地劇烈燃燒。

一晚上心情劇烈起伏，我的心臟急劇抗議，一陣一陣收縮的疼痛。

我閉著眼睛，任由林煜楠小心地給我帶上那串項鏈。

在他的氣息逐漸遠離我的那一刹那，我還是沒忍住。

淚水遲緩地從眼角流下。

為什麼我們偏偏是兄妹啊。

我整個人在家裏渾渾噩噩地睡了三天。

我媽實在看不過眼，讓她在國內的閨蜜給我介紹了好幾個優質是男孩當朋友。

說是當朋友，實際上就是變相的相親。

我本來就煩得很，我媽還給我搞了這麼一出，我一怒之下跟她大吵一架，跑了出去。

我剛回國，最熟的地方除了家裏就隻有老宅了。

思來想去，我還是回了老宅，在後院爺爺搭的小木屋後麵縮起來發呆。

這地方是我小時候意外發現的，木屋很大，哪怕是一個成年人躲在後麵，也不會被發現。

所以，這一直是我和父母吵完架之後的秘密基地。

隻不過，今天這個秘密基地有些吵。

我剛蹲下沒多久，忽然傳來兩道細碎的腳步聲。

我悄悄探頭看了眼，一個是大伯身邊的司機王海，一個是他老婆陳琳。

我沒多管，繼續縮回去，打算找個機會溜走，沒成想陳琳忽然哭了起來，王海在一旁安慰她。

我來了興致，打算待在這聽聽發生了什麼事。

「阿海，當年是你說我一直都是你的心上人，白月光，你這話怕不是騙我的？」

王海是個直性子，一聽這話，心急口快地就什麼話都往外吐出來了。

「怎麼會啊林琳，當年您跟大少爺談戀愛的時候，我都快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機會告訴你我的心意了。」

「說句不道德的話，大少奶奶把您跟少爺的事捅破的時候，我還是挺開心的，因為我終於不用為你們的私情提心吊膽的了，我終於能好好照顧你了！」

聽到這，我驚得直接瞪大了嘴，沒想到大伯還有這麼一段風流往事。

而且當年的小三竟然還嫁給了他的司機。

我原本以為這已經夠炸裂的了，結果後麵的話直接讓我愣在了原地。

「阿海，我和你講句真話，我要不是對你有點感情，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陳琳一直在哭哭啼啼，「可我就是不甘心，偏偏我當年懷著孕，還和太太同一天生產。」

「要不是為了能讓你老王家飛黃騰達，光宗耀祖，我哪用得著去狸貓換太子啊！」

我很少了解國內的語言文化，有些聽不懂陳琳的意思。

直到王海歎息一聲。

「可煜楠到底是我的孩子啊。」

王海的話像一句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的眼睛陡然睜大。

心臟猛地驟停了一瞬，隨即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

他們這段話信息量極大，但我隻抓住了他們的最後一句話。

林煜楠其實不是大伯的親生孩子，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沉浸在狂喜中，那種難以自抑的悸動一波又一波地像我襲來。

我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等到那對夫妻一走，我急促地敲響了林煜楠的房門。

哪怕在家裏，他還是一身西裝革履，手裏還拿著一份報表，看樣子似乎是在辦公。

「怎麼了？」林煜楠的聲音難得透著些冷淡。

隔著薄薄的鏡片，我看不清林煜楠眼鏡後的神情，隻能感到一陣嚴肅的壓迫感。

在這股壓迫之下，那股狂喜漸漸褪去，露出隱在下方的不安和恐慌。

如果，林煜楠真的不是我的親哥哥？

那他這麼多年為成為繼承人所做的努力該怎麼辦？

我難道要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情而讓他一無所有嗎。

我看著林煜楠身後滿牆的經濟類著作，無邊的糾結和痛苦像兩把交纏的鎖扣緊緊箍住我的心臟，壓抑得我幾乎難以喘息。

我苦笑一聲，都已經愛上自己的哥哥了。

怎麼就不能放肆背德一把，不管一切世俗和代價，牢牢占有他。

我整日都陷在糾結裏。

我不是沒因為他的身份，產生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的念頭。

可林煜楠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愛意，總是讓我難以割舍掉對他的感情。

我還沒理明白該怎麼跟林煜楠坦白，偏偏先收到了爺爺給他安排相親的消息。

大量的嫉妒和不甘直接衝昏了我的頭腦。

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隻要林煜楠去參加一場相親宴，我就故意在網上爆出她的黑料。

和他進行第一場相親的，是娛樂圈大亨的女兒，我就在網上放出他們家旗下藝人偷稅漏稅的證據。

第二場相親的是房地產大佬的女兒，我故意放出她私生活混亂的視頻跟照片

……

之後的所有相親，都被我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破壞掉。

可誰都不在意，他們隻以為我是在小孩子家家鬧脾氣。

隻有林煜楠明白我的意思，他看見我時，眼裏總是帶著似有似無，欲說還休的情愫。

但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說出那句話。

林煜楠繼續按照老爺子的意思參加各種相親，而我繼續毀掉他的每一場相親。

我們好像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我心裏湧上一股隱秘的愉悅，突然很想就這樣自私地占有他一輩子。

直到有次家宴，林煜楠被老爺子叫到書房一整晚。

那天晚上，他眼神晦澀不明，喊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宴。

我單純地以為那隻是一個普通的生日宴，隨便打扮了下就過去了。

在我被身邊的朋友哄著往臉上抹奶油的時候，包廂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我哥攬著一個端莊溫婉的女人進來，笑容一如初見時那樣溫柔。

再也沒有分毫情意，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一樣。

「幺幺，叫嫂子。」

他對我說。

我看著那個女人，渾身都在顫抖，腦袋像被人重重敲擊過一樣嗡鳴作響。

之前的相親對象我能找到她們的黑料，可這位是圈裏有名的賢良端莊。

我該用什麼趕走她，獨占我的哥哥？

我隻覺得呼吸慢慢變得急促，整個人都在渾渾噩噩的狀態。

我麻木地看著我哥給嫂子擦掉唇角的奶油，麻木地被他帶回家。

在我上樓的那一瞬間，林煜楠輕聲開口。

「幺幺，你該長大嫁人了。」

我的意識忽然回來，悲憤絕望地看著他。

「林煜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煜楠淡淡地看著我，好像我做什麼，他都不在意。

「我隻是希望你有個好的歸宿。」

好的歸宿，我苦笑一聲，從我愛上我的哥哥，就注定我這輩子不會善終。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林煜楠你個懦夫！你明明就喜歡我！你——」

林煜楠狠狠捂住我的嘴，神色冷了下來，眼底帶這些化不開的痛苦。

「別說了，幺幺別說了，我們是兄妹，哪怕喜歡也是違背倫理。」

好一個未婚夫，我「啪」地一下甩開他的手，指著他的鼻子逼問。

「你說我們是兄妹是亂倫，那如果我們不是呢，你肯跟我逃婚嗎！」

我死死盯著林煜楠的眼睛，看著那雙冷若寒星的眼睛閃躲開。

他大概是被我惹惱了，語氣沉了幾分，連帶著話音也重了些。

「一日是兄妹，終身是兄妹，哪怕我們沒有血緣，也不可能在一起！」

「林清瑤，你既然回了國，那就給我有點廉恥！別把國外亂來的那一套給我帶回來！」

一字一句像鈍刀子一樣割開我心上的血肉，痛得我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沒想到這才是他的想法，原來他是這麼看我的，我臉色驟然蒼白幾分。

淚水默默從眼角滑下。

林煜楠見到我難堪的模樣，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隻是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逼仄的樓梯間。

我像脫力般跪坐在黑暗裏，顫抖地捂住疼痛的心臟。

我看著他走在光裏的身影，心裏驀地升出一股混雜著痛苦的恨意。

他總是這樣高高在上，渾身不沾一點汙泥，可我偏偏要將他拉下來。

「哥哥，既然你不肯承認我們這段不倫之戀，那就下地獄吧。」

「你這輩子都會活在無盡的後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