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我慘死車下,懷裏還抱著不滿周歲的女兒。
肇事者驅車揚長而去。
我認得出,那是老公名義上的遠方表妹,而他們早在我結婚前就勾搭到了一起。
......
「乖兒子,你到底是怎麼了啊,別嚇唬媽媽!」
我轉過頭,死死盯著她的眼睛。
「你聽說過天道輪回嗎?」
1
淩晨,屋外下著瓢潑大雨,未滿周歲的女兒忽然發起了高燒。
我去搖晃熟睡的丈夫任勇,他被我吵醒,滿眼不耐。
「不是有土方子嗎,隨便弄點燒酒降溫得了。」
我反複摸著孩子滾燙的額頭,「沒用的,得趕緊去鎮裏的醫院,你快起來啊。」
院子裏停著他的中型貨車,從家裏開車到鎮上醫院也就不到二十分鐘的事。
如果我會開車,哪裏還用得著他啊。
結果任勇居然翻了個身繼續入睡,我氣得使勁往他身上砸著拳頭,可他就是紋絲不動。
2
隔壁屋子亮起了燈,婆婆蔣秀紅揉著眼睛,說起話來唾液紛飛。
「大半夜吵吵什麼,你男人白天幹活累一天了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們家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
我急得直掉眼淚,「媽,小寶發燒了,得趕緊上醫院啊!」
婆婆聞言絲毫沒有擔心,而是翻了個白眼道:
「發個燒而已,我們小時候誰不發幾回燒,睡一宿就好了......」
我已然聽不進去她那些歪理,下了床套了個雨衣,將孩子裹緊就衝出屋去。
我們家的位置在村東,靠近村口的那條大馬路。
一路小跑到路口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
這裏是去鎮上的必經之路,半夜的時候會有一些送貨的大貨車經過。
雨水很快打濕了我的頭頂,順著衣領將裏麵淋濕。
伴隨著狂風,我勉強才能在村口的大石頭旁靠住。
「天老爺啊,快來個車吧,求求了......」
正焦急著,有車燈從前麵的拐角照了過來,我心中大喜,女兒有希望了啊!
一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連忙揮舞起手臂。
3
那是一輛我覺得有些熟悉的車,可碩大的雨滴砸在眼睛裏叫我看不清車牌號。
本以為有救了,可在我微微鬆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它沒有絲毫要減速的跡象。
難不成是沒看到我嗎?
不會的,我穿的是個亮色雨衣,車燈打在身上簡直太明顯了。
就在我疑惑焦急的時候,車子忽然開始提速,直直往我所站的方向衝來。
我極力地往旁邊跑,可是雨天路滑,我一個沒站穩就摔了下去,身體慣性使得我將女兒托舉起來。
幸好,幸好孩子沒著地。
可還沒來得及起身的時候,車子巨大的引擎聲衝向了我的耳膜。
下一秒,我隻覺一陣劇痛席卷全身,手中的女兒被一大力撞擊出去,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絕望大叫著:「不要!」
心臟迸發的劇痛叫我幾乎呼吸不了,無助與絕望瞬間席卷了滿身。
雨水毫不留情地拍在臉上,我費力地回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張近乎扭曲的麵龐。
這人我認得啊,是任勇的表妹。
副駕駛位上,坐著一個臉色煞白的男孩,那是她的兒子。
我好恨。
恨自己沒能擦亮眼睛,和這一家牛鬼蛇神成為了一家人。
恨自己沒能保護好無辜的女兒。
如果上天垂憐,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一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4
「勇哥,這孩子燒了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退燒了,可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眼神我瞧著都害怕。」
「他是不是看到那攤血嚇著了?」
「有可能......」
「那他看到屍體了?」
「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雨根本看不清,況且我當時猛踩油門,他哪有機會看。」
「明天找個心理醫生吧,沒事的小梅,有我在呢,而且爸媽都盼著你們回去,有爺爺奶奶的疼愛,他會很快好起來的。」
他們轉頭朝我所在的房間走來。
女人試探性地把一碗小米粥放到桌邊。
「銘宇,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先吃一些好不好?」
我沒搭理她那探究的目光,拿起粥碗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副身體著實十分虛弱,而想要報仇,我需要盡快恢複體力。
5
這個女人叫孫梅,在村裏是數一數二的漂亮。
前年這個時候,她領著她兒子孫銘宇第一次來到我家串門。
婆婆說這是遠房親戚。
她少時被侵犯,十六歲便懷孕生子,這些年過得十分艱難。
當時我信以為真,覺得她好可憐,還特意多留她住了一段時間。
那時候我做夢都想不到,讓孫梅未婚先孕的便是我這被村裏人稱為模範好丈夫的任勇。
多麼可笑啊,小三的兒子都十二歲了!
還明晃晃地在我跟前生活了兩年!
到頭來一腳油門將我撞死,不慌不忙就要進門頂替我的位置。
「銘宇,看爸爸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聽到「爸爸」二字,我隻覺渾身的細胞都在抗拒,就連胃裏都開始有了灼燒感,像是想要把剛喝的小米粥往上反出來一樣。
我極力控製住自己不去看他,怕自己的眼神會露出馬腳。
「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他關切的目光落下來,甚至抬手在我後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我想起女兒剛出生時他那嫌惡的眼神,頓時就一陣幹嘔。
惡心,是真惡心。
「哎呦,這是怎麼回事啊......」
孫梅手忙腳亂地拿了溫水和濕紙巾過來。
對上這兩個人焦急的眼神,我笑了笑。
「沒什麼,我想回家了。」
任勇一拍大腿,許是覺得我開口說話終於恢複了正常。
「好,回家好啊,兒子,這家以後就是你們娘倆的了,爺爺奶奶都盼著你回去呢。」
孫梅在一旁使勁點頭,「好孩子,隻要你恢複了,要啥媽都給你。」
我拿起濕巾擦了擦嘴角。
很好,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哦。
我要你們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的女兒不能死的這麼委屈!
6
「大孫子回來了啊,快讓奶奶瞧瞧。」
一進門,蔣秀紅就將我從頭到腳打量個遍,那眼底的笑紋簡直不要太明顯。
任國富微微側身,讓我能一眼瞧見桌上快餐包裝袋。
「乖孫,爺爺剛給你買回來你最愛吃的那個什麼堡,快趁熱吃去。」
我心底冷笑,表麵卻絲毫沒有異常。
距離村子最近的鎮上根本沒有這種快餐店,要買就必須得去市裏,坐四十分鐘的大巴車。
而老頭子往日除了在村裏各家溜達,壓根不愛出遠門。
還真是難為他跑那麼遠去買。
我咬著漢堡,味如嚼蠟。
「小勇啊,趁著今兒有空,趕緊把她倆那些東西拿出去燒了,家裏可沒地方擱。」
任國富的話讓我身子微顫,轉頭就瞧見任勇從屋裏內拿出兩個大包裹。
有一隻小袖子就那樣耷拉在外頭,晃的我心尖刺痛。
那是女兒的裙子,是我買的啊。
她還沒來得及穿一次,她甚至連媽媽都還不會叫呢。
陌生人尚且對人命有敬畏之心,更何況我和女兒都是他們的親人啊。
可樂杯被我瞬間捏癟,冒著氣泡的黑褐色液體淌了滿桌,流到地板上。
我徑直起身朝裏屋走去,裏麵的舊家具都瞧不見了。
入目可見的是嶄新的床單被罩,嶄新的窗簾。
原本掛著結婚照的位置是一塊突兀的白色,和其他常年落灰的牆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兒子,」任勇將包裹隨手扔在門口,來到我身邊,指著斜對麵的那間臥室。
「爸爸算過尺寸了,一會兒就去鎮上給你訂個書桌和新櫃子,到時候按你喜歡的樣子布置。」
7
我走回廚房外的飯廳,蔣秀紅剛將地上的可樂水漬擦幹淨。
「我早就說過,這玩意吃著對小孩子不好......」她叨咕著,見我過來,笑眯了眼。
「乖孫,下次你再想吃,奶奶在家給你做,外頭賣的都是死肉爛肉,還貴得要命。」
看著她在自己衣服上貼身縫製的兜子,我開口道。
「我想買個遊戲機。」
蔣秀紅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看在臥室內忙叨的幾人,拉過我的手進了廚房。
從懷裏掏出兩百塊錢塞到我的口袋裏。
「拿著,別告訴你媽。」
我努力擠出個笑來。
「奶奶,不夠啊。」
她開始猶豫了,「遊戲機這麼貴嗎?」
「別的同學都有,我也要。」
蔣秀紅咬了咬牙,又掏出來兩百給我,「乖孫,你可得記得奶奶的好啊。」
我點點頭,「奶奶,等我長大了會好好孝敬你的。」
她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肩頭,然後去忙活別的事情去了。
我捏著那薄薄的幾張鈔票,眼底再次迸發出滔天恨意。
8
生女兒那天,我感覺到陣痛之後就要打車去醫院。
可蔣秀紅非要我待在家裏生,說是找了村裏的王婆上門接生。
我從來就知道她嫌貴,可沒想到她連生孩子這種大事都要攔著。
她把我手機給收走,不讓我和外界聯係,愚昧無知到不可理喻。
那天任勇去臨市送貨去了不在家,好在任國富擔憂他那未出世的大孫子,叫車將我送去了醫院。
我至今記得醫生那嚴肅凝重的目光。
「胎位不正,都已經開五指了怎麼才送來呢!」
那時我早就疼得失了力氣,在醫生準備給我打無痛的時候,又是蔣秀紅阻攔不讓打。
她說,「誰生孩子不是疼過來的,忍忍就過去了。」
可我知道,她就是心疼錢,為了那五六百塊錢寧可叫我疼死也沒有半分憐憫。
而任國富在得知我生的是個女兒之後,滿臉懊悔。
「不爭氣的東西,早知道生個賠錢貨還來什麼醫院啊,瞅瞅,這嘴還跟個妖怪似的。」
我小小的女兒啊,剛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被他們嫌棄。
可她唇齶裂明明是因為老頭子常年抽煙,屋內的哪樣家具上沒被他染過煙油呢。
現在我們娘倆消失,這一家人全然不以為意。
憑什麼?
9
「勇哥,你看手機裏有沒有人找她?」
「咋可能,她連個朋友都沒有,隻要咱們家裏不報警,沒人會知道她失蹤的,至於屍體,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每年的無名屍那麼多,肯定查不到咱們身上。」
我推開虛掩著的主臥房門,狗男女齊齊轉頭望向我這邊。
在床頭櫃上,我瞧見自己生前用過的手機。
他們說的沒錯,我不光沒有朋友,而且還是孤兒。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與我有聯係的就是任家人。
車禍的地方連個攝像頭都沒有,唯一的證據就是孫梅車上的行車記錄儀。
他們不報失,確實不會有人發現我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想要個手機。」
「兒啊,想玩遊戲用媽媽的。」孫梅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
我搖搖頭,「陳初家裏都給他買最新款的蘋果。」
十二歲的年紀,正是起攀比心的時候,他們不會懷疑。
任勇上網查了查價格,有些咂舌。
「還真貴啊......」
他目前的收入是一個月八千左右,但他肯定有自己的小金庫,我知道的。
「好兒子,爸爸明天就把最新款買回來給你。」
「那個女人和小妹妹去哪了?」
他們倆都怔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
「兒啊,你剛剛都聽到了什麼?」孫梅蹲下身來,滿眼的小心翼翼。
「沒什麼啊。」我對他們笑了笑,轉頭就出了屋子。
別急,報複這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