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留住即將被裁員的白月光,一向剛正不阿的律師妻子卻在開庭前給我灌下啞藥,將我手上的重要案子移交白月光。
「藥效隻有一天,等案子歸檔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我眼睜睜看著妻子為白月光挑燈寫發問提綱,為白月光升職加薪,帶他接見律界名流。
時間過去,妻子笑著說我受委屈了,馬上就要給我晉升成為高級合夥人。
可發覺我再也發不出聲音的時候,她卻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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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昭挺努力的,如果再多給他點時間,應該就不會被裁了。」
材料室裏,妻子葉初雪背對著我找卷宗的時候,突然說了一句。
沈明昭是個新手律師,礙於是葉初雪的學弟,她勉為其難帶著。
一開始葉初雪對他十分不滿,覺得他毫無專業素養。
可從某天起,葉初雪誇獎了沈明昭一句,說他雖然實力不行,但勇氣可嘉。
從此,沈明昭這個詞頻頻出現在葉初雪的嘴裏。
沈明昭是那種會因為輸了案子嚎啕大哭,甚至連連和當事人道歉的人,簡稱傻白甜。
這三個月來,他的成績幾乎為零,所以出現在了裁員名單上,我一點都不意外。
可現在,葉初雪竟然和我提起這個話題。
我停止整理卷宗,反問道:
「你不想他走?」
「怎麼可能。」
葉初雪不假思索地反駁,她頓了一下,繼續道:
「你不覺得幹這行太久了,我們都變得太功利了。」
「沈明昭他家境不好,沒了這份工作等於要了他半條命。」
我心一沉。
葉初雪從來不會說廢話,一貫冷靜自持到讓人覺得冷漠。
可現在,她竟然對沈明昭這樣有同理心,擔心起沈明昭被辭退後的處境來了。
而她專門和我說起這件事,隻可能是因為我有能為沈明昭所用的東西。
我手上現在有樁分量不輕的案子,世人矚目。
隻要沈明昭能接手,一定能鹹魚翻身,不被裁員不說,還能名聲大噪。
我垂眸,心煩意亂地將卷宗合上,緩聲道:
「如果把我手上的案子給他,他肯定能留下,但你知道我不會答應。」
葉初雪皺眉:
「韓琛,你別多想。」
「這樁案子歸檔後,我們公開吧?」
說著,她轉過身,雙手攀上我的肩膀,嘴唇貼著我的臉頰,不帶任何溫情,像訓狗師的獎勵。
我渾身一顫。
我和葉初雪結婚七年,為了避嫌,她要求隱婚。
雖然我和她是夫妻,在律所卻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甚至很多人認為我和她關係不好,總是針鋒相對。
現在,她突然說要公開。
這本該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
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一顆心墜入深淵。
果然,下一秒,葉初雪從衣兜中掏出一支玻璃瓶,裏麵漆黑的藥水微微蕩漾著。
葉初雪直直看著我,沒解釋她手上的東西,顧左右而言他。
「沈明昭他真的很有天賦,韓琛,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愛才之心。」
過了半晌,我淒然一笑。
「葉初雪,你變了。」
她曾說過沒有實力的人不配和她比肩。
從我們相識之日開始,她從來不假辭色。
我剛進入這個行業時磕磕絆絆,走了不少彎路,跌了不少跟頭。
可葉初雪從沒提攜或者提醒過我,總是如高嶺之花一般傲然。
我跑上跑下外出調查了幾個月,終於收集到了這樁案子的所有材料,就等今天開庭一錘定音。
隻要這個案子完美結案,我就能晉升高級合夥人,就能和她光明正大站在一起。
可葉初雪為了不讓沈明昭被裁員,竟然選擇給我下藥,想讓我把功勞拱手讓出。
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隻剩下一片冷意。
如果這是葉初雪的願望,那麼我就成全她。
我奪過葉初雪手中的藥,閉目,帶著赴死的意念一飲而盡。
葉初雪下意識伸出的手指蜷曲,慢慢收了回去。
她別過頭去,輕聲道:
「韓琛,你別怪我,這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影響不好。」
「這隻是一種暫時讓人說不出話的藥劑而已,時效一天,你放心,等案子歸檔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她又踮腳,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要是以前能和葉初雪這麼親密接觸,我不知道該多高興。
可現在,我隻能捂著喉嚨跪倒在地,感受著如同被灼燒一般的痛苦。
心臟處那像被硬生生撕扯兩半的疼痛更讓我無法呼吸。
葉初雪微微皺眉,彎腰想把我扶起來,她少有地溫聲道:
「韓琛,我送你回家吧。」
我心中諷刺一笑。
這是可憐我嗎?
這麼多年以來,她為了避嫌甚至和我錯開上下班的時間。
在她心裏,她難得要送我回家,我應該感恩戴德吧。
我推開葉初雪,喑啞著嗓子冷聲道:
「不用你可憐我。」
*
葉初雪攙扶我的手一滯,隨即鬆手。
她隻是淡淡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我在材料室平複了許久呼吸,才慢慢走出去。
卻沒想到,我開車到半路時看見了葉初雪的車。
按理說,她這時候應該到家了才是。
我抿唇,按著方向盤將車開到了葉初雪的右邊。
在等紅燈的間隙時,我看向葉初雪。
她目不斜視,絲毫沒有注意到我。
坐在她副駕駛的沈明昭卻衝我揮手,笑出了一口白牙。
我瞳孔一縮。
良久,我自嘲一笑。
還以為葉初雪是因為心裏有一絲愧疚才提議送我回家。
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隻是順帶的,葉初雪真正要接的人是沈明昭。
難怪她離開時那麼幹脆。
想著,我的表情逐漸冷肅起來。
在下個路口轉彎,和葉初雪分道揚鑣。
我掉轉車頭,不想回到那個充滿葉初雪氣息的家裏。
路上看見一間酒吧,我曾和當事人來過幾次,我走了進去。
細數自己多年來百般努力,隻為了能讓葉初雪滿意,卻比不上沈明昭賣蠢來的讓葉初雪高興。
一杯接著一杯的苦酒入喉,思緒漸漸被麻痹。
「呦,大律師不去開庭,來這幹嘛?」
一個大漢進門時看見我,便嘲諷出聲。
周圍人落在我身上的視線仿佛鋼針一般,語氣中充滿嘲弄鄙夷。
「人家大律師接了更值錢的案子,才不稀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案子呢!」
「是啊,當初說什麼為弱者發聲都是放狗屁!」
原來,葉初雪是這麼向別人解釋我沒有出庭的原因的。
她那麼聰明縝密,肯定知道這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影響,可她不在意。
沈明昭的名聲,才是她考慮的全部。
我一言不發,定定看著電視屏幕。
電視屏幕上,沈明昭一身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一副精英派頭,他據理力爭,唾沫橫飛。
而葉初雪就站在他身邊,一張總是淡淡的冰山美人臉如今眉目舒展,唇角帶笑,眼中滿是欣賞與癡迷。
這個明顯動情了的眼神讓我如墜冰窖。
我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壯漢就狠狠啐了一口,罵道:
「之前在電視上表現得多正義,結果是個窩囊廢,臨陣脫逃還有閑心來這裏喝酒!」
在沈明昭的襯托下,我這個虛偽律師更顯得可惡。
酒吧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我,眼中都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紛紛聲討我。
「懦夫!你這種人根本不配當律師,之前還吹自己資曆深厚,結果還是怕擔事!」
「你看看電視上那個小年輕律師人家多勇敢,我要是你早就羞愧自殺了!」
我充耳不聞,仰頭喝下苦酒,引起胃部的痙攣,眼前世界好像扭曲了。
隻有電視裏葉初雪時不時幫沈明昭補充兩句,給他遞水,甚至擦汗的細節如此清晰。
我呆呆看著這些葉初雪從沒有給過我的溫柔,如同行屍走肉般,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沈明昭拿著我辛辛苦苦準備的材料勝訴,贏得全場掌聲。
酒吧裏的人都鼓掌,大聲叫好。
似乎覺得罵我這麼一個不知反抗的人無趣,他們撇著嘴橫我一眼,有的人甚至故意撞我一下。
我渾渾噩噩地找了個酒店住下,倒頭就睡,仿佛過去這些年都是大夢一場。
再清醒時,我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打開手機,我想找葉初雪談談。
卻看到沈明昭發了個朋友圈。
*
兩張照片。
一張明顯是他拍視角,沈明昭鼻間沁著汗珠,辯駁的樣子認真帥氣。
可以看出拍攝的人對沈明昭有多喜歡,多欣賞。
另一張是他摟著葉初雪的腰笑得開懷,親密無間。
配文:「勝訴啦!多謝初雪姐熬夜幫我寫發問提綱,還一直支持我給我動力,初雪姐還說要給我升職加薪,認識大佬,期待!PS:感謝初雪姐把我拍的這麼帥!」
我自虐般將這條朋友圈看了又看。
沈明昭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插在我心頭的一把刀。
在他們的幸福快樂襯托下,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一滴淚毫無征兆地落下,滴落到屏幕上。
我默默抹幹眼淚,將手機熄屏。
平靜心情後,我驅車回家。
將自己的所有行李收拾出來,在離開前,我將一紙離婚協議書放在了茶幾上。
正欲開門時,葉初雪卻回來了。
她和沈明昭有說有笑,看見我站在門口,唇角的弧度瞬間小了許多。
她不鹹不淡道:
「韓琛,你回來了。」
手放在鼻子麵前扇了扇,她皺眉不悅道:
「你還去喝酒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喝酒會讓大腦不清晰,身為律師,怎麼能喝酒。」
沈明昭則指著我腳邊的行李箱,驚訝道:
「韓琛哥,你這是要出差嗎?可是初雪姐說你喉嚨不舒服,還能出差嘛?」
葉初雪臉色一變,迅速陰沉下來。
她推開我,往臥室看了一眼,隨即瞳孔微縮,失聲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發脾氣,鬧離家出走?」
「韓琛,不就是少一個案子,不會有損你的晉升。」
她從包裏拿出一份晉升高級合夥人的協議書:
「我還給你準備了驚喜,怎麼,看到這個你還生氣嗎?」
她一臉淡然,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仿佛這裏不是家,而是法庭。
站在她身前的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被告。
可從始至終,我都不發一言。
垂眸,我接過這份對無數人來說夢寐以求的協議書。
在葉初雪稍顯滿意的眼神中,我將其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葉初雪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又迅速平靜。
回頭,她瞥了一眼仔細研究著大門上字畫的沈明昭。
趁他目光沒看過來,葉初雪上前一步飛快地吻了下我的側臉。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我的掌心,小聲道:
「韓琛,沈明昭還在這裏呢,先別鬧了,難道要讓他看笑話不成。」
說完,她迅速和我距離拉遠,走向門口。
「明昭,站著不累嗎?還不進來坐坐。」
我心中覺得好笑。
明明我們是夫妻,卻像做賊似的,用這種方式來哄我。
葉初雪強拉著我和沈明昭在沙發上坐著,為我們泡了一壺熱茶。
沈明昭握著茶杯,似乎覺得燙,捏了下耳朵,局促道:
「韓琛哥,門口的字畫是你畫的嗎?真好看!」
我一個眼神都欠奉,眼神直勾勾看著被葉初雪當作墊子墊茶壺的離婚協議書。
但凡她看了一眼,都知道我收拾行李的原因。
「那個,韓琛哥,初雪姐說你可厲害了,您能不能傳授我一點經驗?」
見我不語,沈明昭抿唇,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葉初雪微微皺眉,不著痕跡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很不滿意我的反應,可惜,我現在就是個啞巴,沒法熱情對待她的沈明昭。
「韓琛哥,我一直都把你當偶像,你就是我努力的目標,真的!」
沈明昭一副天真無邪的做派,鼓起勇氣才說出這番話。
我抬眸,卻清楚地看見了他眼底深處的一絲狡黠。
心中突然有種奇怪的不安感。
葉初雪眉頭越皺越深,微微張口。
隻是她還什麼都沒說,沈明昭就啜了一口茶,斯哈了一聲,似乎被燙到了,眼睛也被熏紅了。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對著葉初雪強顏歡笑道:
「初雪姐,我看韓琛哥臉色不好,似乎不太歡迎我,是我叨擾了,我還是走吧......」
說著,他猛地起身,手臂卻剛好拂過茶壺,茶壺被打翻。
幾乎是瞬間,滾燙的茶水傾瀉而出。
不偏不倚,正好澆到我的身上,尤其是我的手,已經緋紅一片。
我悶哼一聲,疼得額角都蒙上了一層細汗。
「明昭,你沒事吧!」
葉初雪卻直直撲向沈明昭,上下檢查了一番。
我直勾勾看著葉初雪那關心則亂的舉動。
忽地,自嘲一笑。
這是她從未對我有過的關心。
葉初雪下意識看了我一眼,正好與我的眼神對上。
她渾身一顫,迅速放開沈明昭。
她的視線下移,卻看見了我被燙得通紅一片的手,那顏色仿佛肉已經被滾爛了似的。
她瞳孔一縮,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緊緊握著我的手腕,竟然有些急促道:
「韓琛你受傷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葉初雪話音未落,我直接甩開了她的手。
隨後從衣兜裏艱難拿出手機,忍著劇烈的刺痛感打字。
將手機遞給她,上麵隻有冰冷的一行字:
「別虛情假意了,拜你所賜,我已經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