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多吃了兩口保姆阿姨做的蛋糕,媽媽突然崩潰,砸了我的生日會。
“真不愧是你爸的種,口味都一樣。”
“你喜歡她是吧,那以後讓她當你媽。”
“我不要你了。”
我無措又害怕,哭著求她原諒。
卻被她失手推倒,頭磕在桌角,流了好多血。
恍惚中,我聽到了媽媽的心聲。
【火葬場開始。】
【辜負真心的人都要吞一千根針。】
【這對狼心狗肺的父女倆現在肯定後悔死了吧。】
得意洋洋,唯獨沒有對我的擔憂和心疼。
可是媽媽,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又怎麼會舍得她受傷呢?
“喜歡吃是吧,那你就吃個夠。”
當媽媽突然抓起一整塊蛋糕扔到我臉上的時候,喧鬧的客廳驟然寂靜。
隻剩下她略顯尖銳的聲音在空中盤旋。
她用紙巾擦拭著不慎沾到蛋糕的手指,然後嫌惡地瞥了保姆阿姨兩眼。
“安雅雅,你不愧是你爸的種,父女倆口味還真是相似。”
“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就讓她當你媽媽好了。”
我看看媽媽,又看看保姆阿姨那張寫滿風霜的臉。
在還沒有學過“荒謬”兩個字的年紀,突然無師自通領悟到了荒謬這種情緒。
都是我和爸爸不好,總是惹媽媽誤會,她才會這麼生氣。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我羞愧的低下頭,掩飾自己泛紅的眼圈。
奶油貼在身上油膩膩的,很不舒服。
我不敢去洗澡也不敢換衣服,生怕一錯眼,媽媽就真的走了。
可是我的道歉並沒能讓媽媽緩和臉色,她冷漠的審視著我,似乎想從我臉上找到什麼東西。
“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我不安的攥住衣角,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惹媽媽生氣的事。
可是我想不到。
唱生日歌、吹蠟燭、分蛋糕、吃蛋糕。
都是過生日的正常流程。
沒有不聽話,也沒有做出格的事情。
我急得不停用指甲摳手心,淚水在眼眶打轉。
見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她的耐心告罄,一把掀了桌子上的蛋糕。
連帶著一旁的禮物,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王姨這種也喜歡,你爸也是真餓了。”
“我做飯的時候,你們挑三揀四。”
“她做的蛋糕你就吃個沒夠,一口接一口是吧?”
“如你所願,安雅雅,我不要你們了。”
“以後你就沒有媽媽了。”
保姆王姨嚇得臉色發白,想不通自己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婦女,每天兢兢業業的做飯打掃衛生,怎麼就成插足雇主婚姻的老三了?
我也害怕的瑟瑟發抖,顧不得身上還沾著奶油,撲上去緊緊抱著媽媽的腿。
“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吃蛋糕了。”
“你別不要我。”
嗚咽的哭聲讓媽媽感到厭煩,甜膩的奶油更是讓她無法忍受。
“我新買的裙子!”
她狠狠推開我,看著裙子上白花花的奶油,胸口不停起伏。
“你去找王姨,我可不想當你媽媽。”
媽媽力道太大,地上又都是奶油,我一個沒站穩,滑倒在地,額頭磕在桌角上。
霎時間,一股液體從頭上湧出。
陷入昏迷前,我隻看見滿眼的紅,分不清是血還是媽媽的紅裙子。
“媽媽,別走。”
別不要我。
2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裏。
“媽媽!”
我驚慌失措的尋找著媽媽的身影,終於在病房角落裏看見了正在玩手機的媽媽。
媽媽還在,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生怕她突然就不見了。
下一秒,我爸的電話打了過來。
媽媽“嘖”了一聲,煩躁地點了拒接。
很快我爸又再次打了過來。
媽媽再拒接。
一遍又一遍,一直打到第十次的時候,媽媽才終於不耐煩的接通了電話。
“安耀和,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你。這次,我一定要離婚。”
“你就跟你那些鶯鶯燕燕一起過吧。”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為你洗手作羹湯,再也不會有人徹夜不眠等你下班。”
“失去我是你的損失。”
對麵詭異的沉默了幾秒。
媽媽也沒有再開口。
可是我分明聽見了她的聲音,就好像是從心裏傳來的一樣。
【火葬場開始。】
【辜負真心的人都要吞一千根針。】
【這對狼心狗肺的父女倆現在肯定後悔死了吧。】
語氣裏有痛快,有得意,唯獨沒有對我的心疼和擔憂。
什麼火葬場?
狼心狗肺,是說我和爸爸嗎?
我茫然地看著媽媽,心裏突然有點難過。
我才不是狼心狗肺,我明明很愛媽媽的呀。
一種無力掙脫的疲憊感籠罩著我。
我想不通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因為我貪吃,多吃了幾口王姨做的蛋糕嗎?
眼淚一顆顆落在被子上,暈出一塊塊水痕。
“夏晚清,有什麼事我們好好溝通行不行,你別拿雅雅撒氣,她還是個孩子。”
“再說了,你還好意思說,你做的飯能吃嗎,我差點被你害死!”
爸爸的聲音中帶著些疲憊。
話還沒說完,被媽媽冷笑著打斷。
“孩子?她懂的可不少,估計早就知道王姨會成為她後媽,才拚命巴結人家。”
“可惜,沒有哪個後媽會對繼女好的。我等著看你後悔那天。”
最後一句話是對我說的,媽媽轉頭看向我。
眼睛裏是純粹的惡意,仿佛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我被王姨虐待的畫麵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爸爸的聲音也冷了下來,“嘟”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有你哭著求我回來的那天。】
媽媽被這句“不可理喻”氣到了,又開始暢想爸爸哀求她回來的畫麵。
想了許久才終於順過氣,拎著包瀟灑離開。
“我不是你媽了,所以別指望我照顧你。”
“你就在這兒等著,看你的王姨會不會來吧。”
這一次,我沒有喊住她。
我緊緊抱著膝蓋,努力克製著讓自己不要哭出聲。
媽媽,你說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可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麼會舍得讓她受傷呢?
3
王姨沒有來醫院照顧我。
她辭職了。
勤快又有手藝的保姆在哪兒都是吃香的,沒必要非呆在我家,搞得自己晚節不保。
那天我一個人在醫院從天亮坐到天黑,滴水未進,腦袋始終昏昏沉沉沒有力氣。
最後還是護士姐姐看不下去,幫我從醫院食堂打了一份飯,又給爸爸打了通電話。
知道我被媽媽扔在醫院無人照料後,爸爸連夜從外地趕了回來。
看見他,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如果以後再也看不到我了,媽媽會後悔嗎?”
呆在病房裏的這一整天,看見一棟棟巍峨的高樓,我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媽媽就永遠失去我了。
看到我的屍體時,她會後悔嗎?
她會不會哭著求我不要離開她,就像我生日那天求她那樣?
“不會。”
爸爸斬釘截鐵,回答的毫不猶豫。
“雅雅,愛你的人不會舍得你受傷。”
“不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痛不痛。”
“用傷害自己來獲得別人的悔恨或愧疚,隻是一種愚蠢的自我感動式的道德綁架罷了。”
“用這種手段,是沒有辦法獲得真正的尊重和愛的,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爸爸和媽媽很快就熬過冷靜期,拿到了離婚證。
媽媽要了錢和房子,沒有要我。
分給媽媽的那套房子,就在我們家隔壁。
想她的時候,我就會蹲在門口等。
運氣好的話,可以等到她回家或者出門。
可是她從來不跟我說話,也不回應我的任何示好。
直到有一天,媽媽帶回來一個小男孩兒。
我聽見媽媽叫他新笙,夏新笙。
那是媽媽自離婚以後,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安雅雅,這是我兒子夏新笙。”
“你最好不要欺負他,否則......”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非常篤定我會對這個小男孩兒下手。
沒過幾天,媽媽家裏又住進來一個長相帥氣的男人。
媽媽喜歡和他在門口擁吻。
有幾次爸爸下班早,回來碰到了,黑著臉想找媽媽談談。
“要親你們回自己家親,別天天在樓梯口,被孩子看到影響不好。”
媽媽認定他是在吃醋,勾著唇滿臉得意。
“在哪兒親是我們的自由,輪不到你管。”
“還是,你在嫉妒自己親不到?”
然後更加變本加厲。
她還喜歡在門口跟夏新笙倆表演母子情深。
“寶貝,過來媽媽給你係紅領巾。”
“媽媽親手做的包子,到學校記得吃哦。”
我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媽媽,卻沒有得到哪怕一個眼神。
等媽媽關門進去以後,我看著夏新笙手裏的包子,有些猶豫。
不知道該不該阻止他。
沒想到夏新笙誤以為我想搶他的包子。
氣勢洶洶衝了過來。
4
“你個沒媽要的野種,讓開別擋路。”
夏新笙長得又高又壯,像頭小牛。
“別想搶我的包子。”
其實我可以躲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跟爸爸打的那個賭,硬生生停住了閃躲的腳步。
腹部傳來一陣悶痛,我被夏新笙撞翻在地。
手掌和膝蓋都擦破了,血淋淋的。
“媽媽。”
我心裏一陣委屈,忍不住哭嚎起來。
見我哭的這麼慘,夏新笙終於有點怕了,嘴裏不停喊著:“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摔的。”
許是聲音太大,媽媽打開門看情況。
我又抽泣又哽咽,用盡全身力氣來哭,恨不得把這段時間心裏的委屈和不安都發泄出來,眼淚糊了滿臉。
“媽媽,夏新笙推我。”
向媽媽告狀時,我心裏閃過一絲心虛。
我是個壞孩子。
對不起夏新笙,我隻是太想媽媽了。
可是媽媽的反應卻讓我愣在原地。
她走過來摸了摸夏新笙的頭,語氣溫柔:“寶寶是不是嚇到了?”
“別怕,媽媽在,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這樣哄孩子的話,她從未對我說過。
當她的目光轉向我時,裏麵的心疼瞬間化為厭惡。
“安雅雅,我警告過你,不要欺負新笙。”
“不管你怎麼鬧,我都不會回去的。”
“早就說過了,我不是你媽媽,以後我隻有夏新笙一個孩子。”
她的語氣裏滿是嘲諷,心聲卻顯出幾分雀躍。
【現在知道後悔了?哼哼,晚了。】
【我以前為了你們父女倆受了那麼多苦,就應該讓你們都嘗嘗。】
“媽媽,你不問我痛不痛嗎?”
媽媽皺著眉,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痛不痛管我什麼事?”
哦,我懂了。
媽媽不愛我,所以不關心我痛不痛。
爸爸賭贏了。
我用小臂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仰頭看著媽媽,一字一句,說的認真。
“其實剛剛我可以躲開夏新笙,可是我沒有躲。”
“我故意的,因為我想看媽媽為我愧疚。”
“那媽媽你呢?你也是故意的嗎?”
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想明白了許多事。
為什麼我總覺得對不起媽媽,為什麼媽媽突然要離開我們,為什麼爸爸沒有挽留。
媽媽生氣地拉著夏新笙走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分明聽懂了。
語文老師教過,有個詞叫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