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拐了曆劫的仙界戰神當相公。

成婚後，我無視他的冷若冰霜，在他身後追了十年。

終於，堅冰融化，他在夜裏吻了我。

我頓時欣喜若狂。

卻又意外聽見他淡漠的聲音。

「情愛於我如塵沙，隻待情劫結束，我便消除她的全部記憶。」

但他不知道的是。

千年前，我為救他落下病根，如今已時日無多。

他想要消除我的記憶。

可惜，世間再無我。

......

「我會消除她的全部記憶。」

涼薄的話語隔著門板飄入耳。

我胸口劇痛，猛地吐出一口血。

「誰！？」

來不及擦拭，我慌亂地逃離。

回到房間，骨頭泛起疼痛，尾巴不受控製的暴露出來。

千年前，為救瀕死的衍蒼止，九尾妖狐的我生生斷裂八尾。

因此，每晚忍受著身體的刺痛。

這十年來無一例外。

眼眶漸漸濕潤，一道模糊的身影由遠及近。

我強笑道：「......你回來了？」

衍蒼止擦過我唇邊的血漬，淡淡道。

「聽到了也好，妖魔破境，我得走了。」

我抓緊他的衣袖。

「那我怎麼辦？你......你帶我一起走吧！」

衍蒼止定定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一旁的司命星君急得滿頭大汗。

「上神，情況危急，不可再等了！」

衍蒼止慢慢抽回衣袖。

「兮辭，仙妖殊途，我都是為你好。」

他望向司命星君。

「動手吧。」

我失聲痛哭，苦苦哀求。

「不要！不要！！就算你要走，也別抹除我的記憶，這是屬於我自己的......求求你......不要......」

「你我身份懸殊，忘了我，今後也不會徒增傷悲。」

他沉聲重複：「動手。」

我拚命躲開，卻被衍蒼止摁在懷裏。

「不......」

眼前一陣模糊，我死死掐住他，目光沁血。

「我恨你！」

意識的最後，隻瞧見他渾身一僵，便徹底陷入黑暗。

迷迷糊糊間，我看見了千年前遍體鱗傷的衍蒼止。

他雙目皆瞎，卻固執地拽住我，問我名字。

而我毅然決然的獻出八尾為他續命。

畫麵一轉，曆劫的衍蒼止對我如寒冬臘月。

我卻忽略他的厭惡，死皮賴臉地跟在他身後。

可惜，一腔真心錯付，跌落泥裏被反複踐踏。

一滴淚順著眼角沒入鬢發。

在一聲聲呼喚中。

我猛地睜開眼，眼珠猩紅。

記憶還在。

隻不過代價是我的最後一條狐尾。

衍蒼止，這次因為你。

我真的要死了。

見我睜眼，遲景舟徹底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了？」

對上他擔憂的目光，我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突然來找我？」

「前些天境外徒生異象，這裏地處邊界，我害怕會被牽連，準備了些盤纏。」

他頓了頓，認真道。

「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盯著他。

「我是妖，不會有事。」

「怎麼不會！？」

遲景舟語氣急促。

「是妖也會痛啊！你、你是不是還想著撿回來的那個男人！那就把他一起帶走！！兩個人我還是養得起的！」

說罷，他環顧了一圈四周。

「他人呢！？你還難受著，他怎麼不見人影？！」

我麵色平靜地看著他。

遲景舟似乎明白了什麼，啐了口唾沫。

「呸！狼心狗肺的東西！」

他握住我的手，小心翼翼道。

「你跟我走吧，妖魔破境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待在人間，我護著你。」

我看著遲景舟眼中微末的祈求，抬手彈了彈他的腦袋。

「小小凡人，口出狂言。」

遲景舟揉了揉額頭，眼睛一亮。

「你答應了！那我們明早就走！！」

我的視線恍惚了一瞬。

興高采烈的遲景舟宛如從前的我。

可惜......

不管是妖與仙，還是人與妖。

都猶如天塹，不可跨越。

我和遲景舟搬到了新的小鎮。

一開始，我還幻想著衍蒼止因為情劫，會回來找我。

不過後來我死心了。

天上傳來消息。

說衍蒼止渡劫成功後，匆匆平亂，大獲全勝，不愧為仙界第一戰神！

我勾起一抹苦笑。

當初找上司命星君，非讓他把衍蒼止的情劫綁在身上的自己。

簡直就是笑話。

就連夜裏的那個吻，恐怕也是為了欺騙天道吧。

心底的酸楚湧出眼眶。

下一秒，一顆蜜餞抵在我的唇邊。

遲景舟彎了彎眼睛。

「嘗嘗，我排了兩個時辰才買到的。」

他將我的手揣進懷裏搓揉，嘟囔道。

「怎麼還是這麼涼？」

我慢慢啟唇，任由蜜餞滑入口中。

一股甜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

我心頭微動。

白手起家的大商賈，不求利益對一個人這麼好。

原因不言而喻。

他喜歡我。

手腕上隱隱散發著灼熱。

一條如血般的紅線，纏繞到了遲景舟小拇指上。

眨眼間，卻又消失不見。

再次見到衍蒼止，是在半年後。

他身形狼狽，雙目赤紅。

「你真的要嫁給他！？」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手中的喜帕。

幾天前，遲景舟向我表達了愛慕之情。

我同意了。

和自己的命中情緣成親，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疑惑道。

「你是誰？」

衍蒼止愣住了，心臟炸開一陣刺痛。

他艱難地喘息道。

「我......我是你的夫君。」

「不可能！」

我微微睜大眼睛：「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說罷，像是覺得他胡攪蠻纏般，轉身就走。

卻被衍蒼止緊緊攥住了手腕。

「你幹什麼！？放手！！」

我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你得跟我走，不，你必須跟我走！我才是你的夫君！！」

衍蒼止神色駭人，眼底沁著幾縷血色。

一股怒氣衝天而起。

我手腕反轉，倏然轟向他的胸口。

他動也不動，扛下這一擊。

我突然弓下腰，噴出一大口鮮血。

衍蒼止蒼白的臉濺上猩紅。

「兮辭！！」

「阿辭！！」

兩道聲音重合在一起。

遲景舟一把將我摟入懷中，柔聲安撫。

「我帶你回家。」

「等等！」

衍蒼止死死地盯著我，顫抖道。

「你怎麼了？小辭......你、你到底怎麼了？」

我垂眸掩下厭煩，把頭埋在遲景舟的脖頸上。

「景舟，走吧，我累了。」

「好。」

遲景舟打橫抱起我。

與衍蒼止擦肩而過時，聲線冷冽。

「今日之仇，遲某必報！」

徒留衍蒼止一人站在原地，如冷僵的木偶。

房門一關，遲景舟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會......」

他將我緊緊勒進懷裏，小聲嗚咽。

「明明我找遍了所有大夫，為什麼你還沒有痊愈？都是我太沒用了......」

我摸了摸他濕漉漉的臉，笑道。

「別哭了，不必內疚，這不是你的錯。」

對上他水潤的眼眸，我歎了口氣。

「九尾狐族失去全部尾巴，法力會逐漸消失，直到死亡。」

遲景舟眸子微顫，抖著嗓子。

「......是因為衍蒼止嗎？」

我歎息道。

「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他。」

遲景舟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笑容。

「好，我不說了。」

淚珠在下頜處搖搖欲墜。

我鬼使神差般抬手接住了它。

遲景舟把臉埋在我的掌心。

我看了他幾秒，開口道。

「我快死了。」

他頓了一秒，又迅速開始顫抖。

「臨死前，我想滿足你的願望。」

我拽住遲景舟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來。

眸子裏的悲傷猶如實質。

我揩過他通紅的眼尾。

一縷紅絲線若隱若現，將我們相互牽連。

「你是我的命中情緣，我不想讓你留遺憾，我也舍不得。」

遲景舟直勾勾地盯著紅線。

半晌後，眼淚奪眶而出。

「......謝謝......謝謝你。」

謝謝你憐憫我，為我織就這一場美夢。

大婚照常進行。

所幸衍蒼止一連幾天都不曾出現。

我一口氣還未鬆下來。

就見天色忽然暗沉。

不好！

我大驚失色，慌忙衝進屋內。

隻見衍蒼止單手掐住遲景舟的頸脖，眼底殺機畢現。

「住手！」

我救下遲景舟，咽下喉間的腥甜。

遲景舟臉色青紫，皮肉橫亙著可恐的痕跡。

「你這個瘋子！！！」

我怒吼道，眼底恨意刻骨。

「他是我的夫君，你要殺他，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閉嘴！！！」

衍蒼止陡然激動起來，喃喃自語。

「我才是你的夫君......我才是！！！」

「對......你失憶了！等你恢複記憶，我們就會像以前一樣，永遠在一起！！！」

我心頭浮上一層諷刺。

低頭輕喚：「景舟，景舟！你醒醒！你......啊！！」

一股大力從胳膊上傳來。

我被猛然拽起，撞進冰冷的懷抱。

原來一個人的心是冷的，身體也是冷的。

衍蒼止鉗住我的下巴，抬起來。

「跟我走，否則，我就殺了他。」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勾起冷笑。

「你湊近點，我有話跟你說。」

衍蒼止似被蠱惑般緩緩靠近。

「啪——！！！」

這一巴掌灌入了我的靈力，生生將他打得一個踉蹌。

我抹掉嘴邊的血，撲到遲景舟身邊。

「景舟......」

「沒事兒，有我在。」

磅礴的靈力瘋狂灌入遲景舟的身體。

我臉色一下子慘白，鮮血順著唇角滴落。

「夠了！」

衍蒼止神色惶恐，低吼道。

「別再繼續了！我不會殺他！！」

遲景舟的臉色逐漸紅潤。

他艱難地睜開眼：「阿辭......別和他走......」

我忍住淚水，摸了摸他的臉。

「對不起啊。」

還是讓你傷心了。

骨骼泛起疼痛，我眼前一陣發黑。

突然，溫和的靈力滲透皮肉。

我抿了抿唇，指尖輕點在遲景舟的額頭。

「睡一覺吧。」

他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我望向衍蒼止收回靈力的手。

「我跟你走。」

正要起身，卻發現遲景舟指節泛白，死死抓住我的衣擺。

我一寸一寸掰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衍蒼止將我帶到仙界的一件事，竟是去見司命星君。

「讓她恢複記憶。」

司命星君冷汗涔涔。

「這......上神，若是恢複記憶，這劫數便不得作數啊！」

衍蒼止毫不在意。

「那我便繼續與小辭渡情劫。」

「可是，兮姑娘已有情緣，就算要再來一次，也是旁人了。」

衍蒼止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

「那就斬斷他們的情緣！！」

「不行！！」

我倏然出聲。

衍蒼止猩紅的眼珠轉動了幾下。

「司命，先讓她恢複記憶。」

威壓驟然壓下。

司命隻能硬著頭皮將我帶到隔間。

我盯著忙碌的他，冷不丁開口。

「司命星君，好久不見。」

司命嚇了一大跳。

「你你！你還記得！？怎麼可能？？！」

他探進我的脈搏，臉色大變。

「你的靈脈！？你用了最後一條狐尾保全記憶？你瘋了？！」

我滿不在乎道。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司命星君不必驚訝，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司命眼神複雜：「......什麼事？」

「找一個女子來冒充千年前救下衍蒼止的我。」

我朝他俯身：「請星君成全。」

司命安靜片刻，嗓子幹澀。

「好，我答應你，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上神嗎？」

我搖了搖頭，目光沉寂。

最後的日子，我隻想和愛我的人度過。

「小辭！」

衍蒼止急切地上前，眼神忐忑。

我後退一步，嗤笑道。

「你還回來幹什麼？」

「對不起，小辭。」

衍蒼止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錯了，你、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忍不住笑出聲，等到他神色難看才勉強止住。

「衍蒼止，我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物件嗎？你想和好就和好？」

「你這個人根本沒有心，就算是麵對救命恩人的我，也毫不吝嗇自己的溫柔。」

我深吸一口氣。

「我現在告訴你，千年前救你的另有其人，是我假冒了她。」

「不可能！」

衍蒼止顫抖道。

「我記得你的聲音，我記得你的名字......」

「都是我騙你的！」

我不耐煩地打斷他。

「所以我不值得你上心，放我走吧。」

衍蒼止皺起眉頭。

「你想離開也不用找這麼拙劣的借口。」

我目露譏諷地看向司命。

司命輕咳一聲，示意屏風後麵的身影出來。

女子婷婷嫋嫋地行了個禮。

「小女子煕詞，見過上神。」

衍蒼止看了我一眼。

「小辭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如此，就先住下吧。」

煕詞瞪大眼睛，還未發聲就被下人請了出去。

他轉而望向我，輕聲道。

「小辭，我讓她住下了，我們先找醫仙看看，我總有點不放心。」

我瞬間攥緊掌心，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