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覺得自己在和時間爭命。
十六歲的胡同裏,他就知道溫雪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是自損一萬也要拉一個下水的瘋子。
被鏡頭打亂的計劃,讓一切都充滿了豪賭的意味。
救護車轉移中,林昭冰冷的手和攥著母親幹枯的掌心。
隻要三個小時,先轉移到臨市。
師哥已經為他加急辦理相關手續了,最遲兩天後就能出發。
隻要能出去,就能徹底逃脫溫雪的掌控。
一切重新開始。
救護車的每次顛簸都牽動著他的命脈,緊張的聽著母親微弱的心跳聲,生怕下一刻就變成刺耳的絕望聲。
“媽,堅持一下…”
林昭想禱告卻又不知該像誰。
神佛嗎?
十幾歲他和媽媽被逼債的人堵在家裏,叫天地不應時,神佛就已經將她們拋棄了。
怨恨嗎?
當然有過,不止一次。
林昭想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他要受這樣的苦?!
他甚至不能像媽媽一樣倒下。
直到有了溫雪,林昭以為那是神佛終於照拂了他片刻,可未料短暫的幸福隻是為了將他墜入深淵。
現在的溫雪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林昭想不出溫雪現在是什麼樣子的,會比他被告知溫雪要和別人訂婚時,更絕望嗎?
林昭搖搖頭,他並不希望溫雪絕望至此。
又寬慰自己,也許這談不上背叛,自己不過是攪黃了他一個生意而已。
生意而已,大不了算扯平。
林昭隻能這樣安撫著自己緊張的要從胸膛蹦出來的心跳。
直到車子驟停。
巨大的慣性衝擊讓他重重磕到車壁上,第一反應是去看母親。
監護儀數值劇烈的波動中,他看到一輛熟悉的豔紅跑車橫在救護車前。
地上劃出的黑色漂移印記尖銳的控訴著駕駛員的怒火。
溫雪的長腿踹開車門跨出時,林昭腦海一片空白。
直到被大力扯下車時的痛楚讓他回神。
溫雪看著失而複得人,嘴角的冷笑似冰刀。
多懸啊,再晚一百公裏就真的讓林昭逃了。
她在為他們的未來步步為營,可林昭竟然卻早就秘密謀劃著逃走!
甚至不惜背叛她!
溫雪深深呼吸幾次,她在拚命的維係著腦子裏藕斷絲連岌岌可危的理智。
“回去。”
保持兩個字的平靜,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希望林昭不要把他們再像萬劫不複的地方推。
可惜眼前的男人卻偏要和自己對著幹。
林昭竟然看著他說,
“你憑什麼能指揮我?溫總,我離職了。”
“溫雪,我們已經分手了。”
林昭筆挺的肩膀向下垮下去,溫雪盯著他的眼睛看。
她看的眼底猩紅卻在林昭眼中看不到一絲賭氣,林昭就那麼看著她,平靜的說著分離。
他怎麼能這麼殘忍的對待自己!
“溫雪,我母親這樣很危險…”
在對視中林昭軟了言語,
“你、讓我走吧。”
“溫雪,我們…”
“我們…”
林昭的聲音中終於沾染了哽咽,他也痛。
真心實意愛過的人,一路艱辛的十年,木頭也會覺得傷心啊。
可他卻又那麼殘忍,在溫雪哀求的眼神中,林昭還是說出來。
“小雪,我們好聚好散吧…”
一句話震出了溫雪猩紅眼眸裏的淚。
溫雪笑了兩聲,眼淚直接砸在地上。
好聚好散。
好一個好聚好散!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回身盯著林昭,顫抖的手臂指向救護車。
“那裏邊躺著的那個,沒生過我沒養過我,我幫你照顧了她十年,我叫了她十年的媽!”
手指又轉移到林昭,
“孩子呢?!那個屬於我的孩子呢!”
“你要帶著她們去哪!”
最後溫雪繃著勁兒的手狠狠戳在自己的胸口,
“我這兒都給你了!心都空了!”
“你現在跟我說好聚好散?!”
“林昭!你怎麼能這麼沒有一點良心!”
溫雪臉上的眼淚小溪般下落,惡狠狠的咬著牙,
“你要走,你自己走。”
“把她們留下。”
林昭眼中亦是碎光點點,他側過頭,隱忍的壓抑修長的脖頸凸起一條愣愣的筋。
轉過頭用平靜的眼光看溫雪,
“溫雪,你現在能和楊文斌退婚嗎?”
“退婚嫁給我。”
林昭摒棄理智,他想若是現在溫雪點一下頭。
過往一切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人攬進自己懷裏。
一生一世一輩子,他都願意的!
林昭盯著溫雪的眼睛,逼著人立刻給出答案。
溫雪的嘴唇輕微的顫抖。
現在悔婚的話,那就是和塔尖的權勢宣戰。
所有的一切都會一夕間灰飛煙滅。
溫雪遲疑的片刻中,答案已經揭曉。
林昭輕笑了一聲,他抬頭看天,忍回眼裏的淚。
“你不信我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溫雪,你什麼都想要,可人不能這樣啊…”
“小雪,就這樣吧…”
林昭決然轉身,隻要溫雪伸手就能拉住他,像是在家裏一樣紮進人懷裏撒嬌。
溫雪下意識伸出去的手,隻是略微遲疑,握了一把空。
堪堪停在原地。
身後突然呼嘯而過的警笛鳴叫聲,由遠及近。
在溫雪詫異的目光中,警察穿過她直奔救護車。
“林先生,你涉嫌侵犯商業秘密,請配合我們調查。”
林昭被帶走時,聽到救護車上儀器危險的鳴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