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回憶裏掙紮出來。
元度住持的身影擋在我麵前,我本能地低下頭,身體不自覺地顫栗。
她為難地向沈方淮解釋:“沈道長別動怒,顧姑娘性子傲,又仗著自己的天資。”
“向來是不把我們勸她修煉的話聽進去的。”
沈方淮看著我,不住地冷笑: “你離開宗門時,帶走了那麼多珍稀靈材,竟半分也沒用在修習上?”
“我真是高看你了。”
我確實帶了很多靈材。
靈蘊仙草,九天雪蓮。
都盡數換作護宗寺尼姑身上的衣服首飾。
美其名曰,孝敬長輩。
失去靈根後,我再無力抗爭。
隻要忤逆,等待我的隻有一頓毒打。
元度住持回過頭,不著痕跡地擰在我滿是青紫的腰上,聲音壓得極低。
“你要是敢說出去半句這裏的事,你怎麼進來的,貧尼便有辦法讓你怎麼回去。”
她故作慈愛地牽著我的手,一路送到寺門前:“貧尼心裏不舍,若是道長得空,便常帶顧姑娘來寺裏坐坐。”
沈方淮坐在馬車裏,矜貴地頷首。
車內的熱氣勾勒出他精致的眉眼,一如往常。
而朦朧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元度曾說的那句:“就你還配做沈道長的道侶。”
我被拔掉指甲的手難以啟齒地藏在背後,沉默地坐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沈方淮挑眉,嗤笑一聲:“坐得那麼遠,是想裝給誰看?”
換作以前,若是有與他同乘馬車的機會,我定是要坐在他身邊,一路上有說不完的話。
可如今我不敢了。
護宗寺的她們說,沈方淮不愛我。
最開始,我不相信。
執拗地認為我與沈方淮之間,隻差一場清楚的解釋。
我存了一線希望,偷偷寫信托飛雁寄給他,求他救我。
可那封輕飄飄的回信,卻是元度住持甩在我臉上的。
他淩厲的字體寫在紙麵上:
【我已向護宗寺住持確認過,她每日好吃好喝地哄著你,你到底要鬧成什麼樣?】
【要是你還像這樣撒謊成性,就多在寺裏待些時日潛心修行,磨煉心性。】
此信後,迎接我的是新一輪虐打。
我蜷起來,拚命護住頭,帶刺的藤鞭甩在身上,落下火辣腫痛的傷疤。
我的心卻一點一點沉下去。
或許她們說得對。
沈方淮真的不愛我。
馬車很快到了宗門外。
沈方淮朝我伸手,示意我搭著他下車。
我微微側身,故作視而不見。
他有些慍怒地甩手:“許久不見,你還是一樣刁蠻任性。”
我低頭,唯唯諾諾地藏好自己千瘡百孔的手。
這雙原本天資無限的手,在護宗寺砍柴燒火,洗衣做飯。
但凡有半分不順元度住持的心意,就要跪在地上,被滾燙的熱油澆滿手心。
可從前,沈方淮連重物也不曾讓我提,生怕誤了修習的時辰。
我是宗門最有可能飛升上界的弟子,心法劍術,樣樣精通。
可現在,卻連伸展指節都很難做到了。
我的手滿是血泡破裂後縱橫交錯的疤痕,醜陋又駭人。
沈方淮不再等我,自顧自地往宗門主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