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因為發現媽媽出軌,懷疑我也並非親生,因而恨上我。
在我被人跟蹤,向他求救時。
他說能看到我的屍體他會高興死。
很快,作為重案清理師的爸爸,用新發生的經典碎屍案授課。
直到看到他課件裏,案發現場照片中出現他曾為我做的獨一無二的發卡後。
這個無比厭惡我的男人,終於當場瘋了。
可是爸爸,你不是說為我收屍,會高興嗎?
1
“爸,最近我總感覺有人跟蹤我......想跟你借點錢,換個市裏的房子住......你放心,我這月工資一下來就馬上還給......”
“你都畢業了,還這麼不要臉來啃老?跟你那個死媽一個德行,就知道錢錢錢,你咋不去找那個婊子要錢?”
“我......”
“嘟......嘟......”
每次和爸爸的電話,就算成功接通,也說不過三個回合就被掛掉。
隻是這一次,我是真的怕了啊!
畢業後,我努力工作掙錢,除了白天的正式工作,還要晚上打兩份工,卻依舊趕不上把我養大的外婆生病吃藥所需的花銷。
因此,我隻能在治安極差的城中村租了個破房子,獨居在這兒。
門口即使放滿男鞋,晾衣繩上常換男士衣褲,卻依舊每日提心吊膽。
尤其近一周,我明顯感覺每天在便利店夜班回家,都有人在背後故意跟著我,隻是每次回頭,頂多瞟見一個黑影而已。
今晚夜班回來,大雨傾盆。我沒帶傘,隻能裹緊衣服冒雨往家跑去,可半道就感到背後那個人又出現了。
我忍不住顫抖著再次撥打爸爸的電話,卻直接被掛斷。
過了一會兒,他的微信語音發來:“再給我打電話,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我回頭一看,那個身影這次沒有躲閃,而是快步向我走來,我哽咽著撥打了110,滿是雨點的屏幕對操作識別很遲緩,我隻好手忙腳亂在身上擦著,一遍遍按著簡單的三個按鈕,腳下也忍不住飛奔起來。
終於家門就在眼前,報警電話也接通了。
“你好,這裏是110報警電話,請問有什麼事可以幫您?”
“我......”
剛要說話,一把冰冷的刀架在我的脖頸上。
2
“老穆啊,來活了,這回你去係統裏講課可有典型素材了!”爸爸的同事李叔叔舉著手機示意,“城中村,奸殺案,當場碎屍,據說是個剛畢業的小女孩。明天警隊處理完,咱們再過去。”
作為重案清理師,本市大小刑事案件都是由他們去完成現場清理,恢複正常使用的模樣。
願意幹這行的人真是太少了,要不是當初媽媽出軌,爸爸受了刺激,也不會從正常的殯葬師轉行到這個更小眾的領域來。
“城中村......”爸爸皺著眉頭好像想起什麼,卻又抓不住頭緒,隻好甩甩腦袋,“愛哪哪吧,還得回去給我大兒做飯呢!”
“哈,你這個當養父的,可是真夠格!”
“嗨,小寒最近正備考研呢,每天上自習學到很晚才回來,看著都心疼。這孩子一直就是學習刻苦,真能當上醫生啊,不比咱們這日子過得舒坦啊!”
一提起董寒,爸爸總是合不攏嘴,哪怕他隻是爸爸在一次出現場時,收養的孤兒。
“那......穆野呢?那閨女現在也畢業了吧?”
“提她幹嘛?晦氣,說不定跟她媽一樣水性楊花的,不一定就死哪兒去了!”
爸爸的笑容變成一臉嫌棄,詛咒起來毫不吝嗇。
可是爸爸,這回被您說中了。
當我昨晚被一刀刀捅在身上時,所有的懼怕竟然變成一種解脫。
也許我這樣爹不疼媽不愛的孩子,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您說對吧?
3
童年時,我也曾是個無比幸福的孩子。
爸爸做殯葬師雖然說起來不太上台麵,但高薪穩定,漂亮的媽媽也因此不再工作,愉悅自己就好。
比起每天隻知道打扮精致往外跑的媽媽,顧家的爸爸才是真正的愛我,每天學著給我紮美美的辮子,起早做各種營養餐,甚至允許我給他畫很醜的妝,還自豪的自拍發朋友圈......
直到9歲那年,我們的人生都徹底崩塌了。
爸爸發現媽媽已經出軌很久了,曾經我與媽媽極度相似讓他喜愛的模樣,如今卻變成他最痛恨的臉。
他一直懷疑我也不是他親生骨肉,卻又不敢做親子鑒定自戴綠帽,於是大吵一頓毅然離婚後,根本不顧我跪著哀求轉身離去。
媽媽自然投奔了情夫,年幼的我隻能跟著多病的外婆一起生活。
我一直幻想有一天爸爸會放下仇恨,想起我們曾經快樂的日子,然後重新找到我,繼續給我做香香的紅燒肉......
可董寒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種幻想。
那次出現場,還是新轉行的爸爸一身疲憊,幹完活發現一個和我同齡的小男孩,正膽怯地站在門外看著他。
“你是這家的?”爸爸來到門外抽煙,借機和他搭話。
“嗯......我爸把我媽殺了。”9歲的董寒,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爸爸一時心受觸動,把這個孩子領回了家。
從此爸爸有了一個兒子,卻再也不會提起自己還有個女兒。
董寒的確很懂事,小小年紀卻包攬了所有家務,爸爸簡直如獲至寶,把他視如己出。
有一次高中的我偷偷躲在爸爸家樓下,想看看爸爸,被放學回來的董寒發現,親切地把我領回家,給我拿吃拿喝,十分熱情。
結果,回家的爸爸見到我暴怒,一頓拳腳把我趕出了家。
房門在我麵前關上那一刻,我看到屋裏的董寒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從此,我再也不敢踏入爸爸家門。
如今,我跟著下班的爸爸,再次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看爸爸哼著歌在廚房忙活著。
原來爸爸的愛依舊還在,隻是與我無關而已。
這時,他的電話響起,原來是外婆打來的。
“穆敬天,穆野最近聯係你了嗎?我已經好幾天聯係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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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係不上她你給我打電話幹嗎?為啥不去找你那婊子閨女去問?那小野種跟我有什麼關係?”
“穆敬天,之前小菲是有錯,可孩子是無辜的啊!而且穆野除了長相,剩下的習慣秉性都和你這麼像,連愛吃肉都一樣,你怎麼就對她這麼狠心?尤其昨天是她的23歲生日啊,她不可能不和我聯係的!”外婆痛心疾首地問。
爸爸正扒拉著紅燒肉的鍋鏟明顯頓了下,還是不耐煩地說:“反正我不知道她在哪兒,說不定和她媽一樣跟哪個黃毛鬼混,以後她的事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爸爸冷冰冰地掛斷電話。
晚上,董寒下了晚自習回家。
我飄在客廳裏,看這對父子倆溫馨地坐在桌前,談論著今天的見聞。
“爸,明天你又要去城中村啊?這回又是什麼案子啊?”董寒好奇地問。
“哎,這事現在就別提了,怕你惡心得吃不下,來,多吃幾塊肉!”
爸爸臉上掛著慈愛的笑,一次次往董寒碗裏夾著肉,那情形如此熟悉,如今對我而言卻又如此陌生。
爸爸,爸爸,如果你知道這件事與我有關,依然會覺得惡心嗎?
飯後,董寒又孝順地陪爸爸給園子裏他最鐘愛的蘭花培土,才去睡下。
蘭花嬌貴,這幾天父子倆總要抽出時間來侍弄一番,卻也是他們享受的親子時光,尤其董寒不顧學業繁忙,總是搶著幹活,讓爸爸很是欣慰。
今天白天董寒特意抽出時間,替爸爸給蘭花施了肥,園子裏彌漫著肥料難聞的氣味,但比起重案現場,完全小巫見大巫。
爸爸心事重重坐在花壇邊發著呆。突然,一個陌生電話嚇了他一跳。
“穆敬天,我媽給你打電話了吧?穆野都不見好幾天了,你也不管管。”
媽媽熟悉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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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這應該是爸爸和媽媽第一次因為我有了交集吧?
我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溫暖湧起。
“婊子,你還敢打電話來!你生的小雜種你自己不管來問我,還要不要臉?”
“再說一遍,她就是你的女兒,不信你就去做親子鑒定,不敢就別瞎說,你個慫貨!”
“你個蕩婦說話能信就有鬼了!我當初掙錢養你,你卻出去養小白臉,說我幹的事不光彩,還說我慫,現在我幹的活誰敢說我慫?告訴你,我轉行幹這個就是為了哪天去給你收屍!”
爸爸怒吼完,氣憤地掛斷電話。
這個場景,讓我忍不住回想起9歲時那個令我終身恐懼的生日。
媽媽的情人來到我的生日會現場,當著所有親朋好友麵向我爸爸挑釁。被趕跑後,爸爸又對媽媽大打出手,我去攔著,卻被殺紅眼的爸爸一把推到桌子下,桌上的餐具悉數落在我身上,小小的我蜷著身子大哭起來。
哭聲驚醒了爸爸,他心疼地跑來,把我從餐具碎片中拎出來抱在懷裏,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什麼似的,一下子把我推開。
他死死盯著我的臉,突然開始狂笑起來。
“我真是個傻逼啊!”
從此,我成了他除了母親,最厭惡的人。
可是爸爸,既然你這麼害怕我非親生,為何遲遲不肯做個鑒定呢?
如果我是你的親女兒,你會不會後悔再沒機會像兒時那樣,能夠緊緊擁抱我呢?
畢竟,此時的我已如此破碎不堪,你永遠都抱不到了。
終於,冷靜下來的爸爸還是忍不住打開與我的微信聊天記錄。
聊天曆史裏,基本是我單向的消息,小心翼翼地向爸爸分享著自己的重要人生節點。
他的頁麵裏,我的語音旁都是小紅點,原來他一條都沒曾聽過。
大學時第一次擁有了手機和微信號,我興高采烈地加了他,當看見他通過的消息時,忍不住興奮地跳了起來。
結果他給我發的第一條消息就是:“給老子滾遠點,別煩我。”
而第二條,便是我出事那天,他罵我的語音。
6
他打開我剛搬到城中村時發給他的定位,狠狠地抽了幾口煙。
隨即退回對話框,惡狠狠的發了條語音:“小賤貨,告訴你,別裝失蹤嚇唬人,想拿這個唬我給你錢,做夢去吧!趕緊給你外婆回消息,死在哪兒都給個信,別逼我去給你收屍,那老子可樂死了!”
爸爸,這回你要是知道真的可以為我收屍,會不會真的這麼高興呢?
第二天,爸爸和李叔叔來到我的小屋子裏。
“呦,還有男人的鞋,看來不是一個人住啊。”李叔叔隔著口罩,邊收拾邊八卦。
爸爸皺著眉頭清理著廁所裏的血漬和殘留組織,心不在焉回道:“女人啊,多大年紀都一個德行!”
“但是這次真的經典,你看,這裏是捅刀的地方,這裏是碎屍的地方,血濺的角度很有代表性。據說整整23刀,小姑娘沒少遭罪啊!這回你講課用這個案例,多有說服力!”
爸爸聞言抬頭看了看地板上畫的人形定位,陷入了沉默,隻有李叔叔興奮地拍著照。
隻有我知道,那晚上捂得嚴嚴的黑衣人,唯一對我說的話就是:“今天是你23歲生日,我來給你送個禮物。”
看來,那個晚上,這個黑衣人完全是衝著我來的。
隻是不知道,如此卑微的我,還值得誰如此大費周章來除掉我。
剛開始他先是粗暴地要了我,我以為,碰見的就是個色狼。
直到後來他說完那句話,一刀一刀悉數進入我的身體時,那種巨大的疼痛讓我全身緊繃,卻還是氣若遊絲地對這個陌生人說:“謝謝......”
是謝他記著我的生日,還是謝他讓我這草芥般殘破不堪的人生終於迎來盡頭,已經失血過多的我也說不清。
隻記得那個黑衣人聽了一愣,好似哭了起來。
再然後,我就徹底歸於黑暗。等再次醒來,便是懵懵懂懂的幽魂狀態了。
我陪爸爸處理完自己的死亡現場後,又跟著他出門抽煙,就像小時候那個小尾巴一樣。
他的眼神在煙霧中有些迷離,過了會兒還是掐掉了煙,拿出手機,打開那個定位。
看到當前位置和定位重合的一刹那,我看到爸爸捏煙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