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景琛在一起的第六年,我終於明白我不過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看著他白月光在社交媒體上發布的那條視頻裏,霍景琛柔情蜜意地叫她“妍妍”,我關掉了手機,撥通了我姐的電話。
“姐,我一周後就回港城。”
“還有,你說的那個相親,我同意了。”
電話那頭的我姐愣了半晌問我霍景琛怎麼辦,我把和他的合照從照片牆上取下來扔進垃圾桶裏。
“哦,分手了。”
六年了,我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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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我姐的電話,我轉身回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和霍景琛在一起幾年,我就在這間大平層裏住了幾年。
這是江城視野最好的地段。
我還記得剛搬進來的時候,我站在那扇大落地窗前看江景,霍景琛就從身後摟著我。
他在我的耳邊柔情蜜意:“言言,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我被霍景琛騙了六年。
六年後我才知道,無論是這個禦城北苑的大平層,還是他嘴裏的“妍妍”,都是另外一個女人。
要帶走的衣服我都放進了行李箱,不想帶走的全都扔進了一旁的紙箱子裏。
此時此刻我真的挺慶幸之前沒扔掉那幾個大紙箱子,我看著那個紙箱子發愣,在扔掉和捐出去兩個選項中,我還是選擇了後者。
把箱子一股腦堆進雜物間,我開始一點點清理這個房子裏屬於我的痕跡。
起初這個房子是小區精裝修的樣板房,霍景琛會買,隻是因為想要拎包入住而已。
為了讓幾乎冷淡到沒有人氣兒的樣板間多點人氣兒,這六年裏我執意添置了很多東西,成對的情侶用品,沙發上的毛絨抱枕,還有各種碎花的四件套。
霍景琛也由著我折騰,他說這房子現在才有些人味兒。
在知道霍景琛有白月光的時候,我自欺欺人地想過,如果我沒有發現他的秘密,興許他就能騙我一輩子。
可是理智告訴我,謝言蹊就是謝言蹊,永遠不可能成為別人的替身。
我拉開冰箱的時候,看見冷藏室裏放著一個芒果蛋糕。
上麵「細心地」貼了一張便簽:「你最愛的芒果蛋糕,我排了三個小時才買到的。」
我看著那黏膩的奶油和堆滿了的芒果,沒來由地覺得反胃,將便簽紙和蛋糕一股腦全扔進了垃圾桶裏。
手機響起提示音。
那個網紅博主更新了一條微博:
「好久不見的芒果蛋糕,還是這個味道。」
配圖是和我一樣的蛋糕,還有一個骨節分明的大手,那塊百達斐麗我再眼熟不過。
評論區無一例外都在問那個男人是不是「姐夫」,博主隻是回了個可愛的emoji。
我的視線落在那個叫「yanyan的好夢日記」的ID上。
yanyan,妍妍,裴妍歆。
霍景琛求了十年的白月光。
芒果蛋糕是裴妍歆的最愛,不是我的。
霍景琛忘了,我芒果過敏,而且,我更喜歡抹茶蛋糕。
我將手機按滅隨意扔在沙發裏,蹲在地毯上就開始整理東西。
睡醒了的小白跑到我的腳邊蹭了又蹭,我隨意呼嚕了兩下它毛茸茸的腦袋,將茶幾上的情侶套杯扔進箱子裏,然後封箱,抱著下樓扔掉。
*
再回去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我猶豫了半晌沒通過,我姐跟我說,他把我的微信推給了她那個朋友。
哦,我姐幫我找的相親對象。
我重新回去點了通過,他的頭像隻是一輪明月,ID也簡單得可以。
Y.
三秒後,他發來了一條微信,是一條語音。
聲音低沉清冷,和他的頭像一樣冷淡。
“你好,我是霍雲深,雲深不知處的雲深,是你姐姐的朋友。”
難怪ID是Y。
霍雲深,嗯,名字比霍景琛好聽。
“你好,我是謝言蹊,桃李不言的言,下自成蹊的蹊。”
回了他的消息,我沒再管,兀自關了手機去洗漱。
很稀奇,我竟然睡了個有史以來最好的覺。
第二天一早,霍景琛穿著件黑色T恤回來,我正坐在桌前吃早餐,和我對視的那一秒,他眼裏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啊,昨天加班出門的時候發現下了暴雨,我幹脆就住公司了。”
挺蹩腳的借口,如果我沒看到他剛才扔在玄關放鑰匙的陶瓷盤子裏的他那輛車的車鑰匙的話,我大概可以考慮信一信他的鬼話。
我點點頭,繼續往嘴裏慢條斯理地塞三明治。
“怎麼今天想起早起吃早飯了?”
他走到我的身邊,語氣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心虛。
霍景琛向來就是這樣,做了些心虛的事,就習慣性關心我。
“哦,昨天睡太早了。”
見我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話越發多了起來:“怎麼了,言言,我身上沾了什麼嗎?你牛奶是廚房裏那箱舒化奶嗎?你乳糖不耐受,喝了到時候會拉肚子......”
“昨天下雨我襯衫淋濕了就隨便買了件T恤。”
我點點頭,沒回他的任何話,我哪有什麼乳糖不耐受。
“我知道了,你先去洗澡吧。”
我話音剛落,霍景琛就像是得了赦令一般就要往浴室走,我卻在他即將拉開浴室門的那一瞬間叫住了他。
“霍景琛。”
“怎麼了?”
我看著他,眼神不帶一絲情緒:“你的外套呢?”
我看見他眼底的慌亂,比看到在客廳裏吃早飯的我時更明顯。
“啊,扔公司了。”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這才飛快閃身進浴室,生怕我再問出些什麼來。
又一個蹩腳的借口。
我的手機界麵停留在裴妍歆昨天淩晨發的那條微博上,她披著霍景琛的外套站在屋簷下躲雨。
配文是:
「真的會有那麼一個人願意陪你幼稚地淋雨,還把他的外套脫給你。」
霍景琛扔在茶幾上的手機跳出消息,我拿起來看了看,是裴妍歆發的。
「景琛到家了嗎?昨天謝謝你的外套。」
*
我往上滑,他和裴妍歆的聊天記錄,幾乎是一片綠。
他對裴妍歆有著十足十的分享欲,就像我對他一樣。
我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明白,男人不是沒有分享欲,他隻是不愛你。
我將他和裴妍歆的聊天設成未讀,然後重新放回茶幾上,將杯子裏剩的那點牛奶一飲而盡。
我剛放下手裏的杯子,霍景琛猛然拉開浴室的門,他隻裹著一條浴巾,看得出來,很匆忙很慌亂,見到我,他眼底的慌亂退去。
“言言,我剛剛手機是不是響了。”
我指了指被他扔在茶幾上的手機。
“不知道,好像響了吧。”
我看著他三兩步上前拿起手機來回消息,哪怕隻是側臉,我也能見到他快要升天的顴骨。
愛和不愛真的很明顯。
我轉身把盤子和杯子拿進廚房,扔進洗碗機裏,等再出來時,他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客廳的那兩個紙箱子前。
“言言,你大掃除了?”
我點了點頭:“嗯,做了斷舍離而已,你要出去?”
他有些局促地開口:“啊,公司有點事,項目組的那個程序跑不起來,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如果換作往常,我大概會笑著問他,一個項目而已為什麼要讓他這個大老板親自去改代碼。
但現在,我已經不想問了。
因為我知道,他要去哪裏。
“行,你去吧。”
我扔下這句話回了我自己的畫室,衣服不難收拾,難收拾的是我的各類畫板畫具還有電腦和數位板。
雖然也可以掛在二手交易市場上賣掉,但裏麵全是我的畫稿,還有沒完成正在被編輯催的漫畫連載。
等我差不多收拾完了以後已經是半下午了,叫了快遞上門把我的這些東西全都寄到港城。
結束一切,天已經黑了,我給自己下了碗蟹黃麵,又給小白倒了滿滿一碗的狗糧。
小白是我在兩年前撿回來的流浪狗。
當初霍景琛說什麼都不同意我養,可我執意不想放棄它,最終,我還是把它帶了回來。
既然我和霍景琛要分手了,我就不可能留著小白在他的身邊。
把碗扔進洗碗機,我又開始給小白收拾東西。
躺上床的時候,裴妍歆又更新了一條微博,是她和霍景琛一起去遊樂園的照片。
她說,「謝謝你願意把我當做小孩。」
底下的評論無一例外都在喊「渴死了渴死了」、「姐姐姐夫好好磕」、「這樣的好男人請問去哪裏領」。
我笑著把手機扔回桌上。
不出意外,霍景琛今晚也沒有回來。
臨睡前,我收到了霍雲深發來的一張他拍的月亮,他說:「加完班看見月亮很美,所以想分享給你。」
我回了個「謝謝」的表情包,然後放任自己和周公約會。
*
霍景琛連著三天沒有回來。
周六的下午,他風塵仆仆趕了回來,手裏還拎著一個T家的奢侈品袋子。
他將那袋子遞給我,裏頭是個小盒子,盒子裏是條T家新款的項鏈,我看了很久沒買的那條。
“之前就看到你一直在看這條項鏈了,今天就給你買了回來。”
我說了聲謝謝,然後隨手把那條項鏈放在桌子上,橫豎還有幾天我就要走了,這個也帶不走,我也不打算帶走。
我見他站在我身邊一直不走,隻好抬頭問他:“有事?”
“今天昊子生日,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把你介紹給他們。”
我狐疑地看著霍景琛,實在不明白他今天這一出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和他在一起六年,這六年裏我每次旁敲側擊想要見見他的朋友,他總說下一次。
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可我自從知道裴妍歆的存在,我就明白,他隻是想把自己女友的位置給裴妍歆。
我隻覺得有些好笑,我愛他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讓我走進他的世界,現在我不愛他了,他朝我打開了通往他世界的門。
我原本想拒絕,可突然想起裴妍歆一個小時前剛更新的微博。
她說自己今晚要赴很久沒見的朋友的約。
哦,用我的存在去刺激他的白月光。
那就去見見吧,住在他心裏那麼多年的白月光,究竟有多好。
推開KTV包廂門的時候,裏麵已經熱鬧得不行,陸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把摟住了霍景琛的肩膀:“老霍,來晚了,罰你兩杯啊,妍歆都等你好久了。”
“恭喜你啊,終於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陸昊話音剛落,我就見到霍景琛那挺闊的背脊突然僵直,他慌亂地懟了陸昊一胳膊肘,嘴裏慌張地讓他不要亂說話。
陸昊的視線停留在我的身上:“這位是?”
霍景琛尷尬地開口:
“這我女朋友。”
陸昊瞪大了眼睛,視線在我和霍景琛身上來回遊走:“不是?老霍你開玩笑呢吧!你有女朋友了?你不是一直喜歡的都是妍歆嗎!你都等了她那麼多年了!”
霍景琛一把捂住陸昊的嘴,然後心虛地看向我,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氣氛一時陷入僵局,身後傳來的甜膩女聲解救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女朋友?誰交女朋友了?”
我的視線落在這個穿著紅色裙子的長卷發女孩子的身上,直到這一刻,我才直到為什麼霍景琛會和我在一起。
她的眼睛,真的和我很像。
也難怪每次我總覺得他看我的時候,就像是透過我的眼睛在看另外一個人。
陸昊一把揮開霍景琛的手,然後笑著跟裴妍歆開口:“妍歆你瞧瞧,老霍說這姑娘是他女朋友。”
“真的嗎?”
她這話雖然問的是霍景琛,可視線卻落在我的身上,帶著敵意和不屑。
我沒說話,等著霍景琛開口,可他卻遲遲沒有開口,我自嘲地笑了笑。
“這種鬼話你們也信啊,我跟霍總是朋友而已,我剛在外麵遇見他,他說他朋友生日,我就想著進來打個招呼。正好,我朋友的局散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朝著眾人頷首,撞開了擋在我麵前的霍景琛的胳膊,然後推開了厚重的包廂門。
*
那天晚上,霍景琛依舊沒有回來。
「yanyan的美好日記」卻給我發了私信。
一張霍景琛赤裸著上身,她躺在霍景琛懷裏的照片。
「見一麵吧。」
我終究還是去赴了她的約,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我不希望讓人覺得我害怕,我輸不起。
裴妍歆把見麵的地點選在了江城新開的那家網紅咖啡館。
我看著她麵前擺著的那杯甜到發膩的卡布奇諾,點了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冰美式。
霍景琛永遠不記得我最愛喝的咖啡是美式,每次他總會買兩杯卡布奇諾。
我從前笑過他堂堂總裁居然不愛喝苦咖啡,反而喜歡喝這種甜膩膩的。
哪裏是他愛喝,分明這種甜膩膩的東西,是裴妍歆的最愛。
她放下手裏的咖啡杯,以一種極為居高臨下的態度打量著我,她冷哼了一聲:“沒想到霍景琛就找了你這麼個人來當我的替身啊。”
我拿著咖啡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原本以為早就習慣了被人當作替身這件事,可真正當正主把這件事擺在麵前的時候,我的心還是被刺痛了一下。
我強迫著自己收起情緒,再開口時不落下風。
“我以為能讓我當替身的白月光有多貌美如花,氣質出塵,今天一看,不過也就如此,我倒要懷疑霍景琛的腦子和眼睛了,竟然能讓我當你的替身。”
我放下咖啡杯,和裴妍歆對視著,我眼見著她眼底的驕傲退去,轉而都是氣急敗壞。
她很快又恢複了神情,撩起她的長發:“你也現在就嘴上厲害一些了。和霍景琛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對你所有的好都建立在你是我的替身這件事上,很難受吧。”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現在我回來了,霍景琛肯定要踹掉你。”她笑著看我,眼底確實不可一世的得意,“這樣吧,你求求我,我就跟霍景琛說,讓他不要踹掉你,讓你繼續做我的替身。”
我起身來,將那杯沒喝完的冰美式朝著她臉上倒了過去。
她尖叫起來,眼底的憤怒幾乎想要把我吞噬:“謝言蹊,你這個瘋女人!”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慌張地抽出紙巾來一點一點擦掉她身上的咖啡。
“裴妍歆,你犯不著到我麵前耀武揚威,你和霍景琛之間的那點破事兒也犯不著到我麵前炫耀,這種狗男人,你願意留著當舔狗,我卻覺得晦氣。”
“靠著玩弄男人才能實現自己的價值,你也挺悲哀的。”
我轉身要走,裴妍歆卻追著我跑了出來,死命拽著我的手不讓我走,我被她弄得煩躁,直接甩開了她。
“謝言蹊你在幹什麼!”
身後傳來的聲音憤怒、暴躁又帶著些擔憂和心疼。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人狠狠推撞在牆上,我頓時間頭腦發白,等我再回過神來,就看見裴妍歆依偎在霍景琛的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道歉。”
霍景琛冷眼看著我,不容置疑地對我下達命令。
“謝言蹊,我讓你給妍妍道歉!”
我冷哼一聲走過去甩了霍景琛一個耳光:“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才不會給你懷裏那個死綠茶道歉。”
我轉身要走,卻被霍景琛一把拽住手腕,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巴掌已經落在了我的臉上。
*
我和他四目相對,他眼裏一閃而過愧疚,可不過片刻,聽見懷裏人的啜泣,他又重複了一遍:
“謝言蹊,道歉。”
在知道我是裴妍歆的替身的時候,我沒有哭,聽見霍景琛猶豫著不想在裴妍歆麵前承認我是他女朋友我也不難過。
可唯獨現在,他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了我一巴掌後,我的眼淚噴湧而出。
“霍景琛!你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為了另一個女人指責我,打我。我和你在一起六年,不是六個月,更不是六天!我不是一個隨便會對人動手的人!”
甩下這句話,我在路邊攔下一輛車。
回到家,我在浴室裏哭了個痛快,然後帶著小白和行李,離開了這個我住了六年的房子。
霍景琛依舊對我的手機狂轟濫炸,我一條都沒有回。
我將行李和小白全都辦理了托運手續。
直到快要登機,我才終於滑開了手機屏幕,接通了電話。
“謝言蹊,你在哪兒!快過來給妍妍道歉,這件事就算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