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2點半,隻因為白月光偏頭痛發作。
易堅白拋下腹痛不止的我,守了她整整一夜。
而我,爬出了門,靠著鄰居幫忙去了醫院,卻還是沒保住肚子裏的孩子。
轉頭,我打了離婚報告,跟著老師去了大西北參加科研項目。
三年後,易堅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
「小宇,跟我回家。」
嗬。
他怕是在做夢。
我從醫院裏往家走的時候,看到易堅白的身影。
他懷裏抱著林可可,身邊正抬頭衝他微笑的人是林璐。
他正在街邊的小攤上,給林可可買香蕉。
時值1983年,黃橙橙的香蕉是近一年才剛引進小城的。
加上本身不算好保存,所以是稀缺的奢侈品。
半年前,我獲得單位的詩朗誦冠軍,興奮之餘跟易堅白撒嬌,讓他給我買一根香蕉嘗嘗。
可他登時變了顏色:「一根香蕉最小的也要3塊多,我一個月工資才不到50塊?宋寧宇,你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物質!」
可現在,易堅白一下買了兩根大香蕉,眼睛都不眨的付了10塊錢,一根給懷裏的林可可,一根塞進了林璐手裏。
原來不是買不起,而是我不配。
攤販砸著嘴誇他是絕世好男人,又說羨慕林璐好命,嫁給了這麼會疼媳婦的漢子。
林璐的眼神暗淡了些許。
易堅白伸手想摟她,不過最後隻是拍了拍她的肩。
他們沒承認也沒否認,我跟在他們身後,像那塊阻礙他們幸福的石頭。
我先回了家,已經是十點多,但家裏還維持著昨天亂糟糟的模樣,一道長長的痕跡從臥室一直拐出了大門。
痕跡提醒著我昨天如何在地上淒慘的爬行。
昨天半夜,我突然感覺小腹墜痛,推了兩把易堅白跟他說我肚子疼。
他不耐煩的揮了下手,讓我下床自己倒點熱水喝。
還沒等我掙紮起來,林可可突然來敲我家的門,喊著:「易叔叔,媽媽的偏頭疼又犯了,你能來一趟嗎?」
易堅白猛地起身,掀開被子就往外跑,我一個不妨被他推在地上,發出一聲痛呼。
易堅白邊穿衣服邊衝我吼:「不就是肚子疼嗎?看你那嬌氣樣,我當初在部隊摔斷了條腿也沒你那麼虛!」
我疼的全身哆嗦,話都說不出來。
可他卻再沒看我一眼,義無反顧的跟著林可可走了。
求生的欲望,讓我掙紮著屋子外麵爬。
過了像一個世紀那麼久,我才爬到隔壁鄰居門口,用最後的力氣敲開了她家的門。
等我醒來的時候,鄰居張姐握著我的手,淚眼漣漣安慰:「小宋啊,你年紀還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啊,千萬別灰心知道不?」
孩子?
我腦子轟然炸響,整個人怔住,淚水直直地往下砸。
我和易堅白結婚兩年,卻一直沒有身孕。
我悄悄去醫院裏檢查。
醫生說我子宮後位,宮寒氣虛,是很難受孕的體質。
而且我的月信一向不準,所以肚子疼的時候根本沒往這方麵想。
醫生麵帶遺憾,說我昨天來的太晚了,耽誤了治療。
他還問我,來之前是不是有過摔倒的情況?
我想起來自己在床邊被易堅白推下去的一幕。
想到自己在冰涼的地板上爬行的一幕。
淚水越來越多,忍不住抱著張姐失聲痛哭。
我很喜歡孩子,幻想了不知道多少次,能和易堅白有個可愛的孩子。
可他剛來這世上兩個月,就被我們親手害死了。
我剛沒來得及把地上的痕跡擦掉,易堅白就帶著林璐母女回來了。
他見到我,原本還帶著笑意的唇角立刻耷拉下來,「家裏這麼亂,你怎麼都不收拾收拾?」
「林璐好不容易來家裏做客,真丟人!」
剛流產之後,我身體還很虛,隻站了一會兒就覺得兩腿發抖。
隻好找了張椅子坐下,扯了扯嘴角問:「易堅白,香蕉好吃嗎?」
易堅白和林璐的臉唰的一下紅了,看來他們不是不懂,剛才在大街上的行為有多出格。
林璐拉了一下易堅白,可憐兮兮地說:「易哥,嫂子大概是不想見到我,所以臉色才這麼難看,要不我還是先走吧。」
易堅白趕緊安慰她:「不是的,璐璐你別多想,不就一根香蕉嗎,她就是太摳門了,不用理她。」
「倒是你,昨天沒休息好,現在去裏屋睡一會吧。」
林璐看了我一眼,眸光中有些鄙夷:「嫂子,易哥工作穩定工資又高,你也該改改這幅小家子做派了,不然在外麵會給易哥拖後腿的。」
我嗤笑一聲:「要不我給你讓位,你來當易太太好不好?」
易堅白砸了下桌子,警告我別陰陽怪氣的說話,轉頭勸林璐先帶孩子去休息。
他見主臥的被褥沒收拾,一臉歉意的把林璐母女倆讓進了次臥。
林璐是易堅白學生時代的白月光,可林璐高中剛畢業就跟一個港商跑了。
半年前林璐失魂落魄的帶著女兒回來。
她父母嫌林璐丟人,不肯讓她回家。
易堅白知道後,連夜趕回了老家把林璐接了過來。
他對我說:「那個港商隱瞞了自己有家庭,把璐璐騙的好慘,我們是老同學,現在她有難,我不可能不管的。」
現在想來多可笑,連林璐的父母都不肯管她,易堅白這個老同學卻搶著去承擔責任。
那兩個月易堅白忙前忙後的不僅幫林璐租了房子,還利用職務便利把她安排進了針織廠當質檢員。
今天更是堂而皇之地把人接回了家。
他關上次臥的門之後,皺眉對我說:「都幾點了,你還在這坐著幹嗎?趕緊做飯去啊!」
我挑了挑眉,沒動。
易堅白接著說:「對了,我買了雞肉回來,你在火上用砂鍋燉一下,裏麵放一些你那個人參。」
「璐璐回來後身體一直不好,人參可以給她補一補。」
人參?
那包人參是爺爺的老首長送給他的。
老人一直不舍得用,卻在臨終前悄悄留給了我。
「易堅白,你臉有多大,把自己獻給林璐不算,還琢磨起我的東西來了?」
易堅白豎起眼說道:「你小聲些,璐璐昨天沒休息好,你再給她吵醒了!」
「不就點人參嗎?以後我賺錢了再還給你,至於這麼小氣嗎!」
我隻覺得身心俱疲,根本不想再和他糾纏,「心疼她你現在就自己買去,但你要敢用我一根人參,我就敢剁你一根指頭。」
次臥的門一下打開了。
林璐含著兩包淚站在門口,手裏緊緊的拉著林可可:「易哥,對不起,我不想你和嫂子因為我吵架。」
她轉向我,哭的梨花帶雨:「嫂子,你別怪易哥,他就是人太好了,看我可憐忍不住想幫我。」
林可可也跟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指著我喊:「壞阿姨,欺負媽媽的老妖婆!」
林璐拉著林可可跑出了門。
易堅白狠狠地指了我一下,一跺腳跟著跑出去。
在樓道裏正好碰到了張媽,我聽見她喊易堅白:「哎,小易啊,你媳婦她昨天……」
「哎?這人怎麼回事,自己媳婦流產了不管,追著別的女人屁股後麵跑!」
張媽罵罵咧咧的進了我家,她幫我從食堂裏打了飯,歎著氣說:
「小易人長得好,年紀輕輕就成了領導,偶爾想岔了走點彎路也正常。」
「男人嘛,都一個德行,婚姻不就是這樣,等他在外麵玩夠了,就懂得還是家裏好。」
我沒有反駁,隻是謝過張媽,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飯。
張媽見狀誇我想得開,又叮囑了我幾句流產後的注意事項,隨後離開。
我把飯盒裏的飯菜吃的一幹二淨,然後給大學的導員打去了電話,求他幫我轉告趙老。
說我想申請加入他的科考隊。
趙老是我大學時期的教授,致力於資源勘測專業,一直對我頗為看重,期望我畢業後能進入他的團隊工作。
易堅白,我的未來裏,再也不會有你的存在。
趙老的電話很快就打回來了,他很高興我能夠回頭。
當初我畢業時,正趕上易堅白轉業。
他在部隊大比武時表現出色,被評選上了三等功。
他說自己被分到了電力局,往後大有可為。
他向我求婚,說希望我能成為他的堅實後盾。
當時我被愛情蒙住了心智,為了他放棄了深造的機會,轉而陪他到地方上成了一個平凡的文員。
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就升任了副主任,人人都誇他年輕有為。
他逐漸得意,開始看不起我。
「書呆子就是沒有適應社會的能。」
「社會可不比學校,死讀書時沒用的,會溝通能來事才是往上爬的關鍵。」
他越來越喜歡用貶低我的方式,來誇耀自己的本事。
一開始我還會和他爭執,到後來我對這些話越來越麻木。
可現在,我不想再繼續麻木下去了。
來世上一遭,我應該看屬於自己的花落花開。
趙老說最近正好有一個科研項目,前期會在邊疆進行為期1年的調研。
隨後進入基地進行2年封閉式研究,前後需要三年的時間。
他有些擔心地問:「小宋啊,易堅白能同意你三年都不回家嗎?」
我在趙老的關懷裏哽咽了一下,深吸了口氣說:
「老師,您放心,這次我絕對準時到達,絕不掉隊。」
集合的時間是一個月以後,足夠我收拾東西和易堅白離婚了。
易堅白追著林璐離開後,又是一整夜都沒有回來。
如果是曾經,我心裏肯定不知道有多難受。
但現在我心裏卻沒有任何波瀾。
我好好的睡了一覺,起來後依然沒有管臟亂的屋子。
收拾了一下後,先去單位辦理離職交接。
王主任雖然很詫異,但她早就想把自己女兒安排到我這個位置上了,所以辦理的非常痛快。
我給王主任塞了盒俄羅斯餅幹,希望辭職的事情她暫時幫我保密一下。
王主任問了一句:「是不是那個林璐……」
我含笑不語,小城本就不大,易堅白自詡身正,可他和林璐的風言風語早就傳開。
也許是同為女人,王主任沒有再繼續往下問,答應先幫我保密。
我去食堂打了份菜回家。
一進門,就發現林璐正拿著抹布擦桌子,易堅白正和林可可玩的開心。
又是我,打碎了他們的幸福時刻。
易堅白見我進來,不悅道:「宋寧宇,你成天在忙什麼?你眼裏還有這個家嗎?」
真不知道帶著別的女人進門的他,怎麼有臉問我這個問題。
我看著林璐說:「你這不是找了個田螺姑娘嗎,我就趁機偷個懶。」
林璐手足無措的說:「嫂子,我就是看屋子裏太亂了,知道你忙,想幫忙收拾下,真沒別的意思。」
她眼圈又紅了,易堅白看著她滿眼都是心疼。
我卻隻覺得惡心。
這個家我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呆了,於是我把飯先放到一邊,直直的盯著易堅白的眼睛說:
「易堅白,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