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他為天子賜婚，外人看來郎才女貌，一樁好姻緣。

可他卻偏愛青梅竹馬的表妹，一次又一次視我無物。

麵對敵軍威脅，他選擇救青梅而放棄我時，我心中一片平靜，臉上出現了明擺著的譏諷。

卻不想，那是我與他的最後一次相見。

再遇時，我與他已是天人永隔。

被綁著和柳依依一起用來威脅顧錦華的時候，我甚至想笑，好不容易能從京城脫身，免我爹的後顧之憂，我笑還來不及，此時要演出被未婚夫放棄之後的絕望、痛苦可真是難為我了。

我與顧錦華乃是天子賜婚。

顧家滿門忠烈。祖父一輩鎮守北疆數十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父親隨先帝清君側、匡扶社稷，得封衛國公，世襲三世不降。姑姑入宮侍奉今上，榮寵十年不衰；家中兩位兄長文成文臣，武就武將。唯獨這個小兒子，國公夫人寵得緊，學武怕傷著，學文舍不得孩子過清苦讀書的日子，身在鐘鳴鼎食之家，顧錦華年近弱冠卻仍是白身。

他顧家功勳世家滿庭芝蘭玉樹，唯獨出了個他孬種。

我李家雖不及老牌武將世家樹大根深。

但我爹李亨靠著戰功一階階向上爬，先帝提拔作征西大元帥，定西域諸國，建安西都護府，鎮守西域數年。而我就在西域出生，是我爹膝下唯一孩兒。

今上登基後，傾向於重文抑武，整個都護府逐漸變了個樣。我爹被調回京中，封輔國大將軍，領正一品銜，加封我已逝母親為正一品誥命，賜下若幹金銀寶物。

顧家眼見我家勢大，慫恿顧妃將李家綁上她所生皇次子的船上，求著當今下旨賜婚，計劃次年十一月完婚，全然不顧我和我爹的臉麵。

事後為了安撫李家，求了聖旨，美名為我抬身份，封我為平寧縣主，宮中賜下財物為我添妝。麵對那些膈應人的嫁妝，我和我爹眼不見心不煩地全讓人收進了庫裏。

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顧景華，從未想過他和青梅竹馬的表妹之間會出現一個毫不相幹的我，自是對我百般厭惡，進宮求天子收回成命無果後，顧景華以自己性命威脅國公夫人，國公夫人無法，隻得走動關係給他在外謀了個官讓他掙個功，以換天子開恩收回成命。

一番操縱下，便調到了眼下最易掙功的地方，英王叛亂的前線——秦州城，表妹滿心感動、滿眼心疼地跟著一起到了秦州城，然後，我和柳依依就被劫了綁上了城樓。

02

此時，拿刀夾在我脖頸上的那個副將正向的城下顧錦華大聲吼道：

“顧公子，您的未婚妻與表妹現在在我們手上，若放棄攻城我們便放她們一馬，若您執意的話，恐怕如斯美人可要玉殞香消了。”

顧錦華聽到叛將的話，心裏一顫，看著城上盯著他的柳依依，心裏一陣抽痛，連忙回帳召諸將及幕僚商量對策。

“諸位，不是我顧某人兒女情長，而是實在放棄不得啊。李家女兒身份特殊，英王定不會殺她，隻是我表妹，隻得靠我啊。”

諸將看著打定主意要和談的顧錦華，聽著他的話有感覺不對勁，立在一側的麵帶疑惑的武將說了出來：“顧公子，不可胡亂汙蔑李家女兒名聲。且她二人為賊所俘，必要時自當自裁，豈能阻擋陛下大業。”

“將軍這話有理，可如今倒也沒有到絕境，隻救我表妹一人，將條件放鬆些，比如兩日之內不攻城，反賊援兵一時也無法會合，如此極好。”感覺自己想了個好主意的顧錦華不管諸將扈從作何想，一意孤行遣了人去和談。

英王見使者到訪就知計成，將我們帶到了會談營帳中。

“英王殿下，公子的意思就是緩兵兩日，放柳小姐一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真不迎李小姐？如此，李將軍該多傷心啊。”英王笑著問使者。

“公子的意思是，王爺是答應了嗎？”使者大喜。

見英王點頭，忙不迭地帶著柳依依就走，生怕英王變卦。

見他們一行人走了，我施施然從角落裏走到了座席旁，“讓人帶我回府，我換身裝扮再到營裏來。”

“李將軍何時能來？當下這狀況你也看到了，難以突圍。”英王最近兩天急得上火，就盼著我爹快點到。

我靜靜地看著他，麵上帶著一絲譏誚：“我爹今早才從京城出發，這場仗他趕不上，我會上陣。王爺且做好他們攻城的準備，我可不認為他們會如約暫停。”

說完就轉身向外走去，英王急了，“你行嗎？你一介女兒，我也沒聽聞你李素月效仿木蘭替父上陣的事兒啊，萬一不成，你我危在旦夕啊！”

“王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臣女先行告退。”回了在秦州城置辦的小院後改換行裝做男子打扮，又去後院馬廄牽了踏雪烏騅，拒絕了大門外接送我的馬車，騎著馬回了軍營。

03

柳依依也如約被平平安安送出了城，一見麵，看著顧錦華眼眶便紅了，一下撲進了顧錦華懷中：“表哥，依依盼得你好苦啊。我們真的不救姐姐嗎？反賊根本無人性，一日隻送一頓飯，將將能果腹。表哥，幸好你來救我了。”柳依依在顧錦華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聽此一言，看著表妹哭得傷心，顧錦華心疼得無以複加，連忙喚人給柳依依準備好克化的食物，自己半抱著柳依依進了帥帳。

“依依不哭，過會兒準備好，我就下令攻城，非得讓他們也嘗嘗被人俘虜的滋味。”坐在屏風後的小榻上，顧錦華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柳依依的背安撫著。柳依依抽噎著，不曾回答。

”我把你身邊的侍女帶來了，依依先去梳洗、吃點東西，表哥先和將領們商量攻城的事兒，表哥晚膳時過去陪你，好不好？”顧錦華耐心哄著柳依依，生怕被挾持一事嚇到柳依依。

柳依依應了，和侍女回了她自己的帳中。

顧錦華與諸將一番言語之後，決定夜半鬆懈時派人攻城。

我站在輿圖前向英王訴說我的計劃：“申時我將率一隊騎兵迅速斬斷包圍，後麵緊跟著的步兵壓上，進一步撕開裂口，隨後部分騎兵突圍去與援兵會合抄對方大後方，剩餘騎兵掠陣，步兵配合。請王爺著人吩咐下去。”

英王現下無計可施，隻得將寶押在我身上，著人給我取了甲，我主動去兵庫挑了把長槍，出去部署分在我麾下的校尉們。

申時到，我提著長槍一馬當先衝出了城，背後披風隨風烈烈。

身後校尉看著臨時上任的小白臉縱馬馳入敵軍陣中，生怕主將有失，連忙跟上，然後看到小白臉已與敵將戰在一起，沒半晌敵將被長槍掃落馬下，被自己人砍了頭，小白臉挑著頭：“主將已死，投降不殺。”

校尉們就是震驚，就是疑惑，就是茫然，什麼時候小白臉也這麼厲害了！

見軍陣大亂，顧不得多想連忙上前左右護著身為將軍的我。

主將被殺，敵軍軍心大散，我率軍挺上，一隊人前去求援，剩餘兵將一掃連日來的鬱卒，鬥誌激昂，我調轉馬頭，振臂一揮：“諸位，今日大捷！”

“將軍威武！”眾人齊聲道。

兩個時辰後，我帶軍回城，人馬盡赤，功勳卓著。

英王高興地連聲稱讚將門虎女，不墮爾父英名。聽到女字校尉們臉都變了，自己看不起的女子做到了自己奮戰數日都不曾做到的事兒，臊得滿臉通紅。

今日我方大捷於軍中大開慶功宴，顧錦華卻滿頭焦躁，隻得取消夜間攻城，下令按兵不動，晚膳與柳依依同食時，麵上卻做無事。

兩日後，援兵到。裏外包抄，顧方慘敗遁逃，成功守下秦州城。

再半日後，我父李亨帶親信抵達秦州城，我二人正式被英王奉為上賓。

04

當今天子為削藩昏招頻出，目前殘存的藩王對英王謀反坐視不理，北方蠻族亦蠢蠢欲動。

天下局勢大變，朝中人心浮動，名將李亨投入英王麾下、李家女兒秦州城首戰告捷的消息徹底點燃了這場混亂。

京中紛擾已與我父女倆無關，此時，我倆剛處理完軍務在城外跑馬。

“阿月兒，你可知阿爹我為何要來投奔英王嗎？”與我爹並排著的我，聽了這話停了一瞬，瞬時落了一個馬頭，邊趕邊說：”英王如何也是宗室正統，且為先帝所寵，當時議儲之時很是為人看重自有聲望，雖說此人不見得有明主之相，但這方便了阿爹日後行事。“

“好女郎，沒白瞎了阿爹與你師父的教導。那你說你我日後該如何作態？”見我趕了上來阿爹依舊雲淡風輕的樣子，我卻看到阿爹韁繩又握緊了一分，繼續博馬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