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陳俊飛就離開了,說是廠子裏有事要他去處理。
也給了許曦充足的時間收拾東西。
等他回來時,已經到了深夜。
看著屋裏漆黑一片,陳俊飛忍不住蹙眉。
平日裏哪怕是他在忙,回來的時候,房間裏畢竟會為他開著一盞小燈,許曦同樣也會在等他。
可今天房間裏卻異常安靜。
他脫掉外套,抹黑上了床,注意到旁邊的身影動了動,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
“還沒睡?”
許曦沉默。
他歎了口氣,大概也猜到了。
“其實沒了工作挺好的,咱們快要結婚了,你時間正好也充裕,安心在家操持婚事,等過一段時間我媽過來,也需要人照顧。”
“梅花一個人帶著孩子,以前她爸媽跟我爸媽是好友,我總要稍微幫襯下。”
黑暗中,許曦抿著唇,
這件事確實是她心裏的結。
十天前許曦毫無預兆被下崗。
陳俊飛一直都在安慰她,讓她好好在家享福別多想。
後來聽說她的崗位被夏梅花頂上,她一開始也隻覺得是湊巧。
可不久後許曦才知道是陳俊飛去找了廠長,把她的工作換給了夏梅花。
她們又爆發了爭吵,他也是這套說辭。
那之後陳俊飛借口出去學習幾天沒回家。
但婚期臨近,許曦隻好一個人消化情緒。
給他找了千萬個借口,哄好了自己,就發現了情書,
那明晃晃的愛意,許曦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一個戒指是訂婚,一對戒指是結婚。
然而許曦什麼戒指都沒有。
黑暗中許曦輕輕“嗯”了一聲,動了動肩膀掙脫他的懷抱,將自己整個人縮在角落。
眼淚卻還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察覺到許曦的抵觸,陳俊飛皺眉,他想要開口再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禁了聲。
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早點睡吧。”
倒計時四天。
早上醒來,陳俊飛已經出門了。
許曦簡單吃過東西就開始收拾東西。
收起來也簡單,前幾天買的“囍”字本來還想等陳俊飛回來貼上,現在倒也沒有必要了。
帶有“囍”字的搪瓷缸、臉盆、毛巾,繡著鴛鴦戲水的被套、枕套,紅色的高跟小皮鞋,這些都是許曦精心準備的。
但是現在用不到了。
索性全部裝進麻布袋裏,回頭送到舊貨市場去。
又找出了這些年陳俊飛送的小玩意——幹枯的花,糖葫蘆的棍子,汽水瓶子......
曾今陳俊飛看到這些還笑話她是收集破爛的。
她辯解,這是收集回憶。
現在看來,他說的沒錯。
浪漫的回憶隻有她覺得罷了,在他那隻是破爛。
這才發現,三年收到的全是“破爛”。
曾今的好就像是夢一樣。
許曦把這些統統丟進垃圾桶裏,沒有絲毫猶豫。
還有最底下那張結婚報告,三年前的報告都已經泛黃了。
上麵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了。
許曦撕碎丟進了垃圾桶。
沒打結婚證也好,省了離婚的手續。
環顧四周,許曦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合照。
那是他們唯一的合照,在表彰大會上。
那一年相鄰的鋼廠和國棉廠聯合舉辦表彰大會,她和陳俊飛都榜上有名。
廠裏的人也都知道她們的關係,哄鬧著讓他們合照。
照片裏的兩人站在起一起,許曦戴著大紅花,手拿獎狀,唇邊帶笑微微側頭看向陳俊飛。
陳俊飛戴著銀邊眼鏡,也戴著紅花,卻目視前方,不言苟笑。
事後他說是害羞,現在細細看來,是不自在,因為身邊的人是她而不是夏梅花。
照片還是許曦特意找攝影師傅要的,還找人定做了個相框。
之前都是擺在客廳的,後來有一次夏梅花來了家裏。
相框就被放進臥室了。
這件事她們也吵過一次,他說,梅花的丈夫沒了,看到這個容易傷心。
想來是心虛了吧。
許曦拆掉相框,拿出剪刀順著兩人中間的空隙將陳俊飛剪進垃圾桶裏。
沒事,這張照片不會再出現,以後也不用再心虛了。
許曦收拾了一堆不要的東西,拿出門。
樓下圍著摘菜的嬸子看到她拎著一大麻布袋道,“喲,俊飛家媳婦沒出去上班呢?”
旁邊一胖嬸子笑著道,“哎呀,你忘了,她工作給梅花了!”
周邊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她們隻要見到她就明裏暗裏的嘲諷。
許曦跟陳俊飛抱怨,他也毫不在意。
反而讓她別在意別人說的話。
可許曦清楚的記得,有一次陳俊飛聽到她們說夏梅花寡婦門前是非多。
他動手打人了,眼鏡都被打碎了。
他說,夏梅花沒了丈夫,名聲再不好,日子就不好過了。
從沒想過許曦被流言蜚語騷擾的時候日子好不好過。
以前許曦想著都是鄰居總是忍著,現在自己都要走了,沒必要再忍氣吞聲。
許曦拎著大布袋過去放在地上,揚了她們一嘴灰。
“喲,張嬸子,摘一早上豆角都隻摘這麼點原來隻顧著聊天去了吧?”
“還有王嬸子呀,記性不好就去醫院看看去,別得了老年病了。”
她們也沒想過一向好捏的軟柿子會還嘴,都愣在原地,“你”了半天沒有下文。
許曦覺得沒意思極了,拎著袋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