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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和我遙遙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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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跟陸之誠離婚的時候,

小兒子嫌棄的說:

【媽媽沒用,我不要跟媽媽。】

他曾經小兒麻痹,為了守著他,我整夜整夜在他的床前不敢閉眼,為他端屎端尿,陪他複查複健。

這個孩子曾經耗費了我此生最大心血,投入無數時間。

他以為我會為了爭他的撫養權跟陸之誠鬧的頭破血流。

可我隻是微微一笑,指著牆角那個默默無言、惶恐望著這裏的大女兒。

【房子車子,我都不要,我隻要遙遙的撫養權。】

他們都以為我瘋了腦子秀逗了,

我怎麼會要一個累贅的、跟我關係都不親近的大女兒呢?

可是隻有我知道我的內心有多虧欠她。

這一世,忽略那對狼心狗肺的父子。

我要給她我全部的愛和溫柔。

帶遙遙上飛機前,我收到陸之誠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他嗓音平淡:

【既然已經分開了,壯壯的事情我會暫時找人暫代管理,不用你的操心,以後未來坦途,各自安好。】

背景音裏,壯壯高興的像過了節,說:

【媽媽終於走咯!媽媽終於走咯!我要跟周阿姨一起吃飯去了!】

我有些啼笑皆非。

似乎他們兩人都覺得,我一定放不下他們。

如果我不回頭找他們,似乎這一輩子他們也不會主動來見我。

可是沒有想到,打臉來的這麼快。

遙遙假期這兩個月,我帶她縱覽各地風光。

回到那個我臨時租住的別墅的第二天,我就在門口看到了他們。

我沒有特意去說我落腳的地方,

那一定是他們花時間打探出來的。

壯壯今年十四,到我的胸口,長大很多,卻仍有掩不住的孩童稚嫩。

他昂起下巴說:

【爺爺奶奶說你帶女兒在外麵不容易,讓我們來看看你。】

【如果不是聽他們的話,我和爸爸才不管你呢!】

我看到陸之誠右手上提著的一些禮物,補品,奢侈品,淡淡說:

【就放這吧。】

【不請我們上去坐坐?】

【不必。】

生澀僵硬的兩個字從我嘴裏吐出。

陸之誠從來沒有這麼輕易被人拒絕,變了臉色。

但礙於他的修養,還是什麼也沒說。

今天他們會來,純出乎我的預料。

我跟陸之誠離婚的時候很平淡,

隻是在他某個夜不歸宿、回到家的早上,倒掉了我為他準備的溫熱牛奶。

我把離婚協議遞到他的手裏,末下角早已簽好我的名字。

陸之誠一頓,看了看我,有驚訝卻沒有挽留,

就是順暢自然地接過筆,然後簽了名字。

我看過很多次他伏案工作,對下屬遞來的報告一個字、一個字的扣字眼細節,

可隻有那紙離婚協議,他簽的是如此輕鬆敏捷,好像迅速的甩脫了一個麻煩,又好像根本就無所謂不在意。

世上應該沒有我們這樣的夫妻了吧。

這時,壯壯突然語氣很差的說:

【媽媽,你再這麼沒有禮貌壯壯就生氣了。】

【壯壯就不喜歡你了!】

2

不喜歡我了。

壯壯曾經用這句話,或者類似的句子威脅過我很多次。

討厭我了、不理我了、不在意我了......

每一次,我都會按下我所有的脾氣,順從的去做那些他命令我做的事情。

退讓我的底線、放低我的自尊,去滿足他高高在上的需求。

畢竟這個孩子,傾注了我無數的愛和心血,我生怕有一點點做的讓他不滿,讓他討厭我,讓他不認我這個媽媽。

可是現在,我隻是平淡的說:

【馬上要下雨了,這離公司遠,你們早點回去吧。】

聞言壯壯有些驚愕的瞪大眼睛,像是吃驚這話的效力第一次失去效果。

誰知這時一陣大風刮過,風沙迅速迷了他的眼睛。

他猛的疼痛起來,捂住左眼。

【疼。】

看我沒有反應,他又喊了一聲:

【媽媽,我疼。】

從前這個孩子每一次疼痛,每一次受傷,我比他還要難過。

如果是以前,我現在肯定就上前幫他小聲吹氣,把沙子吹走,實在不放心,還會帶他去醫院,直到他滿臉不耐的說“這麼點小事至於嗎?”,我才停止這種關懷。

至今我都記得小學時他在操場上暈倒,人事不省的那次。

那時不知道他得的什麼病,守在他的床前,整夜整夜不敢閉眼。

他流的鼻涕我給他擦掉,吐出來的穢物給他打理幹淨。

他發熱頭暈,每醒來一會就又閉上眼睛,我把他抱在懷裏,惶恐無助地向上天祈求。

醫院比教堂聆聽更多的真誠禱告。

後來查出來是小兒麻痹的時候,我哭暈在他的床前。

從那之後就是漫長的治療期。

他癱瘓在床,因為放心不下,我一個人扛起了護工的職責,給他端屎端尿,就算尿液浸了我渾身我也不嫌棄。

他食欲不振,我就辭了工作,照顧他的飲食,絞盡腦汁的給他做適口美味的營養餐。

就算他情緒不穩定,發怒時拽我頭發、扯我衣衫,砸煙灰缸崩潰著讓我去死,我都沒有一刻怨懟。

我知道我的壯壯隻是生病了,他太痛苦了。

如果可以選擇,那我願意代他去承受一切。

可是如今看著他風沙迷眼,甚至看到小蟲鑽進眼裏去,我竟然也沒有多少感覺。

【疼就去醫院吧,我又不是護士。】

說著,我就提起了陸之誠帶來的那些保健品,轉身回屋。

畢竟也是花錢買的,不要白不要。

很快有小石頭砸到我的腳邊、褲腿,伴隨憤怒的不可置信的大喊:

【媽媽,你不理我了嗎?】

【我不允許,不允許!你回來!】

可我始終,都沒有回一次頭。

3

回到樓上,我看到遙遙站在窗口看著她的爸爸和弟弟。

走上前,我拉起了她的手腕。

她微微一顫,終於沒有掙開。

遙遙和壯壯是龍鳳胎。

可也許是因為壯壯更調皮,總是惹事,讓我放心不下,所以我不自覺的會把更多心思放在壯壯的教育上。

很多個終於把生氣的壯壯哄好的時候,我去看遙遙,她總是睜著圓溜溜的剔透的眼睛,摸摸我的手臂。

【媽媽累了吧?媽媽快去休息吧。】

遙遙永遠都這麼的懂事,帶她的時候也讓我無比省心。

潛意識裏我覺得,遙遙不需要我費心,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可是突然某天,我拉起她的手,她渾身一顫,狠狠把我甩開了,從此她就抗拒我和別人所有人的肢體接觸,也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出來。

那段時間跟她隔著門講的每句話都沒有回應。

傭人們都說她是鬧大小姐脾氣,這樣做隻是為了發泄不滿,引起我和她爸爸的注意。

我信了,加上照顧壯壯又辛苦,精力不夠,便漸漸疏遠了她。

可直到上輩子她在浴室割腕自殺,我把她從浴缸裏抱出來,才看到她身上、手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劃痕。

早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的遙遙的心,就出了問題。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拒絕任何接觸,可她每一次望著我的黝黑的瞳孔,沉默的神情,都在向我求救。

可是我卻忽視了。

所以這輩子提出離婚的時候,

我隻要了遙遙的撫養權。

當時她一個人默默地在角落看著我向她走來。

我問她:【遙遙,要不要跟媽媽走?】

她微微的瞪大眼睛,似乎始料未及。

良久就有淚花從她眼裏浮起。

她重重點頭,眼淚落到地上,像是砸在我的心上。

晚上我跟遙遙睡一張床,

黑暗裏,她的呼吸很快平複,我以為她睡著了,便也放心的睡去。

直到半夢半醒,下意識伸手一摸床邊摸了個空,才猛的驚醒。

淩晨兩點半,我一個人滿屋子的找她。

終於在黑暗的雜物室的一角,找到抱著被子的蜷縮在一起的渾身發抖的她。

她黝黑的瞳仁看著我,伏在我的頸邊。

哽咽的說:

【媽媽,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睡不著......】

我心裏一陣酸澀。

終於明白旅遊那段日子,為什麼她無論多早上床,第二天依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她總是默默跟在我的身邊不說話,看到很好的美景也隻是微微勾勾唇角,

那時我以為是她靦腆內斂,可現在才明白,她極力掩飾著自己所有不同尋常,隻怕給我帶來麻煩。

我把遙遙抱緊在我的懷裏,深深吸了口氣。

【遙遙,不怪你。】

【是媽媽沒照顧好你。】

4

第二天,我在病房外等待遙遙在裏麵做試題。

醫生為她拿了一套權威的抑鬱測試題,做完後就能迅速得出結果,給出診療方案。

上輩子發現時,遙遙已經重度抑鬱、焦慮,又伴隨軀體化的症狀。

可陸之誠卻不以為意,他總說抑鬱症就是孩子矯情,不必花錢去治,自己就能好。

可我放心不下,自己去為她四處找醫生的時候,壯壯就說自己有個發病的姐姐丟臉、惡心,讓我別管她。

即使我強調再強調,重複再重複,這對父子的反應也總是淡漠的令我心寒。

等待間,電話響了起來。

離婚後數月,陸之誠打了第二通電話。

【我那個寶藍色的領帶被你放在哪了?一直是你安排的,傭人也找不到。】

陸之誠這人其實有點大男子主義,他覺得就應該男主外,女主內,

婚後我跟他吵過很多次,後來為了照顧壯壯的病我才如了他的意,辭了工作,全身心幫他打理家務、照顧兒女。

他去的什麼場合、什麼活動,該配什麼衣服、什麼領帶,全都是我一手搭配。

沒人比我更懂。

沉默片刻,我告訴了他:

【在櫃子第二層右數第三個抽屜裏。】

他似乎匆匆忙忙的找到了,又問我:

【你覺得商場剪彩禮配戧駁領的西裝合適嗎?】

這一次,我說:

【陸之誠,你應該請一個服裝搭配師,他能幫你解答這方麵的問題,而不是來麻煩你已經離婚的前妻。】

【從簽下離婚協議的時候,我們就沒有關係了,所以,以後請不要再打擾我。】

然後,我掛了電話,把這串幾年來爛熟於心的號碼,

拉黑。

也許父子間是有什麼默契和心有靈犀在的。

沒幾分鐘,就有另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老師嗓音清澈:

【是壯壯媽媽嗎?現在開學在收暑假作業,壯壯現在是我們班唯一沒有交作業的同學了。】

【您有沒有空,辛苦您把作業送過來?】

壯壯小時貪玩,不喜歡學習,成績差的一塌糊塗。

為了他的學業,我可以說耗費苦心,

家教被他趕跑,我就自己上陣,一題一題的教他。

就算半夜他睡著了,我都會點燈幫他整理錯題、分析考試重難點。

在我的努力下,他的成績終於有了起色,期末難得的考了全班第一。

我答應實現他一個願望,他說暑假作業最沒用,不想做,於是那份作業落到了我的頭上。

跟陸之誠提離婚的時候,那份作業我做完了一半,為了他上學交差,還是硬著頭皮熬了幾個通宵做完。

走的時候就好好的放在他的書桌之上。

對麵有另一道安靜的呼吸,我知道壯壯在聽。

我說:

【老師,我已經跟他爸爸離婚了,不是他的監護人了,以後壯壯的事情別跟我講了,就算講了也沒有什麼用。】

【你去找他爸爸,他爸爸會派人把作業送過去的。】

把那串號碼告訴她後,我就掛了電話。

晚上的時候,我看到家長群裏,老師在鼓勵作業做的好的同學,還特別批評了一個同學。

說壯壯的暑假作業被人送過來後,壯壯氣的直接撕了,被同學嘲笑“媽不理”後,他就揍了那個同學。

配圖是撕碎的作業本、還有那可憐同學臉上的傷。

同學的家長打電話聯係我,很生氣,我無奈的把對老師的說辭又說了一遍,聲明我跟壯壯沒有關係,他的行為都不歸我管。

然後我悄無聲息的退了那個家長群。

遙遙的結果出來了,

沒有上輩子那麼嚴重,隻是輕度抑鬱,打了鎮定劑後她就在床上靜靜睡著,像天使一樣。

看著這樣的遙遙,我在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5

某個周末,我帶遙遙起了個大早,打的去了一趟郊區。

遙遙窩在我的懷裏,問我:

【媽媽,我們去哪呀?】

我微微笑了笑,說:【秘密。】

直到車子停下,又帶遙遙走了一段小路,

看著眼前巨大巍峨的山峰,遙遙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我說:【我們今天來看日出啦。】

遙遙一直聽話懂事,

她向我為數不多提出的願望裏,就是讓我帶她去看一眼日出。

她說老師在課上放過日出的照片,她覺得很夢幻,所以一直很憧憬。

可是那段時間我忙著照顧癱瘓在床的壯壯,打理家裏的事情,嘴上雖然答應,卻遲遲沒有做到。

後來我給壯壯買過珍稀版的奧特曼,帶他看過新上映的《蜘蛛俠》,陪他坐過驚悚的過山車......

卻連遙遙這麼小的願望都沒有實現......

山路崎嶇而陡峭。

天色也霧蒙蒙的。

遙遙瘦小的身影跟在我的身後,偶爾我給她搭一把手。

她很倔強,即使走的腳都疼了,可她也默默忍著不說。

我無奈的搖頭,然後把她拉過來輕輕一提,她一聲驚呼,就被我抱在了懷裏。

我輕輕訓她:【下次不舒服要說出來。】

她埋在我的懷裏不說話。

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我帶著她爬上了山頂。

這時太陽還隱在地平線下麵,遙遙實在有點困了,小腦袋瓜一點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我說:

【遙遙,睜眼。】

她放眼望去,便跟我同時看到了世上最壯觀的場景。

太陽從雲層中露出光輝,那一抹日光耀眼的好像覆蓋了整片天地,熠熠生輝,給大地都塗上了金黃色澤。

偶有群鳥從山中飛起,鳴叫著四散而去。

看到這樣的場景,好像人心中所有的濁氣都被蕩滌而去了。

也是這個時候,我輕聲對遙遙說:

【遙遙,對不起。】

她有些驚訝,又立刻緊張的想開口說話,可我繼續說了下去。

說些什麼呢?

我不知道。

我隻能隨著我的心意。

坦誠我過去的忽視、不在意和......偏心......

就算我再怎麼樣想逃避,我都不得不承認,我那時確實是偏心的。

也許因為壯壯是男孩,也許日後繼承陸氏的是他,因而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我就這麼隨著大流,而下意識的忽視了那個一直聽話懂事的長女。

可是,從要了遙遙的撫養權之後,我就發誓,我不會了。

為了彌補上輩子的過錯,

【媽媽以後會給你所有的關愛和體貼,你的每個願望,媽媽都帶你實現,你說的每句話,媽媽都會記在心裏,再也不會忽視你,你高興了,媽媽就陪你一起開心,你難過了,媽媽就想辦法哄你,你生病了,媽媽就一直守著你等你好起來。】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這本來就應該是我該做的。】

她怔愣的看著我,那張小臉第一次出現了空白和茫然,

反應過來後,我就看著那雙黝黑的眼睛一點點顯出薄薄的水霧,然後越積越多,終於彙成淚水,掉落在地。

她哭著說:

【媽媽,這會不會很麻煩?】

我把她的眼淚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擦幹。

【遙遙,你從來都不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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