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及笄那天,我收治了一個滿臉麵皰的女子。
她打暈了我,還將我阿姐生生剝皮而死。
“姑娘神醫蓋世,自然已經想到,你阿姐的臉就是最好的良藥。”
一年後,皇帝從宮外帶回來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
我站在人群中神情冷漠,捏緊了手裏的燚草。
沈舒怡,我阿姐的臉,你得拿命來換!
1
“皇上,你可得給臣妾做主,太醫說,再過幾天,我們的孩子就要成形了。”沈舒怡剛剛小產,窩在皇帝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臣妾日日小心著,就因為在皇後娘娘殿裏吃了一塊點心,回來就身子不適......”
皇上大怒,大殿裏跪了一群人,貴如皇後,也隻能立在貴妃床前侍候。
“淼淼,朕本以為你心胸寬厚,這麼多年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可沒想到,你怎會如此惡毒?”語氣頗為惋惜,他一步步逼近皇後,“莫非,朕以前的孩子也是你所為?”
“說話!”
眼見著巴掌就要扇下去。
“皇上,臣妾是您二十年的結發妻子啊,難道,就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皇後眼中蓄滿了淚水,“臣妾,絕沒有幹過此事。”
“父皇,兒臣敢以性命擔保,母後她絕不會殘害昭娘娘。”長公主跪得筆直,“那盤桃酥,是母後贈與兒臣的,是昭娘娘主動提出她要吃的,母後怎麼會提前在裏麵下毒?”
“父皇,要怪,就怪兒臣衝撞了昭娘娘,此事與母後絕無半點關係!”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砰”的一聲,沈舒怡摔了藥碗,碎片從我腳邊劃過。
“是,你們都沒錯,難道是本宮拿自己的孩子開玩笑嗎?”
“可憐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就這麼沒了。”
我阿姐的臉極美,虛弱時,沈舒怡哭得楚楚動人。
皇帝憐美人,輕輕替她擦去眼淚,對公主的眼神也越來越涼,然後,一腳踹倒。
“瀾兒!”皇後驚呼,慌忙扶起公主。
“皇上,瀾兒也是你的孩子!”
聲聲怒斥,字字泣血。
我悄悄挺起腰:“皇上,娘娘,奴婢鬥膽, 貴妃娘娘她根本就沒有身孕!”
“你胡說什麼!”
兩道聲音,一道來自沈舒怡,一道來自皇帝。
“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我重重地磕頭:“若奴婢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奴婢略懂醫理,方才進來時,娘娘的貼身丫鬟去倒藥渣,奴婢看過,那裏麵都是黃芪、黨參、白術之類尋常的補藥,並不是安胎藥。”
我抬頭,直直地與沈舒怡對視。
“那是太醫特地給本宮開的方子,你個小小的宮女懂什麼?”
語氣慌亂,我賭對了。
“陛下,黃芪利尿,容易對女子生產造成危險,且容易導致胎兒畸變,太醫怎麼可能會有孕的貴妃娘娘開這種補藥?”
“還請皇上明鑒!”
“還請父皇明鑒。”公主也隨我叩首。
皇帝失望地看向沈舒怡:“怡兒,朕也希望你不要騙我,畢竟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沈舒怡眼淚落得更凶:“陛下,您在說什麼?那個丫鬟的話你怎麼能信呢?她可是皇後的人!”
皇帝召來太醫後,沈舒怡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看我的眼神怨毒無比。
徐太醫戰戰兢兢地診完脈,恭恭敬敬地叩首:“陛下,貴妃娘娘體虛寒冷,不可能有孕!”
“滾出去,全都滾出去!”皇帝大怒。
我急忙追上侍奉的主子。
皇後問:“叫什麼名字?”
我恭恭敬敬地跪下:“奴婢連枝,是娘娘身邊的二等丫鬟。”
“哦?是個有膽識的。擢為一等,來我身邊伺候吧。”
“謝娘娘!”
2
“本宮瞧著,你們這皮子倒是嫩的緊。”
“娘娘饒命啊!”我隨著宮女跪倒一地,趴伏中偷瞄躺在貴妃榻上的昭妃娘娘。
她的臉可真美。
連當年的京城第一美人皇後娘娘都要被比下去一截。
可是,是從我阿姐的身上活剝下來的。
我斂眸,藏下翻湧的恨意。
沈舒怡憑著這張臉寵冠後宮,卻極愛虐殺宮女,死在她手上的,不計其數。
我跪在最後,並不擔心,我本就平凡,現在戴著更平平無奇的一張人皮麵具。
一向,昭妃都是選最貌美的女子。
我旁邊的宮女受不住,暈了過去。
“本宮的宮裏麵可供不下她這尊大佛,拖下去,杖斃。”
“記得,別把嘴堵上。”
“啊!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宮女淒慘的叫聲與沉悶的棍聲混在一起,一聲一聲,敲打著跪在這裏的人。
“就你了,旁邊那個,合本宮眼緣。”
冰冷的話語,宣判了我的死刑。
“昭妃娘娘饒命!昭妃娘娘饒命!”我伸出手,“奴婢日夜做粗活,手上長滿了老繭,恐怕衝撞了娘娘,娘娘饒命!”
沒人理會我的求饒,兩個太監強把我拉向了內室。
3
“倒真是姐妹情深,隻是,腦子不太聰明。”
聽到這話我臉上血色盡褪,我帶上了人皮麵具,她怎麼這麼快就認出了我?
“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奴婢家隻有一個弟弟。”
沈舒怡乏了,轉了轉書架旁的瓶子,將五花大綁的我踹進了密室。
“哥哥,你說的果真不錯,不用我們費力,仇人就自己找上我們了。”
密室裏站著一個男人,沈舒怡的兄長,是他向被夢魘纏身的皇帝獻策,才換來了沈舒怡入宮當娘娘的機會。
額角上的血流下來糊住我的眼睛,心有不甘,我死睜著不肯閉上。
虧我還覺得自己上天眷顧,終於進到了昭妃娘娘的宮裏,原來一切都是他們設下的局。
“昭妃娘娘,我阿姐的臉漂亮吧?我見過你原本的樣子的,不怪你嫉妒,那模樣,換了個人都要吐出來的。”
我掙紮著坐起來,反正都被抓住了,我總得在死前惡心他們幾句。
伶俐的鞭風朝我臉頰襲來,“有些人呐,從出生起就注定了是別人的墊腳石。”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模樣,還好意思嘲笑我?我告訴你,你姐姐的臉可真好用,皇上特別喜歡。”
許是鞭子抽著不過癮,沈舒怡紆尊降貴親自抽了我幾巴掌。
“臉平平無奇,眼珠子瞪人的時候倒還挺好看,挖出來,日日看著倒是極好。”
我啐了她一口,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心竟可以把阿姐的皮相變得如此醜陋!
“行了,”沈書意拉住還想抽我的昭妃,“跟死人還置什麼氣,她臉不好看,就這一身皮子細嫩光滑,正是我們要的。”
我挺想問一問皇上,沈家兄妹這別無二致的相貌,他就真的沒懷疑過什麼嗎?
“手剁了吧,糙成這樣也不是我要的。”
“柳瑤瑤,這輩子,你和你阿姐都不過是我的墊腳石罷了。”
“我心善,賞你們倆一樣的死法,黃泉路上,沒皮沒臉的,就是你們姐妹了,多好相認。”
我目眥欲裂,卻隻能任憑沈書意砍下我的雙手,剜下我的眼睛,剝了我的皮。
皮肉分離,意識卻還清醒。
痛,好痛!
阿姐她當時,該有多痛?
3
“連枝,快起來,皇後娘娘馬上就要梳洗了。”
我再次滿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驚喘不定。
又做了上一世的噩夢,痛感有如實質。
重生以來,已經是第十六次了。
沈家兄妹,你們也沒想到,我還能從地獄爬出來再找你們吧?
爬出來費了些時候,沈舒怡已經坐到了貴妃,開始染指後宮權力,她兄長也平步青雲,坐到正二品的位子上。
沈舒怡想執掌六宮,借著皇帝的寵愛尋了個由頭杖斃了皇後的貼身姑子,向她示威。
前幾日,更是想借助假孕,直接讓皇後失了皇帝的心,失了六宮的掌印。
我趁機自薦,讓皇後娘娘注意到了我。
梳完頭,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裏的她瞧:“娘娘如今,比昭陽宮裏那位還美。”
“一副皮囊而已,若不是為了瀾兒,本宮才懶得敷衍他。”
皇後神色淡淡。
我自知失言,跪倒在地。
“也是多虧了你那膏子,恍惚間仿佛讓本宮回到了從前。”
阿姐在世時我就對醫術感興趣,這麼多年,也一直沒落下,皇後用的是我特調的養顏膏,抹上如白玉般細膩光滑。
皇後需要皇帝的寵愛,我需要皇後幫我對付沈舒怡,各取所需而已。
“娘娘,今兒個十五,皇上看到您肯定大吃一驚呢!”
殿裏剛進的連荷爽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就是啊,我殿裏的丫鬟都是母後變得可漂亮了,娘親得了什麼寶物,瀾兒也要。”
人們都說,皇後福薄,隻生了一個嫡長公主出來,如今皇上有意讓長寧公主和親,皇後討好皇上,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唯一的女兒遠嫁受苦。
“瀾兒,本宮平日怎麼教導你的?”皇後正了臉色。
公主低下頭:“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母後,瀾兒一直記得的。”
皇後歎了口氣,把公主拉到懷裏。
“瀾兒,空有一身容貌,就會像母後一樣,寵的時候恨不得把天下都獻到你跟前,失寵了,便隻能日日待在這宮殿裏,一麵也不願意見我。”
“沈舒怡,也不過是日後的我罷了。”
我低頭站在旁邊,沈舒怡,才不會因為容貌失寵。
“你要做的就是每日學好功課,多學些治國理政的。”
最後一句說的小聲,我站的近才聽見一點,眼眸一凝,看來這位皇後娘娘,野心很大。
這夜,皇帝來椒房殿果然叫了好幾次水,隔天清早對皇後也是青睞有加。
我梳頭時,皇後卻說:“陛下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昨天那水就是叫給你們看的。”
我低頭輕笑,皇後是一個有意思的人,隻盼著日後事成,她處死我的時候也能溫柔一點。
5
假孕後,沈舒怡被禁足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皇後變得越來越漂亮,幾乎獨得聖上的寵愛。
我看著房間裏出現的不屬於我的玉佩,冷笑,才剛出來,就坐不住了?
翌日請安。
“皇後娘娘近來氣色不錯,隻是到底老糊塗了,連手底下人出了這檔子事兒也還縱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