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看張小月和張君亮來勢洶洶的樣子，精明的裏正知道這事絕不簡單。

“來者是客，這邊坐吧。”裏正抬起手指了指下手的位子，微微頷首。

“現在可以說了吧。”說著，裏正順帶瞥了眼何翠花，示意她在旁邊安靜點，不要搞什麼小動作。

“好，我這就說了。裏正啊，我們聽宋清清說，這外來落住人家，不能隨意買賣丫鬟，否則被發現了，那可是要罰錢的，不知這是真是假。”張小月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裏正的神情，像他這麼精明的人一定能看出什麼蛛絲馬跡，這樣也好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裏正直起的身子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眉頭皺起，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拿上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隨即，他又放下了手，放鬆背脊，重新靠了回去。

旋即看著張小月，緩緩開口，“按照道理來說，丫鬟都是簽了賣身契的，賣身契在誰手裏就要聽誰的差遣。丫鬟幹事不力，要發配要買賣也是常有的事。我雖然算不上家大業大，但手底下也是有幾個丫鬟，她們的賣身契在我手裏就是我的人，我買賣我的人可從沒違背什麼律法。”

張小月點點頭，主人想要買賣就買賣，時常顛沛流離，那些沒有自由的丫鬟也是很悲傷吧。

“再說了，我也沒接到任何關於這些的消息啊。宋清清這小女娃怕不是在誆你們呢。”

裏正摸了摸胡子，“她作甚說這些話來唬你們，騙騙你們還可以，可是瞞不過我的眼睛的。”

張君亮點頭附和，“是是是，裏正您是誰啊，有什麼事瞞得過您呢？”

“裏正，既然這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裏正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們自行離開，隨即悠閑地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

何翠花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這小蹄子和她婆婆一樣招人厭。”接著用手指攪著手裏的帕子，一回頭就瞥見了裏正幽深的目光，心一驚。

很快又冷靜下來，說出的話有些刺耳，“老爺，您還念著那個女人啊。怎麼著，她媳婦不把我放在眼裏，您也視而不見嗎？”

裏正蹙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何翠花，“你身為一個夫人，就不能大度一點，每天嘰嘰喳喳的，連小輩都要跟他們過不去。再說了他們今天是來問消息的，你這是一家主母對待客人應有的態度嗎？好好忙你的去，我不想跟你在這裏理論些什麼，孩子們都在這看著呢。”

說完，裏正從椅子上坐起，手背在腰後，徑直回房去了。留下何翠花原地跺腳，和一幹家裏人大眼瞪小眼。

走出裏正家門很久的張小月一把拉住張君亮，跳到了他的背上。

“相公，我之前就在想宋清清是不是在給我們報假消息，現在看來的確如此。幸好我們問了裏正，不然還不知道要被那個賤人蒙騙多久。”

“她對我們說這個有什麼意義呢？假的早晚要被識破。”張君亮回頭看了眼自己背上嬌小的媳婦，背得更緊了一些。

“她那麼喜歡你，又沒辦法嫁給你，而我剛好成了你的媳婦兒，豈不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當然要找我的不痛快，假報消息好和張家的關係更近，那可不就時時能夠看到你了。”張小月拿出手戳著張君亮的額頭，語氣嬌嗔臉上還帶著笑。

“你想，她強調的是什麼，外來戶和買賣丫鬟，這兩樣可不就是為我們家量身定做的嘛。她說這個重大消息的時候，眼睛可一直盯著我呢，打的就是我的主意。再說亭長也是個公正人，怎麼可能連裏正都不知道，就告訴宋清清那個小丫頭片子。”

宋清清的這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

按照宋清清的設想，張大娘知道了買賣丫鬟要罰款的律法肯定會著急。

看到自己絕對會萌生出把自己休了賣掉的想法，這樣張君亮身邊就沒有了人。

她宋清清就可以日日來找張君亮，以償夙願。

幸好張小月可不是一般人，怎麼著也是領先於這裏的人的，怎麼會輕易就上了當。

可是這得趕緊回去和張大娘說，不然到時候她真有那個想法可不好了。

她還想和張君亮好好過日子呢。

想著，她惡作劇似的咬了咬張君亮的耳朵，張君亮渾身一震，轉過頭抬眼看著張小月。

“相公，天都黑了，你快點走，我還要回去給你洗腳呢。”

張君亮猛一點頭，立即加快了步伐，但步子雖快卻很穩，背上的張小月十分享受。

不時在他耳邊說兩句悄悄話，兩人的身影被月光照映在泥地上，拉的老長。

張君亮感受著媳婦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絲毫不覺得勞累，反而心中有些甜蜜。

這媳婦也算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況且她還那麼善解人意，自己得好好珍惜。

離家隻有幾十步的路程了，能看到不遠處自家的光亮。

張小月怕婆婆看到自己被張君亮背著，覺得自己太嬌氣，主動跳了下來。

張君亮摸摸自己空空的脊背，有些舍不得，隨即伸了個懶腰，輕歎一口氣。

看著他這有些舍不得的樣子，張小月笑笑，抓著張君亮的衣袖，往家門走去。

張大娘早已經心急如焚，在家中走來走去，想著剛剛宋清清說的新律法，又怕張君亮他們詢問完裏正得到肯定的消息。

自家可是沒有什麼閑錢去交罰款了，讓兒子再掙又擔心兒子太勞累苦了兒子。

正思索著要怎麼討好宋清清，才能讓她幫自己家瞞下來。

就看到兒子和張小月有說有笑地回到家來，張大娘拉下臉來，有些老態的皮膚在燈火映照下尤為明顯。

“你還帶她回來幹什麼，做事情又做不好，還惹宋清清生氣。清清可是看我們關係好來給報消息的。要是宋清清不肯幫我們瞞下，看我不把這小蹄子發賣了去。”

原本在和張君亮說笑的張小月立即低下了頭，眼睛盯著地麵。

聽到母親這樣評價張小月，張君亮有些不滿，更害怕張小月因此傷心難過。

“娘，宋清清說什麼就是什麼嗎，我們可問過裏正了，沒那回事。”

張大娘一聽眼前一亮，“這麼說我們也不用去湊那三兩的銀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