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考上大學,錄取通知書是村長親自送的,全村人幾乎都跟來了。
他們當我姐的麵,把通知書撕了個粉碎。
然後扒光她的衣服,用鐵鏈套在脖子上,像狗一樣拴在村口的槐樹下。
“你家祖墳冒煙了?我兒子都沒考上憑啥你能考上!”
“村運都被你一個人占了。”
“難怪我兒子考試總是不及格,是你這天殺的占了我們全村的運氣。”
“災星啊,你個女娃娃考什麼學,天理難容!”
他們把她按在地上,一個接著一個傷害她。
“排好隊,都別搶。”
“我們把村運奪回來。”
村長有序組織秩序,男男女女站成一列,其樂融融。
我姐的求救和男人們惡心的笑聲此起彼伏。
我哭喊著往外衝,想搶回我姐,被後媽揪住耳朵狠狠扭了一圈。
“死丫頭,你想救那災星,要害死我們村啊。”
我眼睜睜看見他們把我姐弄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她不停慘叫,我不停哭喊。
嗓子喊的嘶啞,可沒人停止動作。
我掙脫不了後媽,救不了我姐。
天好像塌了一樣。
突然我看見我爹手握鐵鍬急匆匆趕了過來。
我終於看到一絲希望,大喊著我爹。
快來,快來救姐姐。
他小跑進人流。
一鍬砸在我姐頭上。
點點嫣紅。
“死丫頭,原來是你害的你弟弟,三年級了還不會算數。”
晚餐時,弟弟麵前多了一碗奇怪的肉湯。
噴香撲鼻卻又聞起來叫人止不住作嘔。
肉質偏白,說不上是什麼肉。
弟弟皺著眉,把碗推出去好遠。
“福寶乖哦,這是狀元湯,喝了能上大學呦。”
後媽連哄帶灌,弟弟才勉強抿下一口。
咕嚕一聲下肚,他抬起頭,眼中閃著詭異的光。
然後捧起碗猛的灌了下去。
爹和後媽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縮回房間,等著他們安睡,想著夜深帶姐姐逃走。
老人常說,伺候男人生孩子是女人的命。
我姐她不信命。
挖野菜,拾柴火供自己讀書。
躲在院子裏學到半夜。
半天前,我姐說有好消息告訴我,要我猜一猜。
我知道,她考上重點大學了,就像她常說的一樣。
“春丫,外麵的天地廣闊,我們會很幸福的,你相信嗎。”
我相信啊,可是我姐考上大學關村裏人什麼事。
我還沒來得及猜,她就被拖走。
我曾跪著求我爹救姐姐時。
他一抬腳把我踢出門外,拿起扁擔,一下接著一下往我身上砸。
“她咋考的大學,靠的還不是我們崔家祖先保佑,她把這福氣占了,誰保佑你弟弟。”
我擦了把眼淚,吸著鼻子。
小心將攢下的幾張紙幣收好。
既然這麼討厭我們,那我們就離開。
很快,我就能見到姐姐說的廣闊天地。
說來奇怪,以往弟弟打死不願意學習。
今天居然主動進屋翻開書本。
他這一寫,寫到了12點。
害的爹和後媽陪他一起熬到深夜。
我沒辦法出門。
整個學期的練習冊被他做完,他又拿出本子,抄課文。
後媽挺不住了,滿意的勸他歇一歇,勞逸結合,明天接著學。
他卻像聽不見一樣,眼珠直勾勾的盯著前麵,不轉也不眨。
一直在那裏寫。
那字跡,娟秀、工整、眼熟。
和姐姐一模一樣!
“這孩子是咋了,你別嚇媽啊。”
我爹一把奪過筆,我弟眼珠一轉,仿佛才回過神,麵上有了幾分生氣。
哇哇大哭起來。
後媽嚇壞了,一把將他抱在懷裏。
“我要喝湯,喝湯。”
弟弟大喊。
我爹急的跺腳。
“給他湯。”
後媽麵露窘色,隨即目光打在我身上。
“春丫,鍋裏還有肉,你添些水,再燉一燉。”
我朝廚房小跑,院子裏的黃狗衝著我發瘋亂嚎。
今天它一直追著我叫。
兩條腿不斷向前,要不是被拴著,恨不得撲到我身上的架勢。
直到我進了廚房,它才安靜下來。
剛掀開鍋蓋沒多久,它又開始叫。
和剛才不同,現在那聲音尖銳、淒厲。
就像被宰了一樣,十分瘮人。
狂風哀嚎,拍打著窗,燈跟著一晃一晃。
我朝鍋裏加了一碗水,扒拉幾下白肉。
猛然看見,肉皮上有一片褐色,像樹葉形狀。
我盯著鍋,愣了好久。
這和姐姐胳膊上的胎記很像。
想到這,我心頭一驚,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我瞬間汗毛倒豎。
院子裏嘈雜不止,爹和後媽不知道在喊什麼。
我也顧不得太多,扭頭衝出廚房,心中越發慌張。
狀元湯是什麼?
心一陣一陣揪著,我暗自祈禱。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不會的。
剛出門,就看見我弟跪在地上,抱著家裏的大黃狗,死死咬住狗脖子,滿手是血,雙眼猩紅,一直在那吸吮。
黃狗蹬了兩下腿,低嚎一聲,沒了動靜。
我爹青筋暴起,也拉不動他。
後媽急的直拍大腿。
他一口接著一口,咬爛了黃狗的脖子。
“死丫頭,還不快幫忙。”
我沒理會他們,衝向大門。
任我如何拍打晃動也打不開鎖。
我撿起斧子,一下一下的砸。
“死丫頭你瘋了是不是。”
我爹起身想要打我,剛走兩步,就聽見後媽的尖叫。
弟弟狠狠咬住了她的胳膊。
我爹轉過身去拉弟弟,也顧不得我。
我向村口跑去。
我要去找姐姐。
遠遠望去,看見幾道人影。
有三五個男人,正光著身子圍著姐姐。
而姐姐,很安靜。
當我再一步走近。
“啊……”
眼前的一幕像道驚雷劈在我身上。
清冷的月光下,姐姐安靜躺在草地上,像一根火柴棍一樣。
她被削掉了胳膊和腿,隻剩四個血窟窿。
草地上大片大片的鮮紅。
她麵部猙獰,眼睛瞪的好大,眼珠充斥著血絲。
一動不動,就躺在那裏。
“姐!”
我瘋了一樣的跑過去,使勁推搡。
誰也不能再碰我姐姐。
“呦,還來了個活的。”
“哥幾個運氣真不錯。”
那幾個男人相視而笑,朝我伸出手。
我還沒來得及為姐姐合上眼,就被壓在地上,四肢被緊緊禁錮。
一隻手探進我的衣衫。
我喊著,叫著,罵著。
用惡毒的話詛咒他們。
無濟於事,沒人會救我。
我絕望的閉上了眼。
嘴中的惡臭熏的我反胃。
突然,一片溫熱撒在我臉上。
我睜開眼。
眼前的男人將手指插進自己的脖子。
直直向後倒去。
驚嚇過度,我張開嘴,半天發不出聲響。
“春丫,春丫。”
幾聲呼喊將我拉回現實。
我躺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她的身上很香,味道熟悉。
“春丫,別嚇姐姐啊。”
我心頭一驚,詫異的轉過頭。
姐姐穿著洗的褪色的格子襯衫,渾身幹淨,滿眼焦急抱著我。
我又驚又喜,扯著沙啞的嗓子,呃啊了幾聲。
她沒死?她還好好的。
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張開胳膊,想抱住姐姐。
可撲了空。
這時我才猛的發現,我沒有了胳膊,也沒有腿。
我像一個火柴棍一樣,正躺在姐姐懷裏!
寒意遍布全身,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想哭想喊,可怎樣也發不出聲來。
烏雲成列,烏鴉從頭頂飛過。
說不出的詭異氣氛在縈繞。
村長帶著一群人趕來,睥了我一眼。
“這就死了?真晦氣。”
目光掃過地上男人死狀時,頓時目瞪口呆,臉唰一下變的慘白。
抬起顫抖不止的手。
“快,快去找劉婆子。”
劉婆子是村裏出了名的神婆。
但她瞎了一隻眼,相貌醜陋又生性孤僻,住的遠,鮮少和人交流。
劉婆子柱著拐顫顫巍巍,來的很急。
整個人又黑又瘦,駝著背,血管蜿蜒爬在手臂上。
看見我後臉一下子變的陰沉。
拿著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怒吼。
“誰叫你們這麼幹的!”
沒人敢吭聲。
村長悻悻陪著笑臉。
“這丫頭占了村運,我們還不是想把運氣奪回來。”
劉婆冷哼一聲,目光恨恨。
“好好個女娃,讓你們害成這樣。”
“喪盡天良,活該你們遭了報應。”
甩著手,扭頭就要走。
村裏人急了,上前圍住劉婆子。
“劉婆,街裏街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劉婆子擰著眉,舉起拐杖一頓亂乎。
爹和後媽也趕了過來,帶著滿身狗血的弟弟。
後媽一手抓起姐姐的頭發,一手不停扇她耳光。
“跑什麼跑,要死啊,老娘的話也敢不聽。”
清脆的掌摑聲響徹夜空。
我好想擋在前麵,就像小時候每次姐姐挨打,我擋在她身前一樣。
可我做不到。
姐姐的雙頰紅腫,嘴角噙血。
可她的臉?
姐姐,怎麼也是我的臉?
弟弟突然挺直了身子,抓起後媽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
尖叫聲此起起伏,場麵混亂。
劉婆嗬了口唾液,拍在弟弟腦門上,口中念念有詞。
弟弟這才鬆口,緩緩暈了過去。
劉婆望著姐姐,目光炯炯,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隨即歎了口氣。
“也罷,就幫你們這一次吧。”
她抬手合上我的眼。
我不願意,闔目後,立刻又直直的瞪了起來。
雙眼泣血,怔怔盯著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