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崩塌時,女兒差點身亡。
隻因她被時嵐的白月光嚇哭,就被帶到山體峭壁來用野攀來鍛煉膽量。
我拖著被車撞到骨折的傷體趕到時已經崩塌,一把將女兒保護在身下,差點被活埋。
而時嵐就在不到十公裏的地方,陪她的白月光歲月靜好。
我給她打電話,她卻說:
“那保護繩安全的很,你們倆一天天矯情的要死。”
“你女兒快死了?那就隨便埋了吧。”
她不知道,女兒沒死。
死的是我。
正如她所願,我確實是隨便埋的,差一點連葬身之處都沒有了。
“爸爸,你別睡!”
尖銳石塊貫穿我的身體,連微不可聞的呼吸聲都在發顫。
雅雅顧不上被劃傷的手臂,驚慌失措的小手怎麼也捂不住我的傷口。
我強撐著撥通時嵐的電話,讓本就在附近的她過來營救,她卻在電話裏冷嘲熱諷。
甚至,我還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男聲:“這麼好的日出,被人打擾真是太掃興了。”
我瞳孔驟縮:“時嵐!”
回應我的隻有冰冷的掛斷音。
雅雅臉色煞白,委屈的問我:“爸爸......媽媽是不是和季叔叔在一起,不會帶我們回家了?”
“雅雅沒有不聽話,為什麼媽媽從來都不喜歡雅雅?雅雅好害怕我的眼神開始渙散,想要告訴她雅雅不怕,我們家雅雅最聽話了可耳邊隻聽一陣嗡鳴,再次睜眼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一抹遊魂。
雅雅被送入急救室時,我的屍體就躺在她旁邊。
鮮血浸透了我的衣服,背脊被砸到變形扭曲,全身上下都蒙著一層青灰色的塵土。
雅雅就這麼呆呆的看著我的死狀,無助的呢喃著:“什麼是已死亡?爸爸隻是在跟我玩裝睡遊戲而已,他會醒來的。”
她拽著蒙在我屍體上的白布,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想玩了,爸爸,遊戲結束了,你怎麼還不睜開眼睛呢?”
我聽著這尖利又嘶啞的哭聲,仿佛心臟被鈍刀淩遲一般,恨意滾在心頭瘋狂叫囂。
時嵐,你親手送給了你的女兒人生中的第一場暴風雨。
這回,你滿意了嗎?
我死的那晚,氣象台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
雅雅才五歲,她應該是還在父母溫暖的懷抱中無憂無慮撒嬌的小孩。
可她卻頂著一身臟兮兮的公主裙,在最寒冷的秋夜裏淋著雨,從火葬場深一步淺一步的抱著裝有我骨灰的小盒子走回了家。
“爸爸,不怕,我們馬上就要回家了。”
她凍到發白的小手顫抖的撫摸著那個小盒子,像每次在我傷心時輕輕順著我的後背一樣。
“媽媽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一定不會不管我們的。”
我的靈魂就陪在她的旁邊,失聲痛哭了一路。
雅雅帶著希望推開家門,可映入眼簾的卻是時嵐和季子澤交頸而臥的身影。
他們的旁邊,還有季子澤的六歲的兒子,季年。
極盡奢華的別墅內,三人一致嫌惡的眼神落在雅雅的身上,仿佛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這樣的眼神,我和雅雅已經看了整整四年。
四年前,這個時嵐愛了前半生的白月光帶著剛剛喪母的小兒子回了國,搬進我們的家。
她說,她作為季年的幹媽,不應該讓一個孩子在缺失母愛的環境下成長。
而如今,當雅雅如落湯雞一般瑟瑟發抖的站到她麵前時,展開小小的手臂尋求安慰時,她甚至沒有一字一句的關心。
隻是十分厭惡的說:“離我遠點,別弄臟了我的衣服。”
何其的諷刺。
她好像不在意雅雅那一身的傷痕,也不在意無故消失的我。
我們本來應該是她最親近的兩個人,如今卻成了這個家裏最無關緊要的存在。
憤怒瞬間燃燒在我的胸膛,我恨不得一拳將時嵐打醒,讓她看清楚誰才是她的親生孩子。
可揮出去的拳頭卻穿透了時嵐的身體。
我這才想起來,我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能觸摸,不能說話,隻能獨留她一個麵對這群惡心的人,自己傷心害怕了。
雅雅早就被嚇傻了,她呆滯的看著時嵐。
時嵐皺著眉頭,喝道:“愣著幹嘛?季叔叔昨天被你的哭聲嚇到胃痛,還不趕緊削個蘋果蒸上給季叔叔吃!”
她才五歲,她怎麼可能拿得起刀?
況且雅雅才剛剛撿回來一條命,手背上還有輸液的針眼,十根手指都在野攀時被磨到破皮流血。
我氣極了,手指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這一刻,我真的很想挖開她的胸膛,看看裏麵到底有沒有心。
季年看雅雅遲遲未動,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將刀尖衝著她遞了過去。
他笑嘻嘻的說:“你知道早起看日出有多累嗎?我們和你媽媽玩了一整天,你犒勞一下我們沒問題吧?”
我和雅雅在山底險些喪命的時候,時嵐就在離我們十公裏的地方看日出,和她的白月光重溫舊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雅雅在她的心裏被這對父子徹底取代。
昨天雅雅半夜高熱,時嵐在開車送往我們去醫院的路上,被季子澤一通電話就叫了回去。
他說家裏停電,他和季年都怕黑。
於是時嵐就把我和雅雅扔在了毫無車流和路燈的小路上,任由自生自滅。
而這種事情,四年來不斷的重複上演。
一顆赤忱熱烈的心,早已被他們戲耍、捉弄的支離破碎。
我抱著雅雅在小路上走了半個小時,才終於看到一輛車。
揮手求救,車主卻視而不見。
為了雅雅的身體,我拚了命擋在車輛麵前,巨大的衝擊力將我撞翻出去,隨後又迅速爬起,跪求車主能夠送雅雅去醫院。
可從車上下來的人,卻是季子澤。
他嘲笑道:“好巧,本想碰碰運氣來看你的笑話,沒想到還真的被我看到了。”
我用那條被撞到骨折的手拽緊他的衣領,嘶聲質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時嵐這麼對我和雅雅,為什麼你要破壞我的一切!”
“明明是我付出所有陪時嵐創業,為什麼現在卻由你這個見不得光的情人占據了所有!”
季子澤甩開我,殘忍的一字一句道:“你說錯了。”
“時嵐說,我不是她的情人,我是她唯一的季子澤。”
“她還說,當初你一拳打得我胃穿孔,如今你唯一的價值,就是讓我高興,這是你該贖的罪。”
我聞言,如遭雷擊般頓在原地。
當年時嵐差點被人猥褻,我確實出手將那人打成了胃穿孔。
這正是這一次的英雄救美,才讓時嵐答應了我的追求。
可現在,我才知道那個人居然是她的白月光。
那她那時同意做我的女朋友,甚至和我結婚,是不是都隻是在和季子澤賭氣而已?
那我和她恩愛的那幾年究竟算什麼?
季子澤是她的唯一。
那我和雅雅又算什麼?
雅雅的哭聲將我拉回現實,我收起情緒不停的安慰著她,隻聽季子澤離開前,對我說:“周默,我一定會讓你今天的狗叫,付出代價。”
於是第二天,時嵐就趁我行動不便之際帶雅雅去了戶外野攀。
山壁貫穿我的身體時,她卻冰冷的說:“快死了?那就隨便埋了吧,省的死家裏晦氣。”
我到現在還記得雅雅那種絕望到極致的眼神。
而現在,雅雅也同樣這麼看著依偎在季子澤懷裏的時嵐。
她睫毛上不知道掛著的是雨水還是眼淚,隻看她渾身發抖,狠狠把季年手裏的刀打掉。
“我不切!”
她字字鏗鏘,擲地有聲的說:“既然你不想要我,那我也不要媽媽了。時嵐,我不認識你!”
時嵐站了起來,臉色不悅。
雅雅頭一次無視她的神情,自顧自的走進自己的房間,將床頭上那個全家福的相框摔碎。
她從一堆玻璃碎片裏撿出照片,然後將時嵐的那半撕成碎片,扔在了她的身上。
時嵐的聲音高了八度,“怎麼,翅膀硬了?還想跟我斷絕母女關係不成?”
她氣憤的打掉雅雅手中抱著的小盒子,骨灰當即灑落一地。
看著雅雅懵住的神情,我簡直痛不欲生。
她已經親眼目睹了我的死亡。
而現在,雅雅卻眼睜睜的看著我的骨灰被她媽媽毀掉,又要再一次受到失去我的痛苦。
我好恨!
雅雅崩潰的跌坐在地,不顧混合在骨灰裏的玻璃渣子,用那雙傷痕累累的小手一把一把的捧回盒子裏。
時嵐蹙著眉,嫌棄道:“這破盒子裝的什麼臟東西,灰這麼大,真是讓人惡心。”
她話音剛落,季年就端著盆水過來,在雅雅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骨灰上倒了下去。
他過來時腳狠狠攆了下雅雅的手,聲音天真又殘忍:“我來幫阿姨清理垃圾。”
巨大的水流把骨灰衝走,一大半都流進了衛生間的下水道中。
“不,不要!”
雅雅像是瘋了一樣,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流出,伏倒在地上試圖阻斷水流。
可季子澤又拿著拖布過來,將地上的骨灰都徹底清理幹淨。
“這看著跟發黴的麵粉差不多,雅雅,你對著這堆麵粉演苦情戲累不累呀?是你爸爸逼你這麼做的嗎?”
這下,我留給雅雅的最後一點東西,都離她而去了。
雅雅的眼睛氣得通紅,她的拳頭沒有章法的落在季子澤的身上,尖聲大喊:“你是個壞人,就是你害死了我爸爸!誰讓你住進我們家的,你滾啊,從我爸爸的房子裏滾出去!”
時嵐的眼神在刹那間冷得瘮人。
我心下一沉,靈魂下意識的撲到雅雅麵前,卻擋不住時嵐伸過來的手。
她二話沒說,拽著雅雅的頭發向後一扯,揚起巴掌就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敢這樣跟叔叔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爸離婚,讓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她確實再也見不到我了。
雅雅被扇的暈頭轉向,讓時嵐一語擊潰的淚如雨下。
時嵐冷哼一聲,“還敢跟我耍脾氣,周默一天淨教了你什麼!別以為這樣我就看不出來你們在演戲。”
“你不是平時很喜歡給你爸爸洗腳嗎?季叔叔今天累了,你去打盆熱水給叔叔洗腳,我就還讓你見爸爸。”
雅雅緊緊握著僅剩的那一小捧骨灰,再也忍不住般的大喊起來:“我再也沒有爸爸了,是你放棄了他!”
“醫生說爸爸已死亡,他們給他裹上了白布,你現在腳下正踩著的,就是爸爸的骨灰!”
時嵐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但下一秒,她的語氣如白水般平淡:“不可能。”
“先前說你死了,現在又說是他死了。怎麼?頭七還沒到,你們倆就輪著還魂了?”
“你們以為用這種把戲就能拿捏住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心,小心有朝一日你們說過的謊全都報應在你們的身上。”
她刺耳的話語像是粉筆劃過黑板一般,震得我腦袋都在隱隱作痛。
雅雅的眼睛絲毫沒了孩子該有的神采,麻木地將我染血的衣服倒在地上。
被雨水澆透後血色已經變淡了,但房間裏還是彌散開一股鐵鏽味。
時嵐眸光一閃,“這是誰的血?你的嗎?”
直到這一刻,時嵐的目光才落到了雅雅手臂駭人的傷口上。
“爸爸說,這是結婚那天你親自送給他的衣服,爸爸都沒忘,難道你忘了嗎?”
雅雅哽咽著將火化證明拍到時嵐的身上,上麵的親屬簽字上赫然扭扭曲曲的寫著雅雅的名字。
“爸爸就是因為來救我才再也醒不過來,你那會還在跟這個壞人一起看日出呢,現在還任由他衝走爸爸的骨灰,你真的在乎過爸爸嗎!”
她猛地推倒季年,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日出好看嗎?用我爸爸換來的日出好看嗎!”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恍若一道晴天霹靂般,把時嵐方才的憤怒炸的七零八落,讓她不由得失神的怔愣在原地,眼裏滿是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