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第十年,江懷瑜又在我的墳前喝得大醉。
白朝皇後又不怕死的過來勸他:「陛下,姐姐已經死了十年了。」
江懷瑜一個「滾」字未出口,我爹提著酒壺又來了,抬手就給了白朝一巴掌:「若非因為你,你姐姐怎麼會死?」
這話我爹說的著實不地道,畢竟我死的時候,白朝還是個睡美人。
1
我從小就知道,我爹不僅不喜歡我,還一心想讓我去死,還得是讓我自願去死。
他放縱府裏的婆子們欺負我,甚至讓我幹著最下等仆人幹的工作。
我吃過他們剩到第二日的飯菜,睡過充滿糞臭味的馬廄。
我捱過了無數個凍徹心扉的寒夜,手上腳上都起滿了凍瘡。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活到了現在。
因為我知道,我爹就是想用這種方法折磨我,讓我情願去死。
可他想不到的是,即便如此艱難,我還是願意活著。
這些年,我爹總是告訴別人他有一個身體不太好的女兒叫白朝,日日在家裏養著。
從來沒有提過,他還有一個好好活著的女兒,叫白晚。
所以當他告訴我要將我嫁給二皇子江懷瑜的時候,我是完全不信的。
大皇子早逝,三皇子是宮女所出,二皇子卻為長為嫡。
即便沒有我爹這個丞相的助力,日後江懷瑜也一定會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
我爹定然不會讓我這個他恨之入骨的女兒去當皇後。
我雖然懷疑他們倆人有問題,也不會蠢到去問他們。
總之我爹也不會告訴我,而我與江懷瑜......不熟。
所以,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逃了。
2
雖然我在家並不受寵,過得日子也並不怎麼樣,可還是要感歎一句,一個人在外麵奔波的日子屬實是有點不太好受。
而且還得隨時關注四周有沒有來抓我的人。
更要命的是,昨天我還在山腳下撿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人。
要說為什麼我要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撿他呢,完全是因為他穿的實在是有點......奢華!
出門在外,沒有人會嫌自己的錢多,撿到這麼一個非富即貴的人,我想著總能撈到點什麼好處。
卻不料那人睜眼第一句話卻是:「為什麼救我?」
好家夥,我這麼親爹都巴望著去死的一個人還死乞白賴的活著,這個人衣著這麼富貴,怎麼開口就是一副要死的樣子。
我這個人生活的環境本來就不怎麼樣,開口也說不出來什麼好聽的話。
「想死啊,那可太簡單了,不過我為了救你花了不少銀子,看你衣著如此華麗,想死先把錢還我吧!」
笑話,我總不能一分錢撈不到不說還搭進去吧。
他半晌沒出聲,久到我都以為他又昏過去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傷成這樣嗎?」
「為什麼?」受他低落情緒的影響,我鬼使神差的配合著問。
「今天是我的生辰,我的嫡母給我做了這身新衣服,約著我出來卻派人殺我,你說我這樣的人,還活著幹什麼?」
我總覺得他這席話有些熟悉,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念頭,我給他講了我的故事,末了告訴他說:「我這樣的人都在努力的活著,你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不想著如何好好活下去,卻想著怎麼去死,真是懦夫,瞧不起你啊。」
我這話,確實有激將的成分在,卻也沒想到我的話會這麼管用,他不僅沒有了輕生的念頭,還主動跟我說起話來了。
看著我狐疑的眼神,他開口道:「我覺得,你說得對,我還這麼年輕,不應該去死。」
既然他不去死了,以他身上的傷暫時也離不開這個破廟,我暫時也隻能在這個破廟裏藏身。
我們倆就在這個破廟裏待著,雖說每天都是餓一頓飽一頓的,但是我們倆在這互相陪著,日子也不算很無聊。
「我叫白晚,你叫什麼名字?」
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整日哎哎的叫著,總歸有些不方便。
「小三。」
「嗯?」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我叫小三。」
這回我倒是聽清楚了,可是怎麼會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
「這樣啊,那我以後叫你三三吧。」
3
我爹帶人找到這裏的時候,三三正出去給我買紅棗饅頭。
他是個很細心的人,我跟他講的所有事情他似乎都記住了。
他的傷好了以後,每天早晨都趁我還睡著的時候去給我買紅棗饅頭。
因為我之前告訴他,我娘活著的時候最愛給我做紅棗饅頭,娘說紅棗是甜的,一口饅頭一口紅棗,絲絲的甜能慢慢沁到心裏。
可是今天,我吃不上三三給我買的紅棗饅頭了。
我爹帶的這些人實在是粗魯,二話不說上來就把我綁成了麻花。
算了,反正這些人對我也從來都沒有恭敬過。
回到府裏,我爹讓我跪在祠堂裏,過去了這麼多天,他還是怒氣衝衝的問我:「說,知不知道錯了?」
我向來,就是個跟我爹擰著來的主,更何況,我不覺得我哪裏有錯。
「沒錯!」我比他聲音更大。
他順手抄起一旁放著的鞭子,狠狠的抽我。
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依舊還是不服輸的反抗:「這些年你向來不問我的意願就讓我去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都聽了你的,可我的婚事我要自己做主,我不嫁江懷瑜!」
毫無疑問我這番話讓我爹更惱怒,他拿著鞭子接連抽了我十幾下,直到我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難得看到我爹站在我麵前。
「白晚,我警告你,在與二皇子成婚之前,你就好好的待在府裏,一步也不許出去。」
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好心,待在我房裏等著我醒來。
畢竟這麼多年,我凍昏餓昏病昏過無數次,從沒有一次醒來後見到過他。
4
聽說我臥床修養,江懷瑜帶著一堆補品前來看我。
他笑著同我說話:「晚晚,你出去玩是不是因為一個人在家裏太悶太無聊了?」
我看著他笑意綿綿的樣子,內心隻覺得可怕。
見我不說話,他照樣繼續說著:「晚晚,我理解你的心情,突然說讓你嫁給我你想反抗是很正常的,但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試著來了解我,說不定你就喜歡上我了呢。」
「晚晚,」他慢慢靠近我,「相信我。」
他笑的很好看,可我從小是在餓狼圈子裏長大的,看眼神識人心是我活到現在必備的技能,所以我一眼就能看透江懷瑜眼神裏的虛偽。
見我一直興致懨懨,江懷瑜也不好多待,又同我爹客套了幾句就走了。
如我所料,江懷瑜走了之後,我爹又來教訓我了:「白晚,二皇子紆尊降貴前來看你,你這幅不冷不熱的樣子是給誰看?」
「橫豎不是我讓他來的。」別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背上的傷沒好,也照樣繼續跟我爹嗆聲。
我爹被我氣的說不出話來,指著我「你你你」幾聲拂袖離去。
晚上,我睡在硬邦邦的床上,背上的傷疼的我沒有絲毫睡意。
我隔著窗戶看著外麵的月光,忍不住想起了三三。
也不知道他買了紅棗饅頭回去看不見我會不會著急,會不會來找我。
不知道他回家了沒有,不知道他家裏那個嫡母看到他活著回去會不會繼續為難他。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輕生的念頭......
5
大約養了有半個多月,我的傷口漸漸好了起來。
江懷瑜聽說我沒事了,立馬送了貼了邀請我去踏青。
收到請帖的時候,我爹明明一臉的不高興,卻還是忙前忙後的給我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
我看起來,終於像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世家貴女了。
想來江懷瑜定然是很了解京城,否則也不會找到一個這樣的山穀來踏青。
江懷瑜支走了所有人,和我一起在山穀裏走著。
察覺他抬起手來想牽我,我立馬抬手撩了撩額前的碎發。
他尷尬的手僵在半空,我還沒想好應付他的措辭,就聽見長箭刺破長空的聲音傳來。
我抬頭望去,隻見山穀兩側滿滿當當的全是弓箭手。
我有些慌張,總不能出來踏個青把小命丟在這吧。
江懷瑜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害怕,他鎮定的開口:「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這句話剛說完,就見一隻長箭直衝我而來。
江懷瑜也做到了他所說的不讓我有事,他站在我麵前,替我挨了這一箭。
「江懷瑜......」我確實有些著急,畢竟他要是死了,我自己一個人更得交代在這裏了。
卻沒想到,接著傳來了另一波喊殺聲。
沒幾下就把山穀兩側的弓箭手殺了個幹淨。
我直覺有點奇怪,卻也來不及細想。
江懷瑜傷的好像有點重,這裏離城中心太遠,我得去附近給他找點草藥。
若是一國皇子因為我死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拿著藥草走到江懷瑜休息的洞口,卻聽到了他和她下屬的對話。
「殿下,做做樣子就行了,何苦要真的挨這一箭?」
「為了讓她真的喜歡上我,這點苦肉計,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