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翌日。
醉仙樓的雅間門被推開,一如前些日子陸懷音所為。
隻不過今日的她孤身一人,身上也並未披著秋月係上的絨氅。
顧思寒坐在屋內正中央,麵色不虞。
站在他身旁的安成則是咬牙切齒。
“晚了整整一刻,陸姑娘如今攀上攝政王,架子可真是大得很呐。”
陸懷音眸色漠然,並未理會他的挑釁,隻直直地望向正座上的顧思寒。
“我人已經來了,你想我怎樣表達‘誠意’?”
顧思寒無言,隻覺今日的陸懷音尤為不對勁。
見顧思寒不說話,安成便趕忙道:
“請陸姑娘來也沒別的意思,這桌上的酒杯你也見著了,既然家姐受了傷,你要求情......”
“怎麼說也得喝上一半才叫賠罪吧?”
一旁的世子們皆在起哄。
陸懷音就立在門口的位置,眼睫微微下垂,視線落在酒桌上。
零零散散布滿了一桌,有白的有紅的,混雜著各異的酒香。
陸懷音再次向顧思寒望去。
他的坐姿雖慵懶,神色卻極為複雜,眉頭更是緊蹙不展。
陸懷音驀地笑了笑,走至桌邊。
她生得極白,膚如凝脂。
這一笑甚是帶了些柔情,在場起哄的人不覺看出了神,繼而安靜了下來。
陸懷音捏起其中一小酒杯仰頭喝下,旋即又捏上一杯。
“初遇你時,正值我豆蔻之年。”
她仰頭喝下,另捏一杯。
“彼時我身上揣著砒霜,如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本打算自己喝下的。”
“所以,與其說是我救了你,不如說......是你救了我。”
陸懷音每說一句都喝上一杯,顧思寒的下頜亦是繃得發緊。
“那時我替你擋了一刀,也是我真不想活了。”
“若不是顧王府前來尋人,你撒潑打滾說要帶我回家,或許我仍是會尋死的。”
越說陸懷音笑容越盛,連帶著眸光瀲灩,眼下也泛著酡紅。
“與從小被捧在手心的你不同,我生來便不被人注視,從未有過被疼愛的感受。”
“因而當你出現時,我才曉得,我也是能夠被期待、被人所需要的......”
桌上的酒已然被喝了大半,但陸懷音仍沒有停下之勢,甚至半倚在了桌邊,唇角都泛著點點潤澤。
顧思寒臉上閃過一霎的錯愕,忽見旁人皆是對著陸懷音一副挪不開眼的模樣,胸口竟猛然翻湧出一股殺意!
“都給我滾出去!誰敢再多看一分我挖了他的眼!”
安成亦是被這震聲吼得回了神,見旁人亦步亦趨地跑走,他這才敢小聲問道:
“顧世子,您莫不是......都到這時候了您心軟,豈不是白費了我那好不易得來的異域烏毒......”
可顧思寒已然什麼也聽不見了,滿心滿眼皆是那喝得幾近不省人事的陸懷音。
“停,不用喝了。”
他強忍著不讓自己起身過去將她攙扶住,雙手握拳壓在膝上,牙關都要被自己咬碎。
陸懷音笑著搖搖頭,指尖在剩下的酒杯之間來回流連。
直至停在其中一杯時,明顯地感覺到那正座上的人倒抽了口涼氣。
看來是這杯了。
被下了毒的酒。
“你不必用秋月的性命來威脅我......”
陸懷音極力站直了身子,雙手端起了那瓶酒杯。
“從遇見世子爺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她笑得如同盛在泥濘之中的曇花。
雖美豔動人,卻早已沒了任何生還的可能。
“現在,我還給你。”
旋即仰頭,將杯中毒酒盡數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