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2歲患了肺癆,夫君向聖上求來了“死同寢”的殊榮。
我以為他愛慘了我。
直到宣旨太監讀出旨意,我才知道他所求是跟他的表妹葬在一處。
可明明我與他才是夫妻。
我去找他要公道。
卻看見我的夫君在給他表妹簪花描眉。
兒子女兒在他表妹膝下承歡。
我用盡一生守護、扶持的家人們沒一個在意我。
他們甚至為了護住表妹,對我極盡辱罵。
我沒死於肺癆,卻被這家人活活氣死……
“老夫人!皇宮裏來人了!是來宣旨的公公,如今老爺不在府裏,奴婢扶您去接旨。”
我欣喜萬分,拖著已疲憊不堪的老身子下地去了前廳。
前些日子,夫君蘇岐在殿上跪求與心愛之人“死同寢”的殊榮。
年過半百的我知道這消息,難得嬌羞的厲害,眼眶裏蓄滿了感動的淚珠。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之愛臣蘇岐一生之願,唯有與蘇家女蘇妙兒死亦同寢。蘇卿之情誼連綿,朕甚為動容,故昭告天下,特允殊榮。”
聖旨的內容很簡單,我卻如遭雷劈。
隻因我的名字,是南宮離月。
我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顫抖,接過聖旨。
我連謝恩都未說完,還抱有一絲幻想地攤開聖旨。
可真真切切看到‘蘇妙兒’的名字時,我仿佛如墜冰窟。
怎麼會……怎麼會呢……
我愛盡此生的男人,竟要跟別的女人死同寢!
一時間,我眼前的所有景物都開始天旋地轉。
一口老血吐在地上。
下一秒,我直接昏死過去。
失去意識之前,我隻覺此生悲涼。
如果蘇妙兒是蘇岐一生所愛之人,那我一正妻到底算什麼……
再睜眼,我已經躺回了那張病榻。
我的肺癆已經拖了許多時日,看了多少的醫師都不見好轉。
此刻又是三五個醫師站在我榻前,他們背對著我止不住的搖頭歎息。
“太師老夫人的病每況愈下,已經湯藥無醫了啊。”
“是啊,這可該如何是好?”
我強撐著身子坐起來,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血腥味彌漫在屋子裏。
“咳咳咳……你們且說,老太太我還能苟活多久?”
幾個老醫師回頭看著我欲言又止,一個年輕的醫師惋惜開口,“不足月餘。”
我笑了,笑到眼眶濕潤。
我還沒有從夫君大半輩子與我虛與委蛇的悲痛之中走出來。
油盡燈枯的生命線又給我重重一擊。
活到72載,我傾盡一生所愛的人並不愛我,何其可笑。
我叫來了丫鬟為我梳洗打扮。
我南宮離月,上京城第一富商之女,即便是離開人世,也要尋回我該有的公道。
在丫鬟的攙扶之下,我盛裝站在了隔壁蘇妙兒的府邸前。
雙腳還未踏入正廳,一個繡著鴛鴦的沙包直接從屋子裏飛出,正中砸到我眉心。
下一秒,一陣眩暈和鈍痛感從頭頂傳來。
我踉蹌著後撤一步,差點倒在石階上。
小翠趕忙扶住我,我才沒有狼狽摔倒。
小翠氣的大罵:“放肆!沒看到門口是老夫人麼,誰這麼大膽!”
我又開始止不住的咳血,拍了拍小翠。
然而進屋後,屋內一家四口人其樂融融。
蘇岐手裏拿著一根螺子黛正仔細蘇妙兒描眉。
兒子蘇思禮在楠木桌前寫詩,兒媳懷裏抱著開懷大笑的小孫女兒。
好一副夫君描眉,兒女承歡膝下的畫麵。
倒顯得我是個活脫脫的外人。
我隻覺得可笑。
“夫君窩在此處與自家表妹苟且就罷了,還帶著我的兒子、孫女在這,是何居心?”
蘇岐眼神淩厲,“荒唐!妙兒是我蘇家表妹,豈能由你搬弄是非,你心思臟就莫要潑臟水給妙兒!”
我冷笑一聲,強咽下已經湧上喉嚨的鮮血。
讓小翠將聖旨展開於眾人眼前。
“你所謂表妹的關係,就是要死同寢?你可知這是與正妻才有的殊榮!”
蘇岐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不由把蘇妙兒護在身後。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不過是一個下葬地,葬在何處與誰合葬又有何不同?”
蘇妙兒雙眼含淚地從他身後走出。
“蘇岐哥哥,我想要與你葬在一處不過時我的一句玩笑話,你怎能為了我……”
她一步一哭地握住我的手,“離月阿姐,我不想破壞你與蘇岐哥哥感情的。”
我嫌惡地甩開她的手。
明明不重的力道,蘇妙兒卻踉蹌跌坐在地。
“妙兒!”
“妙姨母!”
蘇岐和我兒蘇思禮齊聲驚呼。
兒媳小跑過來扶著蘇妙兒起身。
小孫女跑過來對著我拳打腳踢,“壞祖母壞祖母!敢推妙奶奶!我要給妙奶奶報仇!”
我本就強弩之末,被小孩子的力氣推撞在門框上。
還未站穩身子,蘇岐狠狠甩我一耳光。
“我堂堂太師府許你正妻之位,後院不曾納妾,已是對你仁至義盡!你一介低賤商戶之女還要如何?!”
我被扇的耳中一陣嗡鳴。
看著蘇岐緊緊護著蘇妙兒。
兒子、兒媳、孫女都對我怨懟目光時。
我心臟像是被無形大掌撕扯,疼的無法呼吸。
我笑了,笑得眼淚直流。
喉間的血隨著笑湧出。
“商戶之女……蘇岐你別忘了,你就是踩著我這個商戶一步步爬到太師之位!”
蘇岐不屑冷哼。
“是又如何,不過是我扶搖直上的雲梯,這輩子,我都不可能愛你這樣一個低賤粗魯的商女。”
細細密密的疼從心窩處傳來。
終於,我猛地吐出一大口的鮮血。
模糊視線裏,我看到夫君捂住蘇妙兒的眼睛,麵露惡嫌地讓下人把我抬走。
我的兒子兒媳也嘖嘖不耐,說我專門過來過病氣,惹得大家不快。
小孫女叫嚷著祖母惡心……
一聲聲責怪奚落,讓我沉痛閉眼。
我可是上京城首富嫡女,怎麼就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