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我們相依為命的第五年，我終於被她殺死了。

太子將手裏的佩劍遞給了她，

［給你一個投誠的機會。］

六皇子的屍體還在我的腳邊，失敗已成定局。

所以當她手裏的劍捅入我的身體的時候，

我們的臉上都湧現出了釋懷的笑容。

［歡迎回家。］

1.

我和六皇子造反失敗了。

其實沈清然說的對，六皇子確實玩不過太子，太子的殺伐果斷他是一點都沒有。

直到他臨死之前還在跟我說。

「快走」

不過這也是我選中他的原因。

但是現在我要死了，被太子的幕僚，我的好友沈清然殺死了。

「歡迎回家。」

這是我在失去意識之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回家嗎？

我差點已經忘記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和沈清然，兩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原本隻是想逃一節早八，沒想到一覺醒來就已經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兩個即將邁入社會的牛馬，徹底的當上了這個紫禁城裏最低等的牛馬。

「這不是她弄壞的。」

「對，我也作證這不是她弄壞的。」

我和沈清然把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宮女護在身後，指著那個被洗壞了的精致的衣服說道。

浣衣局的姑姑冷笑一聲，厲聲吼道。

「怎麼，愉妃娘娘的衣服還能自己壞了不成？」

身後的小宮女死死的抓著我們的衣角，眼角噙著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幾個姑姑幹脆一把推開我們，指著那個小宮女說。

「你說，不是你弄壞的那是誰弄壞的？」

沈清然回頭看著她，她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小宮女被凍的通紅的雙手。

「你別怕，看見了什麼就說。」

小宮女的臉上盛滿了慌張，她突然掙脫了沈清然的手，用那紅腫的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了我。

「是她，是她弄壞的！」

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方才還躲在我身後唯唯諾諾尋求幫助的人。

沈清然也愣住了，她一把抓住了小宮女，聲音也急迫了起來。

「你說謊......」

小宮女死命的掙脫開沈清然的手，一下子跪在幾個姑姑的麵前，聲音越發的堅定。

「就是她弄壞的！姑姑，你相信我，要不是她弄壞的她怎麼可能這麼堅定的替我開脫啊！」

現場的情形一下子就發生了轉變，原本護著小宮女的我們反而成了孤立無援的嫌疑人。

幾個姑姑戲謔的看著我，輕飄飄的扔下一句話。

「那就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吧。」

原本跪在我們身邊的宮女們一下子全部散開，生怕被我們連累了。

對於這種場麵，大家好像都已經習以為常，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諷刺的笑容。

隻有我和沈清然，兩個格格不入的異鄉人，在這冰天雪地中瑟瑟發抖。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為別人出頭。

我們跌跌撞撞的在這個深宮裏尋找著一絲真心。

那晚，我瞬間起了高燒。

沈清然從外麵弄回來一些雪球給我進行物理降溫。

宮女的命在這個宮裏是最不值錢的，我們請不來太醫，隻能靠著自己熬過去。

我躺在床上，高燒使我的意識變得模糊起來，即使沒有止疼藥我都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了。

不過我還是會抓著沈清然的手，疼的齜牙咧嘴的和她說。

「等我們回去了，我一定寫一篇作文，在一個大雪天我的好朋友背著我去醫院......嘶......」

沈清然輕輕的打了一下我的手。

「那你叫聲媽來聽聽，人家可都是媽媽背著孩子去醫院，還得打不到車呢。」

我突然沉默了，過了許久才悶悶的開口道。

「清然，我會不會死在這。」

身上的疼痛讓我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

「不會的，你忘了嘛，小說裏的穿越女都是有金手指的，最起碼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去，而且我們還要一起回家啊。」

對啊，回家。

我任由眼淚在我的臉上亂跑，最後都埋進枕頭裏。

「清然，我想家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我沒死，當然也是因為沈清然在大雪裏跪了一夜，才從姑姑的手裏換來了一瓶傷藥。

姑姑扔給她傷藥的時候讓她轉告我一句話。

「善良是這個宮裏最不需要的東西。」

我們成功的活下來了。

也學會了這個宮裏的必須要學會的第一課——狠心

也許是這個時候，我們兩個接受著義務教育的大學生才真正的意識到了這個封建王朝的可怕。

我們沒有金手指，沒有係統，隻有這一條人人都可以拿走的一條命。

我們不再用一腔熱血去試圖拯救別人，也不再莽撞行事。

因為我知道，不會再有第二個沈清然冒著風雪，帶著傷藥來救我。

2.

我發現沈清然變了。

她變得鬱鬱寡歡，時常望著天空發呆。

我有時問她在看什麼，她也隻是歎了口氣說。

「令儀，我們太渺小了。」

我隻當她是因為我受了傷被嚇到了，所以開口安慰道。

「沒事的，我聽說過幾天愉妃娘娘要選一些宮女過去，娘娘宮裏的月例要比在這多好幾倍呢，等你離開了這裏，就有好日子過了。」

沈清然因為一直在做了分內的事以後又去給姑姑們幹活，所以這種消息也是第一個透露給她的。

沈清然長的並不突出，反而還有一種讓人不由自主親近的好感，在主子們眼裏這可是很難得的一點。

再加上她本身辦事穩重，又沉默寡言，姑姑們都特別喜歡她。

但是在這宮裏，想要某個好前程光靠消息是不夠的，還得靠銀子。

為了這次機會，我跟沈清然每天隻吃一頓飯，剩下的錢都攢下來。

隻要沈清然出去了，我也就開心了。

「那你呢？」

沈清然清澈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我。

「我？」

我滿不在乎的撓了撓頭。

「我在這挺好的，你也知道我不會說話，去了娘娘的宮裏還不得給娘娘們氣死，等你做了愉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別忘了我就行。」

我嘻嘻哈哈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沒笑，還是盯著我。

我被她盯得有些發毛，差一點就心虛的全盤脫出。

是的，我也找好了出路。

隻不過我這條路有些特別，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我居然是三皇子安插在外的暗衛，原身的記憶一直都模模糊糊的，我也是最近才想起來。

可是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我哪裏會武功啊殺人啊之類的。

所以這些天我一直背著沈清然，在入夜以後偷偷的開始按照原主的記憶練習那些被遺忘的武功。

我身上的青紫也被沈清然發現過幾次。

「你身上怎麼弄的？」

沈清然指著我手腕上的傷問道。

我一邊將袖子拽下來遮掩，一邊回答道。

「啊......沒事......剛不小心磕的。」

我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臉色，生怕她察覺出什麼不對。

還好，她隻是皺著眉，用從廚房裏拿來的雞蛋給我輕輕的滾著。

「別這麼不小心，在這宮裏，身體就是最大的本錢。」

3.

沈清然太聰明了，她一下子就發現了荷包裏多出來的月錢。

「這錢哪來的？」

見我不說話，她作勢就要把錢袋子往火裏扔。

「你不說是吧，那這種來路不明的錢我不要。」

我趕緊攔下她，心一橫。

「我說。」

我把原主是三皇子暗衛的事情全盤托出，也和她解釋了我之前身上的青紫是哪裏來的。

「......至於那些錢，是我幫三皇子......之後他給我的賞錢。」

「你殺人了？」

沈清然震驚的看著我。

「我沒辦法......」

「裴令儀！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怎麼能去殺人！」

我被吼的一愣，隨後也委屈的吼道。

「我有什麼辦法！我還不是為了你！就憑我們這一個月二兩銀子什麼時候才能給你送進愉妃娘娘的宮裏去！」

「我寧可不去也不想你去殺人！」

「如果你不去那我就要一直殺人養活我們兩個！」

我抬手抹了一把奪眶而出的眼淚。

「清然，在這個世道想活著太難了，這是我這具身體留下來的身份，我別無選擇。而你是幹幹淨淨的，隻有你過得好了才能拉我一把，而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活著。」

說完我便轉身離開了，留沈清然自己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許多年後，當我再次想起這時，我隻恨命運的安排。

我的一句話徹底改變了我們的人生軌跡。

後來沈清然再也沒有問過我的去向，當我無緣無故消失在浣衣局的時候她甚至還會給我打掩護。

隻不過她可能心裏還是生著我的氣，每次我受著傷回來她都不和我說話。

時間慢慢的過去，我的武功越來越好，甚至已經遠遠的超過的原主，我的任務也越來越危險，我受的傷也越來越多。

沈清然總是默默的為我脫下沾了血的衣裳，然後在晚上偷偷的替我漿洗。

又會在晚上默不作聲的在桌子上放上一瓶傷藥，然後在我塗不到傷口的時候冷著臉給我上藥。

這一天任務有些凶險，傷口在後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沈清然像往常一樣冷著臉給我上藥，隻不過這一次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我疼的迷糊，但也不忘出聲逗一逗她。

「沈清然，你這算不算現代人說的冷臉洗內褲啊。」

突然背後一陣劇痛，疼得我眼前發黑。

「嘶！你要謀殺我啊！」

「讓你嘴賤，我看你還是不夠疼。」

沈清然輕柔的聲音響起，盡管是罵我，我卻覺得心裏暖暖的。

「疼！怎麼不夠疼啊，太疼了！不過......」

我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大袋子的錢，在沈清然的眼前晃了晃。

「你看這是什麼！」

沈清然盯著這袋子錢遲遲沒說話。

「我跟你說啊，你別看這次的任務凶險，但是他給的多啊，這一下子就夠了，明天你就去先姑姑說，讓她把你調去愉妃娘娘的宮裏去......」

我還沒說完，就看見對麵的沈清然大顆大顆的留著眼淚。

「你怎麼......」

「裴令儀......」

她一把抱住了我，眼淚止不住的流。

有時候我真的感覺她的眼睛是水龍頭做的，流不完的眼淚。

「好了別哭了，我們的好日子來啦！」

沈清然用這筆錢換來了去愉妃娘娘宮裏打掃的機會。

愉妃娘娘是這個宮裏最心善的主子，也是最貴的主子。

在我們穿越來的第二年，我終於把沈清然送出了浣衣局。

4.

「愉妃娘娘是太子的生母，你一定要把握好這次機會，雖然你的模樣不算出調，但是也不是全無機會的。」

浣衣局的姑姑拿著錢袋懶懶的說道。

「能不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偷偷的問過沈清然，太子一表人才，你有沒有想過要嘗試一下。

「你天天在三皇子身邊做事，你有想過要給三皇子做妾嗎？」

是的，我們這樣的身份隻能做妾。

我立馬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我不想一輩子被困在宮牆裏，我們遲早是要回家的。」

回家......

在這裏的兩年我差點就忘記了我的家並不在這裏。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能確定我還能不能回去了，這兩年我殺了太多的人，午夜夢回我都想的是會被抓去坐牢。

我的手上心上已經沾染了太多的血，我已經不是那個每天想著怎麼多睡一會的大學生了。

沈清然去愉妃身邊做事的事情瞞不過三皇子，沈清然離開的當晚他便召見了我。

「你那個好姐妹去了愉妃娘娘宮裏啊，你想也離開去找她嗎？本王可以給你安排。」

我連忙跪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說道。

「奴婢一心侍奉殿下，絕無二心。」

良久，隻聽得頭頂一聲輕笑。

「好啊，本王知道你的忠心，既如此，那你幫本王做件事，事成之後本王許你和你的小姐妹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