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公司裁員後，為了照顧爺爺奶奶，我在村裏開了兩年的愛心食堂。每位老人每月三百，一天三頓飯。

村霸李大拐返鄉當天帶著村裏幾個年輕人砸了我的店，說他爹在我們食堂吃飯得了老年癡呆。

愛心食堂被迫停業。

幾天後，李大拐在隔壁開了一家夕陽紅餐廳，一年收費兩千。他的店門口排起了交費的長隊。

村裏老人們一起找上門要我退錢。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村霸收完錢後，連夜卷鋪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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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平日裏一樣，洗完早餐的餐具放入消毒櫃後，和爺爺奶奶開始準備食堂的午餐。

今天的葷菜是紅燒昂刺魚和羊肉粉絲湯，都是我比較拿手的菜。

食堂的空氣中滿是飯菜的香味。

距離午餐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剛把菜和飯端到架子上，有幾個年輕人就站在了食堂門口。

“不好意思啊幾位，我們這隻接待本村的留守老人。”

我打開門，滿臉歉意的說道。

“怎麼著？憑啥不讓我們吃？我也是咱村的，我不老嗎？你這裏有的老人都得喊我叫叔，他們能吃我不能吃？”

為首的是村裏的村霸，李大拐。

其餘幾個都是從小跟在他身邊的狗腿子。

“就是，在我們村口開的，還不讓我們吃，你知道這是村子姓啥嗎？”

“我們今天就在這吃了。”

幾個人急嗷嗷的在門口吵吵起來。

“實在不好意思，往前走個二十米，就有飯店了，味道很不錯，大家可以去那家吃。

我們食堂因為每天準備的食材有限，實在招待不了大家，還希望大家理解。”

開門做生意，我也無意與他們起衝突，所以繼續好言好語的勸道。

“你怕不是菜裏加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怕我們吃出來吧？”

李大拐一把推開了我，走到架子前，低著頭趴在菜上挨個聞。

“我爹就是在你這吃成老年癡呆的，你說怎麼辦吧？”

說罷，李大拐翹著二郎腿坐在了凳子上，一邊晃悠著腿，一邊拿起牙簽開始剔他的滿口大黃牙。

“二叔他怎麼了？今天早飯時候，他還在我這跟大家有說有笑的呢，怎麼突然老年癡呆了？”

李大拐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一旁的狗腿子趕忙跑到飲水機前給他接了杯水。

“大拐哥說話你還不信？就是在你家吃飯吃的！

現在就成老年癡呆了，在醫院躺著呢，你看你打算怎麼賠吧！”

另一個狗腿子開始幫腔。

我反應過來了，這是找事來了。

我看了看表，還有五分鐘到營業時間。

按照以往來說，再過七八分鐘，老人們陸續就來吃飯了。

“你們先回去吧，我這馬上就要開飯了。

有什麼事可以晚上八點過後來店裏找我。”

“我爹都已經在醫院躺著了，你開個屁的飯啊！你先拿十萬塊錢給我爹看病。”

李大拐把用過的牙簽放在鼻子底下使勁聞了聞。

雖然離我有個三四米遠，我都感覺自己聞到了惡臭。

“就是，你回頭把我們村的老人都給毒死了咋辦？為了全村的安全考慮，你這店得關門。”

“趕緊去拿錢，要現金啊。”

“我哪來的這麼多錢。二叔要是真的生病了你問我借錢，我說不定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但是你這樣來敲詐我，我一分錢都沒有。”

我走到門口，拉開大門，給他們比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他娘的，給你個丫頭片子臉了是吧！”

李大拐把牙簽叼在嘴裏，起身一腳踹翻了我放餐具的架子。

餐盤和碗筷瞬間灑落一地。

那幫狗腿子看李大拐已經動手了，也跟著把我做好的菜潑了一地。接著又拿起板凳朝玻璃門砸去。

玻璃碎在地上，和菜湯混在了一起。

我趁亂趕緊跑到廚房門口，把廚房的門從外麵鎖上了。

爺爺奶奶正在廚房裏放著大喇叭聽著揚琴戲。

還好他們耳朵不好使，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

我拿出手機剛想報警，被李大拐一勺子砸過來。

手機掉在了地上，我的手也傳來一陣刺痛。

已經有老人們來吃飯了，但是他們似乎都被店裏的景象嚇到了，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快幫我報警，有人砸我店。”

我踉蹌著跑到門口，朝人群大喊。

“我看誰敢報警？還想不想在這個村裏住了？”

李大拐把我往身後一拉，怒氣衝衝的衝著門口大聲吼道。

老人們被他嚇得紛紛往後退了幾步。

“那個，我剛想起來我鍋裏還煮著飯呢，我今天先不在這吃了。”

住在我前院的老太太，說完扭頭就走。

“是啊是啊，我剛想起來，我閨女喊我今天去她家吃。”

隔壁的二爺爺也拄著拐杖顫巍巍的走了。

其他老人也都裝作有事的樣子，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

李大拐畢竟從十幾歲就成了村霸，村裏人各個都避之不及，唯恐招惹上他。

“李英我告訴你，趕緊湊齊十萬塊錢給我。否則你這店開一次我砸一次。”

看到店裏的東西已經被他們砸的差不多了，李大拐帶著他的兄弟們撤了。

臨走前，他還朝門口吐了口黃色的濃痰。

店裏一片狼藉。

我和爺爺奶奶一直打掃到淩晨兩點。

桌椅基本都被毀壞了，隻好全當垃圾約了人第二天來處理。

好在廚房的東西都還完好無損，但是身為廚師的我，此時胳膊已經疼的抬不起來了。

我在門口貼了停業告示。

“老頭子，咱們報警吧！”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五點了。

奶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撫摸著我打了石膏的左手，心疼的直掉眼淚。

“奶奶，監控被他們弄壞了，我沒有證據。報警可能意義也不大。”

“明天我帶你去找鄉親們，讓他們給你當證人，陪你去報案！

現在是法製社會，他李大拐還以為自己能橫行霸道呢！”

爺爺雙手背過身後，不停的在原地踱步。

中午爺爺開著他的老年代步車拉著我，一連走了七八家，都吃了閉門羹。

倔強的老爺子，一氣之下帶我走了三十六家。

無一例外，都對我們爺倆避而不見。

“回家吧爺爺，正好這兩年咱們一天都沒有休息過，就當是給自己放假了。”

我雖然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實在不忍心一生要強愛麵子的爺爺跟著我受這種罪。

可沒想到，食堂剛停業三天，村裏就出事了。

住我們老房子隔壁的二爺爺，一個人在家燒柴火做飯，把廚房裏的柴火堆點著火了。

老式的廚房，灶台邊堆滿了幹柴火。

二爺爺因為腿腳不便，沒有及時逃出來，活活被燒死。

等村裏人一起把火撲滅的時候，二爺爺已經被燒得沒有了人樣。

殯儀館的車來接的時候，說是最後又拿掃把從地上掃了些走。

當天晚上，幾位村裏的老人，敲響了我家的門。

二爺爺的事搞得村裏老人人心惶惶。

因此大家攛掇幾個老人一起來找我，想讓愛心食堂盡快恢複營業。

“開不了！家裏被砸成那樣，英子的手都骨折了，你們沒一個人願意陪她去作證報案的。

到現在，也沒人來看她一下！開什麼玩意開，沒法開！”

爺爺把我關在屋裏，自己去家門口指著他們罵了一頓。

“要我說，這李老二都是被你們害死的。

要不是你開了兩年食堂，讓他連灶火都不會生了，他至於把自己燒死嗎！”

“就是，要不是你們突然關門不營業了，李老二也不會死了！”

“你不開，不開有的是人開！”

幾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我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爺爺氣的蹦起來指著他們吼道，

“滾，都給老子滾！”

“老頭子，不行咱倆湊合幹幹把食堂繼續開下去？”

老人們走後，奶奶猶豫著開了口。

爺爺一改剛才的暴怒狀態，沉默不語。

二爺爺和他是打小從穿著開襠褲就在一起玩了。突然發生這樣的事，爺爺心裏也不好受。

二爺爺的女兒嫁到了外地，他和女兒關係一直都不好。村裏給他女兒打了電話，女兒說沒空回來。

後來村裏人湊了點錢，把二爺爺簡單安葬了。

二爺爺下葬的當天晚上，爺爺抽了一整夜的煙。

第二天一早，爺爺頂著紅紅的眼睛找到我，

“英子，要不，咱湊合把食堂開起來？這冬天本來老人們身體就不好，要是再吃的差點。”

爺爺哽咽著，低頭抹了把眼淚。

“我訂了新的門窗和桌椅，得等兩天後才能到。估計再過個三四天差不多可以營業了。”

爺爺看著我打了石膏的手臂，不由得歎了口氣。

兩天後我正在店裏安裝桌椅呢，就聽到外麵放起了一長串的鞭炮。

“這大初五的，誰家兒子挑今天結婚呢這是？”

奶奶尋著聲音瞧熱鬧去了。

“英子，我看你這桌椅先收起來吧，不用裝了！”

沒幾分鐘，奶奶氣呼呼的回來了。

“李大拐在旁邊開了個夕陽紅餐廳，一年才兩千塊錢！還能免費吃七天！”

“有這麼好的事你生氣幹嘛呀？”

一年兩千塊錢，確實比我這裏便宜很多，他要是真的能開起來，我估計就要關門大吉了。

就是不知道我這利潤已經極其微薄了，他收費這麼低打算怎麼維持下去。

“李大拐說優惠價就隻有明天一天，過了明天，晚一天漲一百塊錢！他在店門口使勁攛掇人家來咱們這退錢！”

奶奶剛說完，門口就湧來了一群要錢的老人。別看這幫老人平時走路顫顫巍巍，說話有氣無力的。

要起錢來，那可是中氣十足。

“你這太貴了，我們以後去李老板那吃了。”前院的老太太先帶頭開了口。

“對對對，我們去大拐家吃，你這裏飯又貴，吃了還會得老年癡呆！”

“退錢，快退錢！”

陸陸續續的有更多的人加入，店門口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咱之前是不是說好了，滿一年的最後一個月進行結算，我年底會把大家沒來吃的錢退給你們。”

“就是，當時英子說的時候，大家可都是同意了我們才收錢的啊！”奶奶氣的嗓門都比平時大了不少。

他們自知理虧，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隻有你一家，你說了算。現在我們又不是隻能在你家吃，憑什麼聽你的？”

這老太太，還知道反壟斷了。

“大家兩個月前才剛剛交了第三年的錢。要退錢的話，隻能像前兩年一樣，等十個月後我統一結算。

除非，是二爺爺那樣的特殊情況。”

“你這臭丫頭，怎麼咒人死呢？”

“就是，怎麼說話呢？”

“我隻是實事求是。本來這生意就賺不了什麼錢，我不可能拿我自己的錢來貼給你們吧！”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在心裏默默的背誦這句話。

“不賺錢你哪來的錢給你爺爺奶奶買宅基地蓋的新房子？你客廳裏那個大電視和大沙發，哪個不得成千上萬啊！

我聽說還有按摩椅呢，咱村裏誰見過啊，不都是拿大家的錢買的？！”

李大拐從人群中冒了出來。

“那塊地是我五年前就買好了的，你誣陷我也該提前做好調查！”

宅基地是五年前我用自己存了兩年的年終獎買下來的。

“那房子可是今年才蓋的吧？家具家電也都是這最近搬進去的吧？那不都得是大家的錢啊！”

“是啊是啊，趕緊退錢。”

眾人看李大拐親自來了，頓時底氣十足起來。

“家俱家電用的是我被公司裁員後發的大禮包買的。

食堂的利潤微薄，大家平日裏夥食如何心裏都有數，你們覺得我能賺那麼多錢嗎？”

“公司發的大禮包？你確定不是在外麵給人當小三，被人老婆發現了，給你的遣散費？不然就你這小妮子，上哪能搞這麼多錢去？”

李大拐開始抹黑我。

“好你個李大拐，你胡說什麼呢？！誰是小三，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天天在外麵吃喝嫖賭呢啊？！”

奶奶看到李大拐在那帶頭起哄，氣的想上手打他。我怕奶奶高血壓再犯了，趕忙拉住她。

“怎麼？李老板今天還準備再砸我店一次嗎？店裏的監控已經換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還是無線實時上傳的了，砸之前先考慮一下賠不賠的起我家的東西！”

“切，你別誣賴好人。我來主要是提醒大家一聲，明天交錢一年兩千，晚一天漲一百塊錢，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啊！”

李大拐說完，得瑟的哼著小曲走了。

一百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夠很多老人半個月的生活費了。

這李大拐還真是會利用老人們的心理。

“大家別在我這耗時間了，我肯定是沒辦法給大家退錢的。”

“不行，必須退錢！”

“退錢！退錢！”

外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我真想趁熱把這鍋粥喝了。

“我自己開了兩年的食堂我能不清楚成本多少嗎？

一年兩千塊錢，他能開的下去才怪。要不然就是你們跟著他，上半年吃肉，下半年喝水。”

讓我坐視不管，實在於心不忍。不知道李大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我隱隱覺得這其中有詐。

“是你賺我們太多錢了吧！”

“就是，現在人家李大拐開的食堂比你便宜，你要關門了吧！”

“我看你後院新蓋的房子裏東西都不錯，不退錢我現在就去把裏麵東西搬回家！”

前院老太太跺著她那小腳，躍躍欲試。

“後院是我家，你們私自闖進去搶東西可是犯法的！”

我看著有幾個人已經想往裏衝了，趕緊扒著大門想攔住他們。

“你們不許進！！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犯什麼法？你不退錢我們拿東西，天經地義！”

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往後院衝，我被人群擠到了一邊，奶奶也被人撞的倒在了地上。

我趕緊護住奶奶，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英子，鄉親們也是著急了。你千萬不能讓警察把大家抓起來啊。”

“是啊三嬸，你沒事吧？

要不，看看能不能把錢退給我們，少退點也行啊？這一年到頭手裏也沒那麼多餘錢。”

四叔兩口子看著衝進去的鄉親們，倆人一個勁的歎氣。

兩口子老實又膽小，又心疼錢又不敢跟人一起進去。隻好在我和奶奶旁邊站著。

“叔，嬸，你們倆在這吃了兩年了，我到底能有多少盈利你們心裏肯定有數，我目前還沒打算關門呢，所以這錢我現在真退不了。”

已經有人從後院的房子裏搬了東西出來了，電視空調按摩椅，還有大大小小的家電。

這兩年老人確實補充了不少營養，本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現在搬著東西健步如飛的從我麵前走過。

警車一路鳴著警笛開過來了。

“所有人把東西送回去，聽到沒有？所有人，把搬出來的東西，原封不動送回去！幹什麼呢你們，東西送完到店裏大廳等我，都不許走。”

警察在車上就拿著大喇叭開始朝著這幫老人喊話。

這幫老人嘴上說的囂張，一看到警車來了，趕緊扭頭就把東西往後院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