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和周繼恒結婚第三年，我懷孕了。

我們興高采烈打視頻給婆婆，婆婆卻先報來喜訊：

【恒恒，你當哥哥啦！我給你生了一個弟弟，你看多可愛呀！】

【甜甜，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小孩嗎？我和你爸退休了，這點退休工資養不起他，到時候小叔子就跟著你們生活，反正你們到時候生娃了，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帶，兩個娃還能做做伴。】

我看著周繼恒不算震驚的表情，尷尬地笑了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深夜。

我起來上廁所，聽到大姑子跟周繼恒說：

【你要趕緊說服馮甜甜啊！難道你想自己的兒子跟著爸媽長大嗎？】

我默默攥緊拳頭，這一家人竟把我當猴耍！

......

去醫院檢查後。

我將檢查報告折成小花夾在花束上，老公知道我懷孕後後喜極而泣。

這天，剛好是我們領證三周年的紀念日。

當天晚上。

我們決定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公公婆婆。

「爸媽，我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二老。」

「爸媽，你們吃飯沒有？」

跟往常一樣，接通視頻之後老公先打招呼，我緊隨其後。

婆婆也激動地說：

「我也有好消息告訴你們！」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對婆婆的話有些好奇。

我和老公默契地沉默，讓婆婆先把話說完。

「恒恒，媽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當哥哥啦！我給你生了一個弟弟，你看多可愛呀，像極了你小的時候呢！」

周繼恒捂住嘴巴，似乎也很興奮。

而我隻感覺到荒唐。

明明就是當婆婆的年紀還要搞個兒子出來？

周繼恒疑惑地發問：「天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上次回家都沒發現您懷孕？您之前也沒有跟我們說過啊。」

同好奇，這也是我想問的。

「我和你爸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啊，而且上次你們回家天氣冷穿得多，你們估計也沒發現。我把攝像頭轉過來，你看看你弟弟，白白嫩嫩的很可愛喲，就是很久不帶娃娃了，有點生疏了。」

「我們老來生子的事情都傳到市裏麵去了呢，最近好多人來看熱鬧，你之前打電話我們好幾次都沒接到，是太忙了沒時間接。」

公公和婆婆以前在外務工，退休後一直住在農村，我們一年到頭也最多回去兩次。平時打電話打視頻都是周繼恒跟他們聊，我基本很少露麵。

我看著手機畫麵中剛出生不久的小叔子，眉眼確實挺像周繼恒。

「糊塗！你們二老這麼大事也不商量一下！」周繼恒很生氣。

之後周繼恒還在和婆婆嘮著，我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我滿腦子都是空白，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

「對了，剛剛你們想跟我說什麼？」

直到婆婆轉變話題，我才清醒過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公公也湊了過來。

我小聲地回應：

「本來是想告訴你們，我懷孕了，今天剛去醫院做了檢查。」

我以為公公和婆婆會沉浸在自己老來得子的喜悅中，不會太在意這個消息。

不曾想。

婆婆竟然連連拍手，激動地說：「那敢情好啊！我們周家又要添丁了，這是好事情啊！」

公公也笑得燦爛：「好事啊好事！」

麵對他們的熱情，我隻好笑笑。

「甜甜，你不是說你最喜歡小孩嗎？現在你有小叔子了，開心嗎？到時候我們去你們那兒吧，我們一家子團聚。

「我和你爸退休了，這點退休工資養不起他，恒恒和小叔子本是同根生，到時候小叔子就跟著你們生活吧。對了，現在你們小叔子還沒取名字呢，恒恒你給他取個名吧，畢竟你讀書多。

「小叔子跟著你們生活最好，反正你們到時候生娃了，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帶，兩個娃還能做做伴，一起長大不孤單。」

婆婆興高采烈，一頓輸出。

這是要道德綁架啊。

我聽得一臉疑惑，你們二老有本事生沒本事養？

我尷尬地看向周繼恒。

周繼恒撓了撓頭，也不知該怎麼回應。

「我們養活自己的孩子都很難咯，畢竟周繼恒的工資也不是很高。恐怕沒有心思和精力養育小叔子哦，你們既然生下來小叔子，就要對他負責啊，這是你們的事情。」

猶豫再三，我還是回絕了。

「甜甜，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啊，小叔子也是你們的親人啊，親人之間互相幫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你現在都還沒努力就拒絕了，錢不夠就多賺錢唄，人不夠就請保姆咯。」

我知道婆婆一向自私，但沒想到那麼離譜。

「媽，您說這話就沒道理了吧，什麼都要用親情來綁架周繼恒也太過分了！說到親情，總沒有你們和小叔子親吧！反正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周繼恒見我和婆婆爭執不下，開口勸和：

「媽，您不是還沒出月子嘛！情緒不要那麼激動，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你們照顧好自己哈，我們有時間再聊。爸，您好好照顧媽！」

隨即，周繼恒掐斷了通話。

我不滿周繼恒的做法，拉著周繼恒的手臂問：「你幹嘛不直接回絕他們？哪有兒子兒媳養小叔子的道理，他們作為父母就可以當甩手掌櫃嗎？

「對了，你上次回家探望爸媽，居然沒發現媽媽懷孕嗎？他們真的連你也沒有告訴？」

我越想越不對勁兒，疑惑發問。

周繼恒挑眉，然後回應我說：「我當時不知道呀，知道的話早就勸媽媽了，也不會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麵了。

「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不要讓他們影響了心情。你吃不了小蛋糕了，那你把這些水果吃了吧。」

說著，周繼恒把水果挑出來放在一次性盤子上。

公公對婆婆確實不錯，平時公公家務包幹，家裏的農活婆婆基本也沒做過。

我雖然覺得事情很荒謬，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沒什麼辦法了。

白天請假去醫院，晚上回家又接收到重大訊息，感覺整個人都很疲憊。

我早早就洗漱完畢入睡了。

半夜，我起來上廁所。

發現周繼恒還在客廳打電話。

我本想開口問他幹嘛還不睡覺。下一秒，卻聽到了熟悉的大姑姐的聲音。

她一句：「我的傻弟弟，你要趕緊說服馮甜甜啊！難道你想自己的兒子跟著爸媽長大嗎？爸媽沒文化，年紀也大了，肯定是不現實的。能夠跟著你們在城裏麵上學，就是最好的了！」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

聽得我腦袋發蒙，一時間難以消化。

「我知道，我也想說服她啊！但是她偏偏在這時候也懷孕了，我都不太敢逼她。真他媽煩人！」

周繼恒竟是這種人？

他聽到我懷孕的消息後，高興到流淚都是演出來的？

我靜靜聽著周繼恒和大姑姐算計我，反應過來後打開手機拍下視頻。

我默默攥緊拳頭。

這一家人竟把我當猴耍！

任由眼淚滑落下來。

然後裝作無事發生，再次回到被窩裏麵。

那一夜，我清醒地知道周繼恒的每一個小動作。

第二天早上，他像以前一樣，出門前親吻我的額頭，我卻再也笑不出來。

周繼恒的家族群內，有上千條信息，是從婆婆宣布自己生了三胎開始的。

有親戚調侃：

【積極響應三胎政策，值得敬佩！】

【那麼大年紀還在為社會做貢獻，確實應該點讚！】

不過，也有親戚提出了幾個現實問題：

【姨媽，你們現在都退休了，應該享受老年生活了，還生一個娃娃怎麼負擔他哦？等他大學畢業出來，你們都已經多少歲了？】

【現在的娃娃都很聰明，你們智能手機都玩得不順溜，以後輔導孩子功課都吃力哦！】

【當年不是做了結紮術嗎？現在居然還能生？看來你們緣分深厚，老天要讓你們相見哦！】

我看著家族群裏麵的種種。

我不由得感慨，他們為了圓謊，為了周家人的麵子，真的下了大功夫啊！

恐怕除了老公、公公婆婆還有大姑姐，其他人都信以為真了吧。

聊到後麵，大姑姐周洲洋還艾特我：

「甜甜，你作為嫂子，理應要為小叔子做些什麼才對，有錢就出錢有力就出力。你要上班肯定也沒法帶他，那就出錢吧，每個月三千塊就得給吧。」

「如果你擔心小叔子在村裏生活不好，也可以接去你們家，讓老媽過去帶嘛。你向來知書達理，而且賢惠善良，這些事情你估計早都想到了吧，大姐就是囉嗦兩句。」

我看著大姑姐滔滔不絕。

我忍不住回應了句：「你確實囉嗦了。」

「姐，你不是也是周家的一份子嗎？爸媽老來得子，你作為長姐更應該做表率呀，你一個月給多少生活費？」

「哎喲，我都是外嫁女，肯定不一樣啦。不過，我該給的不會少，我可以偶爾添置點衣服，過年紅包也不會少的。」

大姑姐做人太雙標！

我倆在群裏聊天的時候，沒有其他人插嘴。

最後我回複了一句：「道德是用來約束自己的，不是要求別人的。」

按了發送鍵，我立馬退出群聊。

下班之後。

周繼恒帶了我最愛吃的水餃：

「老婆，吃飯了沒？我給你帶了你愛吃的。」

「老婆，你不要跟我姐計較，她就是愛管閑事。」

「不過，我覺得我姐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我覺得我作為家裏的兒子，確實應該為爸媽分擔一下，要不就接到咱們這兒來養周銳吧。」

周繼恒未免太撐不住氣了，沒問候兩句就直奔主題。

「喲，名字這麼快就取好了？」我衝他翻了個白眼。

「是啊，我隨便取的。」

說這句的時候，周繼恒一臉驕傲。

「我們回家看看爸媽和孩子吧，明天就去，我已經請好假了。」

周繼恒被我的話嗆到了。

我斜嘴一笑，把他的心虛盡收眼底。

「沒必要吧？還要特地回去看嗎？」

周繼恒毫不猶豫想拒絕我。

大概是怕演戲穿幫吧。

「當然要回去啦，畢竟是家裏的大喜事，我們作為兒子兒媳怎麼可以不出麵呢？不回家的話，肯定免不了人家背後嚼舌根。」

周繼恒沒法再拒絕，隻好點點頭答應。

回到周繼恒家。

「媽，您辛苦啦，一把年紀還生了個大胖小子，您這輩子注定是有福之人啊。」

戴著月子帽的婆婆生硬地笑了笑回應我。

她麵色紅潤，手腳麻利，精神頭也好。

嗬嗬，哪像是剛生完孩子不久的產婦。

「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呀？其實你們工作忙，不用特地回來的。」

婆婆又在套話。

我卻不接茬，摸著周銳的臉蛋感慨：「這模樣太像周繼恒啦！媽，要不是看到您這虛弱的樣子，我都懷疑這是周繼恒的兒子嘞。」

我這話說完，周繼恒倒茶水的手都抖了抖，婆婆也哈哈大笑以掩飾尷尬。

路過的公公也停下了腳步。

婆婆道：「他們倆是兄弟呀，長得像不是很正常嘛。」

周繼恒也補充：「對啊，兄弟長相相似不是很正常嘛，何況咱爸咱媽的基因很強大的。」

我就是故意這麼說的，故意看看他們的反應。

我並沒有打算一哭二鬧三上吊。

對周家的報複，豈能如此簡單。

過了一會兒，孩子哭了。

「媽，孩子都哭了呢，應該是餓了吧？趕緊喂奶！趕緊喂奶！」

「周繼恒，你爸媽都退休了，退休工資那麼少，怎麼還用奶粉喂養呀？」

「這孩子在肚子裏麵的時候乖不乖呀？那麼大隻，順產生下來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怎麼感覺周銳跟你媽不親啊，不是說寶寶剛出生隻認得出媽媽的味道嗎？」

我裝作什麼都不懂，連連發問。

婆婆和周繼恒隻能硬著頭發回答我。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看大家拙劣的演技。

我們回周繼恒家隻待了一天。

臨走的時候，我趁機撿了幾根周銳的頭發。

周家既然喜歡表演，那我也必須還給大家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