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裴玄曾說此生隻愛我一人。

可最終鑼鼓喧天，十裏紅妝迎娶的是一個僅相識幾月的女子。

我不解，少時情深所言，難道全是謊言？

後來，太師府一夜之間被滅滿門。

再睜眼，是裴玄救了我。

此時他已經是太子，權比天高。

廂房內，紅燭前，裴玄紅著眼睛盯著我。

“梨夢，誰都不能傷你，為夫會和你永遠在一起的。”

1.

裴玄從邊關回來了，知道這個消息後，我第一時間就衝去皇宮裏找他。

從宮女口中得知，裴玄這次從邊關帶回來一個姑娘，現在正帶著她在金縷閣挑選服飾呢。

於是我又跑去了金縷閣，隻見那個姑娘正拿著一匹布料笑盈盈的問裴玄好不好看。

他們舉手投足中無不透露著親近，仿佛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裴玄好像很喜歡她，上揚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們聊的很投入，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過了好半晌，還是那個姑娘先發現了我的存在。

她先是疑惑的看著我，隨後小心的扯了扯裴玄的袖子。

“裴哥哥，那位姑娘是？”

“哦，她是太師府的二小姐。”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將我這麼多年的期盼碾壓的稀碎。

我呆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沈小姐，您要過來一起挑選嗎？”那個姑娘遲疑的問。

我還抱有一絲希望的看向裴玄，期待著他能開口將我留下。

令人失望的是，裴玄隻是輕瞟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

“不......不用了。”

指甲扣進肉裏，有些刺痛。

看吧，人家並不想我留下。

離開的時候，我隱約聽見裴玄喚她皎皎。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極好的名字，像這位姑娘一樣美好，他們之間看起來也很是相配的。

隻是恍惚間，又想起了裴玄曾經對我說。

“梨夢，此生你是我唯一的妻。”

時過境遷，苦等兩年終成了一場笑話。

我又不被需要了。

這是第二次。

2.

今日是京城的花燈節，往年我都是和裴玄一起過的。

五皇子和太師府小姐互生情愫，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我記得有一年我們銀子被竊賊給偷了，裴玄不顧皇子的身份，當街舞劍賣藝，賺取的錢隻為我買下一盞花燈。

他將花燈遞到我手裏的時候，眼裏亮晶晶的。

“收下了花燈，可是要做我的王妃的，梨夢你可不能賴賬。”

是的，將喜歡的花燈贈與心上之人是花燈節的傳統。

那時候的我們相視一笑，便覺得這就是永遠。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當街賣藝的事，他被聖上訓斥了一通。

我問他後不後悔。

那時候他說。

“我隻想做個閑散王爺，每天和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皇家的顏麵跟我有什麼關係，我隻想管好我娘子的開心。”

多美好啊。

可是夢醒之時的失落感又是這麼令人難以接受。

如今有了皎皎姑娘，隻怕他是不會再想和我一起了吧。

正想著呢，知秋就跑進來稟報有人求見。

會是裴玄嗎？

恍恍惚惚的，一個女子的身影走了進來。

我愣住了，是溫皎皎。

“沈小姐，未經過允許便貿然上門，是皎皎叨擾了。”

她身上穿著那日和裴玄一同挑選的布料做成的衣裳，眼眸幹淨地落下，一雙大眼睛笑盈盈的盯著我。

“沈小姐，聽說今日是京城的花燈節。裴玄有事去軍營了，我在這兒也不認識其他人，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是，她看起來並沒有惡意。

溫皎皎看向我的眼神是那麼的純潔善良，言語之間也是江南女子的呢喃軟語，令人無法拒絕，我不明白心底騰然而起的涼意是什麼。

興許是她腰間掛著的那枚玉佩，一直以來裴玄視若珍寶，甚至不曾讓我碰過。

他說等我們成親之後，會將它親手掛在我的腰間。

一陣恒長的沉默，直到溫皎皎再次開口。

“沈小姐？可以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也不知道她和裴玄之間到底許過怎麼樣的海誓山盟。

鬼使神差的，我還是答應了她。

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絡繹不絕，熱鬧喧嘩的集市中，車聲馬嘶人嚷彙成了一片。

溫皎皎對這裏的一切都十分好奇，逗著小廝售賣的鸚鵡笑個不停。

我卻一點兒開心不起來，京城雖然繁華，可暗中的齷齪事數不勝數。

身為籠中人，哪裏還喜歡這種籠中之物。

“沈小姐，前麵有賣糕點的，咱們買些嘗嘗吧。”

溫皎皎指著前麵的小攤，出聲詢問。

她眯著眼看我，嘴裏吃著剛出爐的糕點。我無心與她扯著不著邊的話，也許我剛答應她就是個錯誤。

正想著該怎麼開口提離開會比較合適，裴玄就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

他一把將溫皎皎拉到了身後，神情緊張的好似我是什麼天大的惡人，要凶狠摧殘他的這朵小白花。

“你別誤會，是我請沈小姐陪我來的。你軍務那麼繁忙，我又不認識別人......”

溫皎皎在一旁小聲的替我辯解，裴玄的臉色才由警惕轉換的放鬆些。

我與裴玄自幼一起長大，到現在竟生疏成這副樣子，不免令人生笑。

“既然你來了，那就陪溫小姐好好逛逛吧。我有些累，就先回去了。”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小聲道。

裴玄身邊的侍衛看著我，帶著一絲憐憫，隻一眼，便讓我平白生出幾分難堪。

我正準備離開，一旁的溫皎皎卻垂直倒了下去。

裴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的好像要將我捏碎。

“你對皎皎做了什麼？”

質疑，憤怒。

我想掙紮，裴玄不讓。

“我說我什麼都沒做，你信嗎？”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入了深秋，京城的風有些大，不知是不是沙子迷了眼，一滴淚劃過我的臉頰，落在了塵土裏。

他沉默了片刻，放開了我的手，轉身抱起溫皎皎去醫館。

街邊圍起一些看熱鬧的百姓，眾人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同剛剛的那個小侍衛一樣。

也還有幾人露出了厭惡的神情，似乎是覺得我真的對溫皎皎做了些什麼。

沒多久五皇子為了心上人怒斥太師府家二小姐的事情就在京城傳開了。

我靜靜在房中待了三日，等來的是裴玄要在半月後迎娶溫皎皎的消息。

爹爹很生氣，訓斥我連自己喜歡的男人都守不住，連帶著他一起丟臉，讓沈家成了笑話。

“男人都是花心的，你先穩住裴玄，答應讓那個女子進門為側妃不就好了，何苦弄成這樣。”爹爹冷了臉，連同著邊上的小廝也平白遭了頓罵。

見我不答話，爹爹愈發生氣。徑直走到我麵前給了我一耳光。

“不爭氣的東西，跟你那個姐姐一樣淨給我添麻煩。”

我捂著臉垂下頭去，卻還是忍不住落淚。

姐姐。

你也配提我姐姐的名諱。

3.

這場婚禮弄的很盛大，京城稍微有頭有臉的人都被請了過去。

裴玄並沒有邀請我，這份請柬還是後來溫皎皎差人送來的。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曾經許下的誓言到頭來成了笑話。

說不難受是假的，但我想更多的應該是不甘吧。

這段時日，我自己也想開了，也許真的是我和裴玄有緣無份。

“小姐，咱們還去嗎？”知秋很擔心我。

我知道，她是怕當年的事再發生一次。

“去吧。”我點頭。

現場的賓客很多，興許是太師府二小姐的身份，眾人也隻是側目而望，不至於當眾淪為談資。

“沈小姐，你來啦。”溫皎皎看見我很是開心。

我不知她是真的不問世事還是暗中挖苦我。

我和裴玄的過往她一點都不在意嗎？

“上次之事，是裴......夫君誤會了。我是食不得那糕點中的馬蹄，與沈小姐無關。”

溫皎皎的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今日新娘的裝扮很是襯她的膚色。

裴玄也過來了，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與我四目相對。

“上次的事......皎皎跟我解釋了，對不起。”

“不用，這是給溫小姐的新婚賀禮。”

我遞出一個小盒子，裏麵裝著一根用上好羊脂玉製成的簪子，這是當初裴玄送我的。

我素來喜歡打扮，裴玄就為我收來了眾多名匠打造出的首飾。

唯獨這個，是他跟著師傅學了幾個月，親手雕刻出來的。

溫皎皎眼前一亮，拿起簪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沈小姐，這簪子可真好......”

看。

然而話音未落，竟再一次昏死過去，嘴裏也溢出了黑血。

舊情人不滿負心漢在婚宴當天下毒謀殺新娘。

好勁爆的消息。

耳光帶著淩冽的風聲落在我的臉上。

裴玄陰沉著臉抱起溫皎皎。

“沈梨夢，你最好保證溫皎皎沒事，不然本王要你們整個太師府償命。”

一眾賓客嘩然，刹那間，我成了眾矢之的的。

眼看著場麵就要失控，知秋連忙走過來想勸我先回府。

“裴玄。”我輕輕喊著他的名字，低到我自己都快聽不清。

他沒有理會我。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十年前我沒有和父親進宮，沒有被公主欺負，裴玄沒有救我，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有了喜歡的人。

她也拋下我離開了。

怎麼都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