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生孩子那天，產婆收了張婆子的錢。

一卷鈔票，卻隻有一個要求。

她要一屍兩命。

張婆子一直對著自己這個兒媳不滿意，專門登了求子廟，求了簽。

可這簽文卻顯示是個女孩，還說會害了自己。

她心裏隻顧著生氣，回來的路上自己還摔了一跤。

於是更加確信，這個兒媳婦懷了個克自己的賤丫頭。

張婆子心思活絡，走了一趟劉家，回來就找上了產婆。

姐姐生子那天，是個雨天。

腳滑摔倒，突然早產。

看起來一切順利，可就是順利的背後。

是張婆子聯合產婆，推著孩子的頭，孩子被活生生按回產道，憋死在娘胎裏了。

孩子的哭聲悶在肚子裏，兩人的手卻一點沒鬆。

張婆子以為姐姐死了，趕忙出去叫人。

就是死了，也得發揮最後的預熱。

娘手裏那門絞麵的手藝，她可是惦記好久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可能同意姐姐進門。

如今，正是個好機會。

可姐姐竟然緩了過來，還拿著剪刀自己剖出了孩子。

直到張婆子帶著兒子來的前一刻，她還堅信著會有人來救她。

救她，也救他們的孩子。

娘聽完，咬著牙，帶著絲線，出了門。

臨出門時卻叮囑產婆。

“天黑路滑，小心摔跤啊。”

產婆捧著能夠帶給自己家財運的寶貝，什麼也顧不得，直奔家去。

我盯著離去的背影，也笑。

“應該是天黑路滑，小心冤魂索命才對。”

產婆死了。

回家的路上被野獸拖進了林子裏，撕咬的麵目全非。

聽說找到時，那肚子都被挖空了，腸子肉沫混著血灑了一地。

那張臉遍布細小的抓痕，都看不清原來人到底長什麼樣子了。

娘帶著我一塊看熱鬧，趁人不注意，用手帕卷起一小團血肉埋進了土裏。

產婆的兒媳婦一聽自己婆婆死了，連月子都顧不上坐，拎著籃子就來了我家。

村裏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來找事的，豎起自己的順風耳聽著。

可很快她便又哭又笑地走了。

懷裏抱著一個壇子。

那個壇子，裝著她小小的女兒，沒有被絞麵的女兒。

娘給產婆的，隻不過是一隻扒了皮的兔子罷了。

產婆的兒媳婦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全都是女兒，可隻有這一個的屍身保留了下來。

產婆死的那晚，娘手上的絲線翻轉了一夜。

我盯著翻飛的絲線，摸著肚子。

你看，犯了錯的人就該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