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少將高澤銘是家裏欽定的婚姻,結婚七年,他在家的時間極少。
江城突遇百年不遇的大雪,兒子團團高燒不退我給外出一年半的他打電話,想讓他早點回家。
高澤銘在電話那頭嚴詞拒絕了我。
我狼狽地抱著團團在大雪中蹣跚走到了醫院。
醫生告訴我團團早已經沒了呼吸。
我跪在團團的靈堂前哭到不能自已,三天後高澤銘回來了。
我早早等在了火車站,卻看見他牽著別的女人的手走下車。
女人我一眼就認出來是他愛而不得的初戀溫寂舒,她的懷裏還抱著個嬰兒。
和我一同來的管家麵麵相覷,眸中盛滿了驚詫。
我壓下心中的苦澀,給老師打了通電話,應下了之前讓我去外貿局的邀請。
電話那頭的老師十分激動,“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好好跟家人道個別吧。”
他不知道的是,自團團離世,我和高澤銘已經走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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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澤銘小心翼翼地扶著溫寂舒和孩子向我走來,我的胸口像是被塞進了一大團棉花,堵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溫寂舒是因為結婚前高澤銘主動向我坦白過,他曾有一個愛而不得的初戀。
我也在幫他整理東西的時候看見過他的日記本。
那本泛黃的日記本裏寫滿了十八歲的高澤銘對初戀的愛戀。
我對溫寂舒的記憶隻存在於記憶裏,見麵還是第一次。
“同誌,你好,我是溫寂舒,少將的好朋友。”
溫寂舒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好看的就我。
高澤銘熟練地抱過孩子,溫寂舒大方地向我伸出了手。
見我一動不動,高澤銘的神情變得有些不約。
他蹙眉反問:“在想什麼?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我沒有理他,隻是一個勁地盯著高澤銘懷裏的孩子看。
我一向是一個第六感很強的人,即使我從高澤銘的細枝末節動作裏隱約知道答案,但我還是倔強地想要親口聽他們的解釋。
周圍的視線不斷打量過來,高澤銘示意先上車回家。
我快步坐上了後座,卻被高澤銘趕了下來。
“我和她們母子倆一起坐,方便照顧。你去前麵坐吧。”
見我滿臉詫異,一動不動,高澤銘瞪了我一眼,沒好氣道:“看什麼看,趕緊的!”
我的腦袋嗡得一聲炸開了,全身的血液直衝腦門。
我張了張嘴,看著門外等著的“一家三口”沒有吱聲,換了作為。
一路上,高澤銘都是滿臉溫柔地問溫寂舒是否習慣當前的車速。
要知道對於高澤銘而言,他是從來不會在乎這些的。
還記得我剛懷孕的時候,高澤銘因為著急要去赴宴,顧不上孕晚期的我,車速開的飛起。
到家的時候我三魂丟掉了二魂半,稍微指責了高澤銘一句他便滿臉不悅地對我說:“我的事情很著急,都這個時候了,孩子還能掉了不成?”
前後的態度和如今他的小心翼翼大相徑庭。
回家的路上,手機不斷彈出宣傳:
【高少將維和行動結束今日歸家,當之無愧的國之棟梁。】
【聽說這次行動十分棘手,少將處理的相當好得到了表彰。】
【估計這次回來肯定要升職。】
眾人都誇他是祖國的榮耀。
可是隻有我的心情是苦澀的,要是他能提前三天回來,我的團團或許還有救。
軍事新聞,關於高澤銘“光榮完成任務回家”的消息鋪天蓋地。
評論區十分瘋狂。
“這樣的少將給我來一打可不可以?”
“我願意成為軍嫂,有沒有人能看看我?”
“今天我在車站看見少將了,他身旁還站著一位大美女,真是般配的很!”
......
越看評論,我的拳頭就捏的越緊。
高澤銘將我們母子藏得很深,以前我們出門都要分開,我和團團從後門離開。
高澤銘總是告訴我他不願意將私人生活展現在大家麵前,可明明他帶著溫寂舒出現在車站的時候,毫不避諱。
換做以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這一次我咽下了這口氣。
我知道如若不是高澤銘默認,這些評論是不會被我看見的。
一路上,小孩偶爾會發出吵鬧聲,高澤銘卻一點都不介意,反而一個勁地哄著他。
我想到了團團離世前的哭鬧聲,要是我能早一些發現他的異樣,早一些帶他出發就好了。
那晚我呆坐在太平間,摸著團團冰冷的小手陷入了沉思。
這是我們翹首以盼很久的孩子,雖然從高澤銘得知這個消息到現在,他的態度總是有些冷淡。
但我相信沒有一個父母是不愛孩子的。
可這一次我錯了,我從高澤銘的眸中看見了他看向團團時未曾展現過的溫柔。
我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回了家。
高澤銘進門就吩咐,“把主臥騰出來給顧小姐母子住。”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被湧上來的苦澀填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溫寂舒借口舟車勞頓,直接抱著孩子回了房間。
我一把拉住了跟在他們母子身後的高澤銘。
“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嗎?”
我想如果高澤銘此刻願意承認,我也願意退一步,給他一個體麵。
他低頭睨了我兩眼,冷漠地推開了我的手。
他勾唇一笑問道:“前幾天不是你打電話說要我回家的嗎?如今我回家了,你又要鬧什麼?”
“我能有什麼要說的?”
和之前的每一次爭吵一樣,他總是冷靜地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責我。
在一起七年,我對高澤銘十分了解,我輕易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慌張。
這一次我沒有情緒崩潰,隨著樓上哭鬧聲響起,高澤銘麵色緊張地快步上了樓。
我看著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背影,這一次,我是真的做好了準備。
多麼可笑,從回家到現在,他似乎都沒有想起團團這個人。
明明是兩個人的孩子,可是陪伴最多的永遠是我。
團團剛出生時因為腸脹氣哭鬧,高澤銘還曾經因為他影響到了他的睡眠搬出了主臥。
你看,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沒過多久,樓上傳來高澤銘的呼喊聲,“上來幫忙!”
房間裏高澤銘正抱著苦惱的孩子,而溫寂舒則半靠在床邊發呆。
見我站在門口,他蹙了蹙眉不悅問道:“傻站著幹什麼?趕緊進來幫忙。”
我又看了兩眼孩子,感覺他的眉眼和高澤銘有五分相似。
高澤銘將孩子遞給我轉頭對著溫寂舒溫柔說道:“她帶孩子有經驗,你交給她就好。”
原來,我還能平安無事站在這裏沒有被趕走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倆指望我給他們帶孩子。
我皺眉反問:“你在說什麼?”
“我憑什麼給她帶孩子!”
床頭放著兩罐全新的奶粉,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生完團團之後,身體很差,醫生說我需要補氣血。
催奶師用盡了全力我的母乳也不夠,我和高澤銘商量過想要混合喂養。
高澤銘因為這件事情和我大吵一架,“你知道奶粉的指標有多難拿嗎?你能喂母乳還是喂母乳吧。”
“把機會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原來,高澤銘也是會心疼人的。
孩子看起來才六七個月,溫寂舒的身材恢複得十分好。
高澤銘厲聲回懟:“我說什麼你就聽著,寂舒是客人,你不要這麼不識好歹。”
“你有帶孩子的經驗,幫一陣子忙怎麼了?”
“委屈你了?誰給你的勇氣朝我甩臉色?”
聽著高澤銘漫無目的的指責,雖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我還是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我也有我的工作,為什麼在你嘴裏非要把我說的一無是處呢?”
“憑什麼她來我們家住,我就要幫她呢?”
“夠了!”
高澤銘的語氣很不好:“我知道你喜歡爭風吃醋,但是你也是做媽媽的人,你知道帶孩子有多麼不容易,你幫一幫又能怎麼樣?”
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眼角落了兩滴淚,“是啊,幫一把,當時我生團團之後,你不也是當個甩手掌櫃?!”
提到團團,高澤銘的眸子動了動,似是想起了兒子,有些疑惑:“三天前你好像說團團生病了,他還沒好嗎?”
我緊緊攥著衣角,如果高澤銘願意多看我兩眼,就能注意到我胸口綴著的小白花。
我緊閉著雙唇,一言不發,我不知道該如何說。
懷裏的孩子再次哭鬧起來,高澤銘直接抱過孩子吩咐道:“你去做午飯吧,孩子也帶不好。”
聽著他滿腔的嫌惡,我不自覺地轉身離開了。
身後傳來的是溫寂舒柔聲的責備,“少將,不要對她這麼凶。”
聽著溫寂舒的茶言茶語,我才明白當初陪高澤銘參加聚會時大家對我的誇讚。
“感覺你要是和那位比,未必能勝得過。”
後來我追問不止,高子雅你的朋友們也不敢再提。
我在婚前問過高澤銘如今對溫寂舒是什麼樣的感受。
高澤銘淡淡地回了句:“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就是普通朋友。”
我呆呆地站在門外聽著裏麵和諧的對話,感覺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多餘的人。
我轉身回了房間,抱著團團的骨灰盒手指發白。
我一直想著等到高澤銘回來陪著我一起安葬團團,看著他們三人和諧無比的場景,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抱著團團的骨灰盒徑直去了墓地。
我給團團選了一塊風景宜人的地方,他生前最喜歡花花草草。
我在墓地呆了很久,正準備離開,沒走幾步,聽見了高澤銘熟悉的聲音,他的身旁跟著溫寂舒。
“子言,你說阿黃會喜歡這裏嗎?”
溫寂舒的懷裏抱著一個骨灰盒,我準備低頭繞過他們,卻被高澤銘的副官抓了個正著。
高澤銘十分不悅地抬眸看向我,仿佛我不該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我低著頭看了看他準備離開,他不滿出聲:“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確實一般我也不會來墓地這種地方,從高子雅言的臉上我感受到了他的懷疑,似乎是覺得我是跟蹤他們來這裏的。
團團走的這三天,我整天渾渾噩噩,從早到晚滴米未進,我感到體力有些不支。
我不想和他們多浪費時間,準備轉身就走,卻被溫寂舒攔住。
她語氣中夾雜著挑釁,“寧姐,你要實在介意我,可以直接說,沒必要跟蹤我們。”
“剛剛我們出去給寶寶買衣服,路上不小心撿到了阿黃,我們帶她去了醫院,醫生說治不好了,我們想買一塊墓地葬了她。”
我麵色平靜地看著溫寂舒,不知道她跟我解釋這些幹什麼,我冷笑了兩聲回應:“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我不關心。”
“沈雪寧!你說話有必要這麼難聽嗎?”
高澤銘擋在溫寂舒的身前對我指責道。
要是換做以前,看見溫寂舒如此直麵挑釁,我高低得和她理論幾句,但是我看著高澤銘一心護著她的緊張模樣,我什麼都不想說。
他們覺得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沒必要,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這一次,高澤銘並沒有挽留我。
大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如此平靜。
當我走到墓地門口時,高澤銘追上來拉住了我。
“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團團身體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出院?”
原來高澤銘還在認為團團隻是生病了在住院。
他雖然嘴上關心,但是卻隻字不提要去醫院看看團團。
“真關心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去看看隻是嘴上問問呢?”
“我......我這不是剛回家,還沒抽出空。”
我聽著他支支吾吾的解釋,心沉入冰底。
大概是這些年我一向對高澤銘很恭敬,所以我第一次和他這麼說話,他似乎有些不適應。
我和高澤銘相互沉默了幾秒,而後我準備繞過他離開,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這兩天我一定抽空和你一起去看看團團,你不要再給我甩臉色了可以嗎?”
我有些詫異,高澤銘這麼高傲的人居然會破天荒地放低姿態來哄我。
換做以前,高澤銘隻要稍微對我笑笑,說兩句甜言蜜語我就會展開笑顏,但是這一次我卻不如以往。
我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淡淡地說了句:“不用了。”
高澤銘終是失去了耐心,他有些惱怒,“沈雪寧,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要衝我這樣甩臉色?”
“寂舒她剛生產完,你就不能讓著她一些嗎?”
是啊,我七年的努力抵不上溫寂舒勾勾手指,他居然還在質問我為什麼?
我頓覺好笑,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十分好拿捏?
見我冷笑,高澤銘再度來了脾氣。
“你是我的夫人,你就不能懂點事嗎?”
“早點回去做飯吧,我們等會就回去。”
“我不是你的保姆。”見我厲聲回懟,高澤銘愣在了原地。
他似乎睨見了我胸口的白花,有些愣神,指了指問道:“最近你家有親戚去世了嗎?戴這個玩意。”
這時溫寂舒也走到了我們的跟前,她嬌滴滴地說道:“少校,到時間該給阿黃下葬了,我不喜歡碰土你是知道的。”
溫寂舒順著高澤銘的目光看去,也看見了我胸口的白花,她有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寧姐,你戲做的可真到位,跟著我們來墓地還裝扮上了。”
說完她伸手就要來取,被我立馬躲避了過去。
我推了溫寂舒一把,她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
她吃痛地喊了出來,“哎呀”。
高澤銘見狀立馬將她扶起小聲詢問,“礙事嗎?有沒有傷到哪裏?”
“什麼?你讓我道歉?”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澤銘,“你看見的,我根本沒有用力!”
“住口!”高澤銘怒氣十足地打斷我的話。
“沈雪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禮貌了?”
“傷了人要道歉這個道理不懂嗎?”
溫寂舒癱坐在地紅著眼眶指著我胸口的小白花說道:“她隻要將那朵白花給我,我今天就原諒她。”
“我想要把那朵花放在阿黃的墓前。”
“你休想!”我快步衝到溫寂舒跟前抬手想要甩她一巴掌,卻被高澤銘一把攔下。
他順勢推倒了我,滿眼猩紅吼道:“你想幹什麼?!”
我看著他這副麵孔,終是忍不住吼道:“這朵白花是我為了團團佩戴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奪走!”
“什麼?!”高澤銘如瞳孔地震般看向我,而後滿臉不屑反問:“你是不是沒有話說,居然拿兒子開玩笑?!”
我冷笑兩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道:“最後一排的第二個墓碑,你可以去看看是誰的!”